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物 垃圾胜负欲碎得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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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 我们不需要丧葬服务。”

    白先生:“……”

    另四个人走近来,其中一个是寸头,吊梢眼, 断眉,大红夹克,看气质又凶又骚,非常眼熟。

    他走近到白先生身旁,盯着何娣偏头低语了几句,眼神意味深长。

    何娣忽然想起来了, 这颗毛剃得贴头皮的脑袋,是那天催债被陈大兄弟暴锤的倒霉蛋之一啊。

    怎么着。找了他老大,结帮成伙来寻仇了?

    就在何娣一身的敌意开到最大码时, 只听见三道声音立体混杂交响而来。

    张四抠抠鼻孔,闲闲四顾,懒洋洋:“走呗,别人又不是搞丧葬的, 无聊。”

    何子悠长地了个哈欠,散漫:“刚刚吃太撑了, 我走这么截儿路都快吐出来了。”

    寸头手臂抬着, 指着她大声:“就是她,跟陈戈峰举止亲密。她绝对是陈戈峰的女人。”

    这一道, 尤为刺耳。

    陈戈峰的…女人?

    啧。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刺挠。

    何娣舌尖舔过一圈后槽牙, 不悦地睨着为首的寸头大哥和白衣先生:“不是, 你们知道什么, 就她妈乱话,啊?”

    何娣:“传谣言是犯法的,谁是陈戈峰的女…女…那个什么…”

    尼玛。

    光一句肉都麻。

    寸头紧追不放:“你别想赖, 我们哥们几个讨债讨得好好的,就是你突然跑出来,还有你男人,陈戈…”

    你男人都出来了。

    何娣恼羞成怒,一咬牙关:“你他娘的闭嘴。”

    张四跟何子靠着护栏,都摆出吃瓜标准姿势,抱手臂悠闲咧嘴笑。看学生吵架。

    寸头噎了一下,看着她冒火的眼睛,往后闪了半步,不知不觉把白衣先生推在最前。

    他肤色略有些苍白,面容病态却温和,看着何娣,声音却意外中气十足,让她听得一清二楚:“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恋人,还是重要的人?”

    何娣一扬下巴:“跟你有关系吗?”

    白先生:“当然有,这两个无论是那种,我都得把你绑回去,做人质。”

    …

    多新鲜。

    绑架的还带预告和二选一问答,而且这二选一根本都是死路一条。

    何娣是一点儿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显然吃瓜群众两人组也没有。反倒更激起三人的好奇心和玩心。

    何娣吊儿郎当地:“你绑我有事啊?”

    白先生:“有。你对他很重要,有了你,他就会乖乖听我话。”

    什么中二发言。

    何娣手往裤子口袋一插,挖了个空,出门忘带解馋干货的何娣有些失望,心不在焉地继续捧话:“是嘛,然后呢?”

    白先生很慢很慢地:“然后,他就会跟我赛车。”

    赛车?

    何娣又从脚底板一路到他天灵盖,来回量好几遍,挑眉,贱贱地:“咋了?你以前蹬三轮输给他了?”

    “这不很正常嘛,你腿比他短,头比他大,输给他几百回都正常。”

    输。这个词可能刺激到了他多年未结的心结,和执念。

    白先生平静的面孔仿佛裂开一道蛛丝般的缝,嘴唇微微抽了两下,顿了顿,就马上抿紧。

    裂缝便在瞬间闭合到严丝无缝,他带着微笑温和道:“我没记错,他现在是个瘸子,走路应该高低脚吧,上厕所也很困难,更别蹬三轮了,他就是废人一个。”

    何娣听到这些话,真有点来气了。

    她从第一眼看见他就生出的讨厌,似乎也都在这时找到了实质的证据。一身白衣,看着干净儒雅,却隐隐透着一股阴恻恻地病态与刻毒。

    何娣慢镜头地抬手指中他,厉声:“你有种再一遍瘸子,我把你成瘸子。”

    白先生反而异常冷静,甚至接了电话,心平气和地和听筒里的人话。

    电话挂断没到半分钟。

    越来越多的轰鸣声从山顶,山脚都呼啸而来。

    何娣看着他眼睛里一点一点渗出的势在必得的情绪,也可能是这么多发动机合响造成的威压太大,她的脚跟软了一瞬。

    只须臾。这回是八辆,十六个人,从远远的外圈,乌压压地围过来。

    知道自己八成会bbq的何娣心大地开着玩笑:“合着,你是这儿的山大王呗,太牛了啊。”

    何子不慌不忙地问:“姐,你谁会赢啊?”

