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流沙之源(倒V结束) 和现在的感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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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李道意识再次回笼之时, 浑身上下的感觉,能用一个字来形容——“干”。

    身体像是酥了一样,仿佛被抽空了水分, 随便一动, 便能抖落一堆粉尘。

    肌肤紧绷着, 骨头也失去了黏着力, 松垮的荡在皮肤里。

    她嗓子发紧,刚想发声, 袭来一阵割裂的疼痛。上下嘴唇微动,感受到起皮刮肉的刺痛和痒。

    艰难地往头上一模,果然,发丝如枯草般毛糙, 根根耷拉着。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量四周的景象。

    传,被流沙河卷走的人们会来到它的源头, 成为流沙的养分, 为下一次奔腾做准备。

    这里,就是流沙河的源头吗?

    李道闷哼一声, 努力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

    这时, 她看到身边躺了一只很大的白鸟。

    不。

    不是白鸟。

    只是羽毛没有水分,失了光泽,显现出灰白的老态。

    鸟爪上的指甲卷曲,薄的只剩透明一层, 再也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它是重明。

    重明鸟本体形似鸡,只不过多添了几分富态雍容,将它外在拔高了几分。

    失水的情况下,看着, 和一只营养不良的鸡一模一样。

    见此,李道不由笑了笑。

    刚一笑,牵扯皮肉,瞬间裂开,渗出丝丝血线。

    她全身的血管已经透明化了,青色的血管、红色的鲜血、灰白颓败的身体纵横交错,在人体上勾勒成了一副诡异的画。

    李道很认真的想,她到底该如何把重明叫醒?

    按照往常,一定是一脚踢过去。

    可按它现如今的样子,一脚过去,万一身体脆了裂了,岂不要遭?

    若是好声好气的叫它,保不齐这只没脑子的鸟脑洞大开,以为她被夺舍,对她瞬间出手。她现在的身体可经不住任何折腾。

    想了想,往后退了几步,决定把它喊起来。

    刚想开口,冷风卷杀灌入口鼻,每发一个音,都如同有把锯子在喉咙上划拉一下。

    李道当即闭住了嘴。

    她想:人间常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还是莫要叫醒它,让它自然风干去罢。

    重明醒的比李道想的快。

    那双重瞳睁开时,眼中属于上古神兽的深邃桀骜之光立刻把灰扑扑的母鸡身体压制住了。

    果然,气质还是重要。

    “这就是流沙之源?”他开口第一句话便如此问道。

    目光刚一扫到李道,皮包骨头的鸡脸上出现了错愕的神色,“你怎便的如此?!”

    李道撇撇嘴,掏出早上无意中揣入怀里的镜子,正对着重明,很不怀好意道,“你还是先看看自己吧。”

    随着那张鸟脸清晰的充满整个镜面,李道看见重明僵住了。

    僵得很死,结合他现在的身体,像干尸一样的僵住。

    “这是我?”三个字,一个比一个音调高。

    李道有气无力的调侃他,“兽类果然比人类更得天道宠爱,同样的境地,我连话都不出来,你竟然还能发出点尖叫的声音。”

    重明,“到底怎么回事?”

    环顾四周,极目所见,是一片灰白的颜色。

    他们身上勉强还带了点活物的气息,否则,将和灰白融为一体。

    一座座灰白的石头山绵延向远方,白沙形成宛如白雾一样的气飘到半空,一路追踪山体,朝看不见的尽头飞去。

    山上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山体,他们此刻就在一座石山上。

    脚下踩着易碎的地,稍稍挪动,扬起一阵粉尘。

    时不时有风吹来,剥落山体石头上的尘土,糊他们一脸。

    风仿佛会直接作用在皮肉里,穿透进去,带着身上剩余的水分。

    重明脑中忽然想到一个恐怖的想法,让他不禁了个寒噤。

    “李道,你这白色的山,会不会是骨头灰堆起来的?”

    只能听到李道发出声音,看不见她嘴唇有动,以一种微弱的声音道,“或许吧,谁知道?”

    重明,“你是不是和我一样,没有任何灵力了?”

    李道无力地掀了掀眼皮,“你看我,像是一副灵力充沛的样子吗?”

