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如何？”沈无双问。

    蛟龙答， “水眼无人镇守，洪水肆虐八方，大地重新改变布局， 曾经生活在那边土地上的凡人会死。”

    “可我若不放您呢？”每一个字都轻轻落下， 砸在蛟龙的心头重若千斤。

    龙头上看不清表情， 但能感受到龙的目光逐渐狠厉， “天道契约消失，凡人对我的禁锢也会逐渐消亡。左不过时间长短的问题。你今日若不放我， 便是和我结了仇怨。书生，你是即将化龙功德圆满的蛟，两千年镇压水眼，我的功德够大的了。你不会想生生世世被我追杀的。”

    “明明是个状元命， 却世世代代活不到当状元的那天，岂不可笑？岂不憋屈？”蛟龙恶意满满的威胁。

    沈无双笑，“对， 我不想被您追杀。诚如您所言， 既然我天生是个状元命，每一辈子， 我都想好好过。”

    “我会放您出来的， 当初是自愿，现在便有离开的自由。天下生灵，谁都不愿被束缚。岂能牺牲您一人救天下？妄自把别人的命加在您身上，对您也太不公平了。选择在您手上， 当初您选择了救天下，现在也可以选择救自己。”

    “至于我……”书生嘲讽一笑，“我不会代替您去堵这个水眼。一场契约两千年，谁又能知道， 两千年后我遇到的那位，会不会如我今日一般，将我放出？”

    “人呐，都是自私的。”沈无双一声长叹。

    蓝色的光芒在蛟龙身边形成一道阵法，阵法呈现出牢笼的形状，将蛟龙困在其中。随着沈无双伸手，牢笼像冰一般，轰然碎裂。刻在蓝冰上的远古符号渐渐溶解，溶入蛟龙的身体里，仿佛天地的祝福。

    山石崩塌，一声巨大的龙吟冲破天际。在镇龙山山脚，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见一条真龙飞上云霄。庞大宏伟的身躯在天空遨游，众人尚来不及赞叹龙的美丽，便被紧接而来的山洪卷了进去。村庄被冲毁，死伤无数。平静安宁的土地掀起万丈波澜，冰冷的水流横扫四方，无人生还。

    而站在山洪来处的沈无双怔怔的看向天际，口中喃喃道，“天生的……状元命吗？”

    旋即，唇畔扬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他大步走下山，头也不回地朝着水流走势相反的方向前行。

    当沈无双来到神仙客栈之时，客栈马上就要关门了。

    兵荒马乱的岁月，店主们总是会早早关上大门，避免夜间的祸事。

    门前一阵铃声晃的人心慌，没来由的诡异。

    大风吹起，掉落的树叶扫过人的脸颊，轻轻刮过去，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抓挠感。

    没等沈无双话，他就被人领了进去。

    领他进门的哥蒙着眼睛，白净斯文，嘴唇特别薄，生的嚣张跋扈。他像是生在在富贵人家里被娇生惯养宠坏的少爷，不知礼数。

    哥一直盯着他看，分明被蒙住了眼，却把他看穿似的，笑的神秘。

    朴素的柜台后坐着个极其英气的姑娘，横眉冷对蒙眼的二，“重明，笑的跟鬼似的，别笑了！”

    原来蒙眼的二换做重明，这姑娘脾气也大，张口就骂人。

    “你就是沈无双？”姑娘斜眼看他，同样没甚好气。

    沈无双不知何处招惹了她，只当她天生脾气火爆，对谁都没个好脸。

    对刁蛮无理的姑娘家，他一向怵头，遂恭敬有礼回复道，“在下正是沈无双。”

    心头暗自思量，何时见过这位姑娘。

    “我送你去一个地方吧。”她忽然。

    沈无双不明所以，没等他回过神来，便觉眼前一花，像是被人粗鲁的揪住，转瞬之间，来到一个帐篷里。

    正对着他视线的位置，挂着三把长刀。

    只听刁蛮的姑娘拍拍他的肩膀，对他，“我给你寻了个好去处，看看，这是李九乘的营帐。”

