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物 睡错床可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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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门前广场旁的停车场。

    西南独自坐在车中, 两手握着方向盘,左边松开一下,又握紧, 右边又松开,再握紧。来回往复,像在玩一个接力游戏,喜悦期待之情一览无余。

    手机的闪灯绿了下。

    他抬手,刷新回复。

    何娣:【来了。】

    西南一个甜蜜到心头的笑还未加载到一半,就被她下面发来的新消息强行按下截图键。

    何娣:【我想问问你们队长跟你们关系是真的不好吗?还是网上传言啊, 为什么他听到你来了,看起来很不高兴。】

    陈南一下嘴角僵住了,他拇指又从上往下滑了一遍。

    刷新, 缓冲,定住。

    内容不变。

    操——

    他头磕在方向盘上,紧紧皱着眼睛,额头上横向挤出了三条纹路。

    他心中懊悔道, 啊…应该跟女神不要和队长讲这件事的…

    没料到,他们真的熟到有日常聊天。

    他在心中疯狂后悔了片刻, 慢慢抬起头, 深吸一口气。

    既然事已至此,约都约了。

    命令他与女神保持距离的队长也知道他这距离都保到车里了。那只有破罐子破摔了。

    西南咬着牙, 死不要脸地回复。

    【没有啊, 我们和队长关系都很好的, 他不高兴应该不是我的关系, 你别和他话了,先过来吧。】

    半分钟过去,没有新消息填入页面。

    他咽了口口水, 即使时间短暂,也依旧在消磨着他的意志力,他心虚地拨着键盘,又怯怯地补了句话。

    【是…很不高兴吗?什么表情,他话了吗?】

    何娣:【啊…我问他要不要一起来兜风,他没话,看了我一眼,不太高兴…的样子,比刚刚拒绝我给他瓜子还不高兴。】

    【然后呢?】

    何娣【然后,我现在在病房门口吃瓜子。我觉着这样不太道德,感觉破坏你们关系了。】

    西南心脏倏尔一紧。

    女神这么敏感吗?

    已经知道他喜欢她的事了?还知道陈戈峰不愿他们发展……

    何娣:【大家都是朋友,一个人不出去,我们两去的话,他肯定会心情不好吧。】

    西南缩着眉间:“?”

    这画风不太对啊。

    何娣:【而且又是开车兜风,你副驾驶的位置本来应该是他的。结果我抢了…】

    西南:【……】

    的确不太对。

    何娣:【我再去问他一次吧。】

    西南赶紧字:【别别,不是的,我哥心情不好是有别的原因的。】

    何娣:【什么?】

    西南急得直抓后脑勺,艰难得运作着生锈的大脑。

    【我哥他应该是听你提到兜风飙车了,不太高兴。毕竟他…开不了赛车了…所以你别一直追问他这些,他不喜欢别人跟他这个。尤其…你们还只刚认识没多久。】

    何娣确认完消息。

    侧头,对着蹲在一边游戏的张四吆喝一声:“走吧。狗儿子。”

    ——

    病房内。

    何子看着两人的身影从门框圈成的画作中一晃而过,低头细语:“还真去了啊。”

    他目光门外定了一会儿,往左一晃,落在陈戈峰身上。

    清廓的肩膀微微弓着,肩胛骨棱角料峭。黑色短袖后背有一道白色英文上,bst,暴风。

    话,刚刚娣姐是这样问的吧…

    陈戈峰,你队员来了,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兜风?

    队员?

    破风赛车队队服…

    超跑……

    何子舔了下干涩的嘴唇,犹豫半天。

    张四那些关于他姐何和陈戈峰的猜测在他脑袋里着转。转了半天,终究是与他亲姐相干的事。

    他没憋住,搭了话:“那个,我想问个问题,陈…戈峰…”

    被call的人,左侧肩骨动了动,朝左偏了一点脸,仿佛在示意喊他的何子可以继续下去。

    何子:“你好,那个…我们去万和镇那天晚上遇上几个路见不平的人,他们穿着赛车队的队服,我想问他们和你是不是认识?”

    几秒的安静,陈戈峰回正头。

    何子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自己问得尺度干涉过深,毕竟陈戈峰好歹认识何娣,但一点儿都不认识他。

    何子仓皇:“因为我姐刚刚,你的队员,我就猜测你们应该认识。”

    “认识。”

    至少他情愿答复,不是唐突。

    何子缓了口气:“那…是你让他们来的吗?我们那晚去的地方太偏了,而且街道很窄,想过去只能走土路。不可能会有开超跑的人路过的。”

    陈戈峰语调平平:“不是。”

    何子:“…哦哦…对了,我叫何子,是何娣的亲弟弟。”

    “嗯。”

    何子:“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姐啊。”

    陈戈峰坦诚:“有时候。”

    何子干笑两声,悄声自语:“我就…张四还喜欢…怎么可能…”

    何子:“…那约我姐的人,你知道叫什么吗?我姐八成是被人催了才想起来有约,她忘性大。”

    “西南。”

    何子:“啊噢…人…好吗?感觉他对我姐有意思,两眼直放光的。” 何子两根手指弯着,在眼睛前比了下,又冲着前面比着。

    何子见他沉默,他便补了句话,细化了下问题:“性格,还有人品什么的?”

    何子:“或者就直接问他对感情的态度吧,男女感情。我姐在这方面很迟钝的,也没有经验。不清楚再示好,她就都当哥们一样处。”

    陈戈峰沉默。

    何子更直接明了了些:“性格呢?”