    二人继续看周边景象。

    右边,有一条人为开凿的路,也不知通到哪里,一路向上,看不见尽头。

    沿路是陡峭的山壁,中间有一块完整的大石头凸出来,成为雨沿遮挡一般的模样。

    古怪的是,它下头还真有一排窗口,和石狱一样,给犯人留个透气的口子。

    李道头皮瞬间发紧,“这是囚牢。”

    她的语气,半是反问,半是肯定。

    重明回答她,“肯定是囚牢,这里的传,从来都伴随着‘关押’两个字。”

    “见鬼!这鬼地方一看就不会下雨,居然还修了雨沿。”他咒骂道。

    李道很认真的回忆后,对他,“这里会下雨。”

    “失水之地,还会有雨?”重明问。

    李道,“我曾在玉虚宫的典籍上看过,流沙之源折磨进入的生灵有一种法子,叫做晴雨之刑。”

    “它把牢房修建在最底部,留个窗口,刚好能透气,能灌水,够让人在苟延残喘中漫漫等待死亡。”

    “这里会不会下雨?我想,它会下。”李道自问自答。

    “你看,”她指着窗口对重明,“如果下暴雨,雨水从窗户灌进去,按照深浅,刚好能灌到留出一个头的位置。之后,再用无尽的晴,让里面的雨水慢慢蒸发。又湿又热,闷在狭的空间里。像在慢火炖一锅粥,你永远不把它煮沸,只让它渐渐把米饭浸软。水底的压力在挤他,这个地方,比水牢还要可怕。”

    “它处在两个极端里,无休止的折磨着。”

    话到这儿,重明心中凉透了。

    “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出去!”他。

    “没人能走出去。你该知道,这里是传之地,只要你生在这方天道里,一旦进入,将回归最质朴的姿态进行流放。”

    重明头皮一阵阵发麻,觉得他要疯了,“走不出去也得走,哪怕让我死在路上,也好过死在牢里。”

    忽然,地面发生了剧烈的震动。

    李道清晰的看见重明的毛随着地面的颤抖,也簌簌掉落。

    每一根羽毛上的毛都抖掉了,只剩下光滑的杆子扎在身体上。

    她颇觉好笑,“重明,你真该看看自己的模样,好好记住,在天道眼里,你最自然的姿态如何。”

    重明没心情理会她的玩笑,全神贯注的盯着地面。

    地下爬出来一条蛇,脑袋比人大,通体硕白。

    “是白岩蛇,玉虚典籍记载不错,流沙之源的看守——白岩蛇。”李道对他。

    白岩蛇看着他们,眼神没有焦距,空洞迷茫。

    它一动,身上抖落千斤石粉,呛的人难以喘息。

    李道字句艰难的给重明解释,“所有不能走出去的人都被关在里面,化作粉尘之后,形成白岩蛇的一部分,它能长这么大,可见死的人数之多。”

    白岩蛇看似凶狠,模样古怪,头上长角,鳞片如刀,性情却意料之外的温和。

    当然,也有可能是装模作样,等一人一鸟放松警惕后,将他们一举击杀。

    李道这时候还在开玩笑,颇有些苦中作乐的意思,“我听白岩蛇法力来自死去的神怪,你,它要是对我们动手,是不是等于我们两个人千军万马?”

    重明鸟脸上眉眼冷漠,“别高看你自己了,如果真像你的,那我们失去的法力,现在也在它身上。”

    “被自己杀死,死的太憋屈了。”

    他越,脸色越不好,而后忽然道,“古时候不是有吞噬灵力的功法吗?李道,你不是会?你把它啃了,然后放我们出去。”

    李道只当他在开玩笑,刚想调侃他怎么现在不紧张了,就见他神色极为认真。

    于是她脸色难看,“我看你是疯了。”

    重明正色道,“我没开玩笑。”

    观他神色,好似真当自己想出了个绝妙的法子。

    李道冷哼一声,“我把功法交给你,你看看能从哪个地方下口?”