    何娣看着白先生,没理他。

    张四回答:“我觉着悬,冰山大哥前两天不是开车来送娣姐的嘛,车开得挺好的,腿一点都没影响的样。这白斩鸡又看着病弱弱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何子:“人家靠得是技术,还有人得志。”

    张四:“哈哈哈哈,精辟。”

    白先生:“一会儿这两绑起来,直接从山顶扔下去。”

    张四:“……”

    我只是看个热闹。

    何子:“……”

    同上。

    何娣:“别扔别扔。”

    就在张四何子心生感动之时。

    听见何娣一本正经建议:“麻烦一起绑回去,我们三个是命运共同体,出了事,一个也别想跑。”

    张四:“……放个人出去报警它不香吗?”

    何子:“你为什么不现在报…”

    张四看着最近一位隔他三步远的黑衣壮汉:“你觉得他们能让我几秒钟的话…”

    何子妥协道:“那就让大帅哥比个赛呗。他腿那样输了也正常,赢了当然更好。”

    但世界上有些人是不会给自己的败绩找任何理由的,他们对胜负有近乎变态的强迫症。脊梁骨太硬,又野心勃勃,以自己的名义输给别人,比死了更难受。

    不知道该是幸还是不幸,陈戈峰就是这种人。

    ——

    夜八点,出去游玩的客人还没回来,店里空荡寒凉。红玉懒懒靠着柜台,披散一头波浪发,抽七星烟。

    过了许久,才有一位光顾。

    “嗯?住店还是吃饭?”

    “她回来了吗?”

    长相好的人总格外使人印象深刻。红玉对面前这位男人也有印象,很深,深到出现在他身边的人,何娣,也记得。

    老板娘把胸前的头发拨到后肩,换了个倚靠姿态,更媚更懒,调子沙哑:“她还没回来,这个点客人一般都没回来,出去景区吃晚饭,晚上来我这儿吃夜宵…你…”

    话没有讲完,他已经跨出门槛。

    红玉看着他极快消失的背影,很轻的哼了声,干脆没站了,抱着手臂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低头摸烟。

    ——

    不灵灵同学刚刚到家就收到一条未关注人员的私信。

    她一点开,昵称最惹眼。

    单一个字母,c。

    这不是她女神直播间,万年不变的榜一大哥嘛。再一看消息。

    【你们具体在哪里见面的?】

    就知道,有些粉丝会眼红她这个中奖的幸运儿。

    她悠扬哼着调,蜷进单个的沙发中,两手握着手机,回复:三门酒馆。

    虽然有些远,隔她住的地方。

    但到这个点,也早该回来了。

    【她从哪条路回来的?开车了吗?一个人还是三个人?】

    【你这是私生饭的行为了,我有权利保证我女神的安全。】

    陈戈峰看到这条消息时,捏着手机的那只手,手背上青筋如树根盘糺凸起。

    他咬肌鼓了鼓,闷在心口的郁躁越发沉厚。

    手机震了震。

    不是那个女的发的私信,是一条短信。

    他点开来,里面有一张照片和一个字母缩写式的署名。

    看清照片的刹那,他浑身的血降到冰点,瞳孔微缩,另一只手的手指尖不住着轻颤。

    照片上,有一个被绑在椅子上的人,眼睛蒙了黑布,嘴巴也塞上布。

    布料横过玉色的皮肤和她秀婷的鼻梁,同时被血浸泡良久,黑色也变得更加发暗,厚重,甚至边缘滴下血线,有些干了印在她脸上,有些正在缓慢地流。

    这不是头上的血。

    是眼睛的血…

    他们都她妈干了什么…

    电话响了,他接下。

    熟悉的声音穿过几年晦涩,暗淡的光阴落进他耳中。

    “你好,陈队长。”

    过招呼后,他如同孩急于向大人炫耀,以求奖赏般细心地问:“你看到照片了吗?”

    陈戈峰斩钉截铁:“邓遇,把她还我。”

    唯一能让邓遇不冷静的人,毁他前程,断他财路,踩他于脚底,听之任之。

    听他一句话,冷冰冰的命令感满溢而出,邓遇就要炸。

    “这张照片,就是你造的孽,车队那群少爷们天天在外面玩些什么脏东西都没见你管过半点,我她妈去赌车怎么了,我缺钱花。”

    “你一句话就让我走人,你多高贵啊,当初选队长,要不是我腿受伤,轮的到你。”

    “到初进云山车队,还不是我点头。”

    陈戈峰僵得像一尊佛,站在大马路上,夜风刺得人后背凉。人来人往,言笑晏晏。他只知道何娣:“把她还我。”

    邓遇咬牙切齿:“可以,你和我赌一次车,赢了你就把她带回去,还有她那两个傻弟弟。”

    “输了,你付我两千万,做赌车赌输后的赔资,人,你照样带走。”

    陈戈峰闭了下眼。

    那些染血的画面仍然挥之不去,一秒一秒地流淌,让他心头战栗,浑身冰冷。

    什么也顾不上了,他没有一丝一毫犹豫地对着电话那头:“我认输,钱现在你,把她还我,现在。”

    冷静破灭,理智归零。

    垃圾胜负欲碎得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