第三十九章 离别
分不清是痛更多还是爱更多,这一场欢愉里,江景迟用尽了自己不展露于人前的温柔。
他们的身体那么契合,温度升高,骨肉相连,他们合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情人。
但这所有一切肉体的快乐却不能同步到煎熬着的灵魂,貌合神离,不过如是。
极致的热带来极致的温度,所有都到达山巅的那一刻,黎里失神地望着江景迟,用力地抱紧对方,像是要用疼痛记住这片刻的回忆,他轻轻贴近江景迟的胸膛,吻了吻他湿润的眼睛。
黎里的腰肢已经弯到惊人的弧度,江景迟凶狠地吻着他。那已经不能算是吻,倒更像是野兽的撕咬。
是堕落之地在掠夺高高在上的神明,神明不挣扎,他心甘情愿献祭自己以供养信徒的渴求。
这是一场疯狂的情事,两人都彻底赤裸了自己,疯狂之后是沉默。
黎里任由江景迟给自己吹干头发,然后躺在床上,背对着彼此,两相无言。
“江景迟,我们分开吧。协议到期了,我不用付违约金,你也,你也找到了正品,刚刚好。”黎里得很轻松,话语里甚至带着笑意。
“……“
沉默,身后什么声音也没传来。
“江景迟,话,我知道你没睡。”黎里难得得这么硬气,胆大妄为,直接戳破了江景迟,也没给对方铺一个台阶,
“……”
空气依旧静默无声,一只大手从身后揽住了他的腰,接着温热的胸膛贴住脊背,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个怀抱中,江景迟像一只大狗狗紧紧贴住了他。
黎里试图掰开对方环绕在自己腰上的手,努力了几下没有结果,也就任由对方去了。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江景迟似乎是以为他已经睡着,将下巴埋在他的肩窝,“可以不分开吗?”声音闷闷的,微不可闻。
第二天早,两人很有默契地避开了对方,江景迟很早就起身去了集团,大抵是不想让黎里为难,又或许单纯只是想让黎里多睡一会儿。
几乎在确定车辆的启动声已经远离江宅的那一刻,黎里就掀开被子起了床。
整整一夜江景迟压抑的粗重呼吸在他的颈侧,对方一夜没睡,他又何尝能够入眠,倒是默契,他们心照不宣。
清早张嫂就听到主卧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她下意识地以为江先生和黎先生在温存些什么,只是这一次的声音似乎太大了一些,往日两位很收敛,决计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声响,更何况还有行李箱拖动的滑轮声,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
走出房门时,黎里已经摊开行李箱在客厅里收拾一些零碎的东西,她才终于察觉到些什么,试探着开口,“黎先生,你这是要出去旅行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黎里朝着她笑笑,“张嫂,我和江先生的合约已经到期,我要搬走了,这段时间谢谢您的照顾。”
黎里得很自然也很平静,就像是平日里和她要出门遛个弯,半个时就会回来,而不是一场可能往后余生都不会再见一面的远行。
不知怎么,她心头一酸,知道自己无法挽留,就想着先拖住一时半刻,“都上车饺子下车面,这么早出门不定早餐店都还没营业,黎,张嫂给你煮碗饺子吧,大虾馅儿的,张嫂的手艺你放心,你这一走不知道也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了。”着着她没忍住抹了抹眼泪。
称呼从黎先生变成了黎,就像黎里第一次来到这个宅子一样,她是真的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年轻。江景迟性子沉闷,话也不多,黎里来了以后这个宅子才像是有了人气,连带着不苟言笑的江景迟话都多了起来,宅子里欢声笑语的才像是个家。
黎里无法拒绝这个已经生出白发的,将自己当作后辈的慈祥老人,他点点头应了一声,“哎,当然好,我也想再尝一回您的手艺,肯定是这个。”黎里笑着朝张嫂比了个大拇指。
然后他放下了正在包的行李,安安静静地坐到餐桌上等着张嫂的饺子,就像幼儿园的朋友等着老师发放午间的点心,看起来特乖巧。
张嫂看着这样的黎里心头再度涌起一阵不舍,她不知道黎和江先生之间发生了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想挽回,饺子下了锅总得煮上一会儿才能熟,趁着这个间隙,她拨通了江景迟的电话。
三声之后电话接通。
“江先生,黎先生不知道怎么搞的,在收拾东西,他合约到期要搬走了。”张嫂顿了顿,像是强忍着越界的羞愧,了多余的话,“我看黎先生人挺好的,那个合约有没有可能再续上一段时间,这大清早走的匆匆忙忙的,黎先生能去哪里呢?”