    陈戈峰:“偏感性。”

    何子:“好的,扰了,今后我姐要还有烦人的时候,麻烦多担待。”

    陈戈峰:“…嗯。”

    何子:“我姐刚才问你,你为什么不一起去啊?”

    “不想去。”他声音低淡,像随口应答,里头却滚着沙质感的冷意。

    何子瞄了眼他放在床边的拐杖和轮椅,神色暗淡些许:“抱歉。”

    何子:“还有最后一件事…你跟我姐睡这么近,她晚上没吵到你吧。”

    何子:“因为我姐她有梦话的习惯,叫醒她…哦不对推醒她没啥用,她要真梦话吵到你了,我给你个办法,贼好使。

    何子:“她要在梦里喊要什么,你就随便塞个东西到她手里就行。”

    ——

    兜风三分钟,呕吐一时。

    沿江的一家烧烤摊店门口,张四手扶着树干,弓着腰干呕。

    何娣一边啃着串串,一边好笑地看着他,啧啧两声:“没出息。”

    西南坐在她对面,手捏着啤酒罐出神地盯着她。

    何娣从张四那头收回视线,瞅到他的眼睛:“咋了,我脸上有东西?”

    西南摇摇头,字回道:没有没有,我看你挺好看的。

    何娣淡淡:“哦。”

    ——你很喜欢吃烧烤吗?

    他刚刚是想带他们去高级餐厅的。可是何娣想吃烧烤,他就带他们来了这里。

    “嗯。”

    何娣似乎对这个问题不怎么感冒,刚回完又一脸兴旺地回头望了望张四。

    西南摸摸鼻子,也望过去。

    ——那个男的是你弟吗?我刚刚听到他叫你姐。

    何娣看到字:“算是吧,一起长大的。”

    他们正着,在水管下洗了把脸的张四走了回来,坐在何娣身边,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张四举着冰啤酒狠灌了几口:“车开得太快了,差点胃酸给我吐出来。”

    西南笑了笑,笑里带点自豪,看着他:“我毕竟是跑职业的。”

    张四点点头,看了看身旁一口酒配一口菜大吃大喝的何娣

    “那陈戈峰也是跑职业的?我听我姐了句,你的队员,你们以前是一个赛车队的啊……”

    西南眼神闪烁了一下,声调降低了些:“嗯,一个赛车队的,他以前是队长。”

    张四看了他一会儿,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他就猜到那个病友身份应该不简单,没想到这么牛逼啊。

    他思忖片刻,转念一想。

    再不简单,可惜也都是过去的事。

    车坏了能修,腿断了却不可能再复原,作为车手来讲,残疾就代表着他职业生涯的落幕。而作为一个普通人,断腿更意味着他一辈子都要借助工具才能行走,一辈子都要被贴上残废的标签。

    张四咽了口酒,知道不该戳人痛处,就没再提这茬,闷闷地撸串。

    何娣见两人着着,神色都有些不佳。

    她手搭上张四的肩膀,对着西南举起酒杯,吆喝着:“来来,走一个走一个。”

    ——

    夜晚十一点。

    喝得有点懵的何娣在张四和西南的护送下,安全抵达四楼走廊口。

    她靠着墙,脸颊泛红地冲两人招了招手,含糊着:“各位好汉,后会有期。”

    西南不放心地看着何娣进了门,抬步跟了上去,:“她喝成这样,你们病房没男的吧。”

    张四手搭着他脖子,带着他转了个方向往楼梯口走:“有啊。”

    西南惊呼:“有?”

    张四:“你有病啊?医院有监控有值班的。而且人都住院了,还能想这些?”

    张四见他眼睛一直滴溜溜地转:“你看上我姐了?”

    西南推了他一把:“是又怎么样。”

    张四:“哎…我姐真是受欢迎。放心,我们病房就一个老大爷,还有一座千年不化的大冰山。”

    ——

    醉醺醺的何娣着酒隔咧咧歪歪地进了病房。

    她刚换房没两天,身体记忆里的床位是最靠门的那个。

    她走到自己的床边,转身背对着床铺,如往常般站定,起跳,纵身一个跃落下。

    喝了酒的身体难免不如平常轻盈,有些沉重,落地那一霎,床板极其人性化地闷哼了一声。

    何娣动了两下,也觉得身下什么地方有点硌人,她哼哼几声,闭着眼睛,正要伸手去摸摸,迷糊之间就被人一把掀翻下床。

    她的头和地板碰撞,发出咣的一声。

    何娣慢慢坐起来,摸着后脑勺,额头埋在床铺里,口齿不清地嘀咕:“唔…痛痛痛……谁,谁敢抢我床……”

    陈戈峰本来也没睡着,刚听见她声音没一会儿身上就落下一个柔软的躯体。

    有被误会抢床的经验在先,他下意识就把又找错床的她一把掀了下去。

    他有些不爽地看着她的发顶,又瞥一眼钟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又冲人的酒味。

    一个女生,这么晚回来。还和两个大男人喝了这么多酒。

    他神色越发不痛快。

    何娣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支起脑袋,看着他,湿漉漉地眼睛没有聚焦,却像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蕴着水雾。脸也红得厉害,像涂了层油彩。

    窗外月色迷离,晚风吹动窗帘,安宁又静谧。

    他看着她的眼睛,眸色深沉。

    也许是因为明知道她听不见,某些压抑了一天的东西就像房间门关不住的冷气,一点点流溢出来,凉飕飕地化成刀枪剑戟,刺人心脾。

    “和他兜风,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