    “李九乘？！”沈无双大惊。

    李九乘异军突起，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响名号，占据一方。沈无双并非躲在家中埋头苦读不问世事的书生，适逢乱世，正是扬名立万的好时候，他也在苦寻机会。

    若是李九乘……当真是好去处。

    那姑娘对他，“我让你给他当个狗头军师，既是我引荐过来，他定然不会亏待你。等着，我去和他个招呼。”

    她笑颜如花，仿佛一切只是事，于沈无双而言，却是知遇之恩。

    李道来到李九乘跟前，乍一见到她，李九乘有些意外。

    “李掌柜？”他急急上前，拱手道，“不是掌柜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在他看来，既然是深夜造访，定然是了不得的大事。

    李道摆摆手，找了最上方的位置坐下，“不算大事，给你送了一个人过来。”

    “何人？”李九乘问。

    李道回答，“一个书生。”

    李九乘闻言，了然笑道，“可是给在下送个军师？”

    刚要道谢，就被李道断，“不是军师，现在估计帮不上忙，你也别听。读了几本兵书罢了，仗听他的……算了，自个儿看着办吧。”

    “此人并无将才，却有相才。行军仗或许帮不了你，但大成之后，或可为你治理天下。”

    如此，沈无双顺利留在李九乘帐下。

    起初，他还雄心勃勃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日日给李九乘出谋划策，每回李九乘都做出一副大受指教的样子，结果行事依旧我行我素，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沈无双可看出来了，李九乘就是敷衍他，和他哈哈。

    也是，他算个走后门进来的，被主将看不起在所难免。

    沮丧之时，遇到李九乘的亲信垂鱼将军。

    垂鱼见他长吁短叹的站在角落里，凑了过去，戳戳他，“你躲这里作甚？”

    沈无双欲言又止，他不过一个不受重用的无能之辈，怎能和中军帐下的猛将吐苦水。

    他摇摇头，不话，想默默地离开。

    垂鱼见他一副霜的茄子焉了的模样，好笑道，“你是因李九乘不听你的话，所以难过？”

    沈无双闷闷的，“将军心中自有决断，可……”

    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出了自认为大不敬的话，“若是生无用，自不会强留。还是早早离去的好，在军中吃白饭，始终过意不去。”

    垂鱼笑，给了他个眼神，仿佛在对他：你还是不懂李九乘。

    “李九乘手下不养无能之辈。”他把沈无双拉到一边，声音压得很低，“李九乘这个人，别看他大仁大义的，其实假的很。你一个书生，还是个不重要的书生，没了就没了，你总有好去处。又不是没地方去的老百姓，李九乘收留你作甚，都博不来一个贤良的名声？他既然愿意留你下来，定然能有用得上你的地方。你看，你每次给他提意见，他听的多认真。”

    沈无双都不知道该什么，没好气道，“听倒是听的认真，一点都不用，听的再认真有何用？”

    垂鱼道，“行军仗到底是他带兵，又不是你带兵。再，现在仗难的很，岂能用你一家之言，拿整个军营儿戏？”

    “在下绝无儿戏！”沈无双急了。

    垂鱼安抚他，“知道你没开玩笑，可也不是我瞧不上你，你是个书生，哪儿能懂仗的事？等着吧，将来总有用到你的时候，别着急。该做的事情你做好，管他爱听不听。”

    沈无双几番挣扎，才对垂鱼，“垂鱼将军，我并非李将军招来的，乃是被人送进军营来的。”

    垂鱼撇撇嘴，“我知道，你是客栈那个谁送来的嘛。起来，还算和李九乘来自同一个地方。”

    沈无双神情一顿，“这是何意？”

    垂鱼半是瞧不上半是嫉妒，“李九乘最大的靠山就是那家客栈，你是那里送过来的人，放心吧，总有用着你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