    “我看你鸟身依旧强健,不如干脆和它一架,不定能弄到钥匙,把我两救出去。”

    到动手时,白岩蛇终于开了口,它声音中自带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人听着起鸡皮疙瘩,阴冷到极致。

    “别我,我没用。出去的关键,在你们身上。看守并没有传言中所谓的钥匙。能出去的人,自然就能出去。不能出去的人,只能留在这里一辈子。”

    “我生在这里,被困在这里。它让我生了灵智,给我生命,又将我永远囚禁。既如此,倒不如让我当一个混沌的看守。不知道,就不会期待,不憧憬,不向往,不渴望外面五光十色的人间。”

    它为自己悲哀,神色逐渐落寞,“太阳落山,你们如果没能出去,也会被关在流沙源头,白石之地。”

    “真希望下次来人,能带来一点颜色。你们太没用了,衣裳和羽毛全都变白。曾经,我也是见过黑色的。”

    重明忍不住,“我是彩色的。”

    “你已经白了,不中看了。”李道牵牵嘴角,脸上皮肉皲裂的伤口越发大了。

    白岩蛇没再理他们,复又将自己深埋地下。

    李道和重明继续向前,途径一路,所见越发惊心动魄。

    到路边随处可见灰白色的木杆立柱,成人腿粗的一根,最上方站着一具风干的人,衣裳被风尘侵蚀成一块随风飘扬的破布。

    如同人形立牌上绑着旗帜,迎风而动。

    灰从骷髅架子上撒下来,时不时传来“咔嗒”一声,掉落下一截极其脆弱的骨头,落地的那一刻便化作齑粉。

    不知走到何方,他们身边出现了一口干涸的泉眼。

    在那里面,有一具骷髅,他像被人抓住了脚,临死前还保持着向上爬的姿势。

    再往前走,双腿已经麻木,沉重到几乎是拖着往前。终于出现水流了。

    重明见到水的那一瞬,两眼放出万丈光芒,想飞快的扑过去,被李道一把拉了回来。

    “不要喝那个水。”

    “蓝甜水,剧毒无比,它会让你死的融到水里去。”

    “快到了,典籍的最后,记载蓝甜水来自山巅尽头。或许,山巅之上是出口也不定。”

    顺着水流蜿蜒而上的路途极其难熬,感觉像即将渴死的人看着海水,无处下口。

    在不见尽头的水域中被渴死,死的荒唐可笑。

    不能喝。

    绝对不能喝!

    重明心中默念着,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被诱惑,不要喝水。

    他要寻求一线生机,喝水,便是放弃了他来之不易的生命。

    等他们终于站到巅峰,却发现退路是白茫茫的一片,只剩苍茫旷远的平原在万丈下。

    再没有路了。

    身边,只要一座石堡能走进。

    重明神色有些癫狂,他问李道,“李道,和我死在一块儿,你不亏吧?”

    李道敏锐地察觉到重明状态不对劲,冷静道,“亏,和这样的你死在一起,不值得。没人愿意和一只鸡死在一处。”

    他们看着身边那座白色的石头堡垒,伫立良久。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李道轻轻问,“不进去吗?”

    重明鸟脸上带了一抹决然,“不进去,难道还有别的路能走?”

    李道想拉一拉他的手,抚慰他逐渐绝望的心情,可粗粝的羽毛让她无从下手,“一旦进去,也许就和外头那些人一样。不进去,也和外头那些人一样。走吧,这是最后的生机。就算死,也不能坐着等死。”

    谁料,重明并不想表现出来的那般颓然,反而充满斗志,“还没到绝望的时候,我从不束手就擒,一定战斗到最后一刻!”

    “世上什么险阻我重明没经历过?区区一个流沙之源,算得了什么?!李道,我从未忘记上古洪荒与天斗的那股子亢奋!”

    他身体微微颤抖,神情逐渐激动,“和现在的感觉一样,让我渴望,让我想要一脑袋扎进去,把自己弄的遍体鳞伤。”

    “李道,明明我就快没有血肉了,可只是这一层皮,我也想让它酣畅淋漓的瘫软在地上!”

    战斗,永远是本能。

    不服输,是天性。

    “我想把剩下的鲜血沸腾,燃烧殆尽,像个火球一样,给这个苍白的地方点亮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