“您不用管他。”
那头的人也许是是早早预料到了会有这通电话,因而没有像往常一样接通电话后先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对黎里的离开感到惊讶,也没有对张嫂的挽留感到意外,就连对于问题的回答也是这样干净利落,就像是已经在心里提前演练过很多回。
只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提及那个名字,像是在刻意回避什么能引起自己疼痛的伤疤。
张嫂还想再开口些什么,江景迟却先开了口,“张嫂,让他走吧。”话语中的沉默意味难以掩饰,张嫂也知道事情的的确确不能回头,她也只能应了声好,挂断电话,叹息一声。
饺子都已经浮上水面,到该了出锅的时候。
满满一碗,热气腾腾,黎里的吃相算不得优雅,遇到合胃口的食物更是忍不住狼吞虎咽,张嫂的饺子真的太好吃,过去很多年他都没有吃过这样的饺子,只是这一回他却吃得分外珍惜,甚至将碗里的饺子汤也喝了个干净。
张嫂就这样看着他,给他递上了纸巾。平常黎里还会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推拒,他总是不习惯让长辈为自己做事情,今天却接受得很坦然。
大概他心里很清楚,这是最后一次坐在这里吃张嫂做的饭,这碗饺子这张纸巾里都是张嫂的关怀和不舍,往后张嫂还会给很多人做这碗饺子,给晏特助,给江景迟,不定还有他们领养的孩子,也许一个,也许两个,也许更多,反正江景迟这么有钱,只要他喜欢,只要晏特助喜欢,只是吃这碗饺子的人再也不会是他,再也不会是黎里了。
当初来的时候没有带多少东西来,走的时候却零零碎碎要包很多东西带走。
那些昂贵的江景迟为他置办的衣服首饰他从没有穿过用过,也不算带走。
现在想来江景迟从没有带他出席过什么宴会,他帮不了江景迟什么,派不上一丁点儿用场,难登大雅之堂。这些衣服大概一开始就注定了这样的命运,只是可惜他们原本不必跟着见不得光的自己失去大放异彩的机会,明珠蒙尘。
除此之外,那些用自己的积蓄买的玩意儿,情侣款的物件,他自己喜欢的摆件,他都一一包好放进了行李箱,也算是站好最后一班岗,这个宅子的新主人一定不会想见到这些赝品遗留下的地摊货。
张嫂看着黎里收拾,时不时给他搭把手,她心里盼着收拾得慢些再慢些,只是东西再多再零碎也终究会有尽头。
装了两大行李箱的便宜货,背了个大大的包,黎里终于把自己的痕迹清空。像是想到些什么,他拿走桌面上的绿植盆栽,又从包里面翻出了一枚夹子一样的东西放在了茶几上,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这处宅院。
“张嫂,我走啦!”来的时候他多少有些拘谨,走的时候倒是轻松洒脱,朝着张嫂绽放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黎里拒绝了张嫂找人帮他提行李的建议,在张嫂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嘱咐声中扬声表示自己去哪儿都能混得开,拖着一堆沉重的行李向着公交站台的方向挪,走得很缓慢,却一步都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
江氏集团。
江景迟看着电脑上传来的照片和视频,很多,都是黎里。
那么灿烂却依然能看出苦涩的笑容,一步一步艰难移动的身影,挤公交时不心被其他人撞到却自己连声抱歉,再度爬起身时手掌已然有了擦破皮渗血的红色。
江景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恨不能立刻冲到黎里身边,将他那些笨重的行李丢到一边,抱起他就往车里塞,他的黎里不应该一个人孤独地承受这些,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可他也很清楚此刻任何额外的帮助都无疑是在践踏黎里拼命维护着的自尊心,他确实不配去扰对方的生活,在他没能彻底将自己的心清空之前,黎里都不会愿意住进去。
江景迟无法确信自己对晏清和的感情是否绝对无关情爱,即使他能够保证自己的爱永远有一份会献给黎里。
年少的回忆分量太重,他无法判断自己会不会在哪一个瞬间突然模糊了心意,他看不透自己是否能给黎里想要的一心一意,就不该绑着黎里,那样对黎里太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