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物 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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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 过程很重要,你输给我的过程。”邓遇坐着,语气偏执地话。他臂贴在桌面上, 手背拱起,一转一转地把玩着个木沙漏,神色安然又病态。

    沙漏底部的一角磕在桌面,转过一圈后,稳稳当当地立住,他:“我只给你十分钟, 云山脚下的蓝色集装箱前见。”

    按正常开车速度,从陈戈峰所在的地方到云山脚下,少得将近半时。

    十分钟。仿佛是在让他为一会儿的赌车比赛而提前热身。

    而他一秒钟都耽搁不了, 延误的结果可能会让她受到更多伤害。他对着电话飞速了声:“马上。”

    ——

    十分钟的时间,究竟够做些什么。

    脑袋好使点的,可以算完一道两问的复杂几何题。亦或窝在沙发中,看完一个品。

    十分钟还够做一道简单菜肴, 酸辣土豆,麻婆豆腐之类。

    或者, 十分钟, 磕半袋瓜子,一圈麻将。

    “你个傻逼, 你二条啊, 牌池那么多二条, 留着过年啊。”

    话的人上半身被牢牢绑在椅背上, 一只脚踩着连接两边椅子腿的横杆上。

    白卫衣胸前有几块血色。脸上,尤其眼睛一道更是像涂了红色迷彩,配上她吊儿郎当看牌的表情, 诡异到极致,又滑稽好笑。

    被她刺了一嘴牌技的寸头,有点烦躁,扭回身:“你老实点,再话把我袜子堵你嘴里。”

    何娣瞄了眼他发黄的鞋带和鞋帮沿子:“……就没见过你这么毒的人。”

    寸头:“……”他冷冷盯了她几秒,又转回身继续搓麻将。

    何娣撇撇嘴,没再话,也无兴致再看他们麻将。

    呆了一会儿,她失神地睨去远处桌上的木沙漏,薄玻璃里头,上面的部分已越来越少,下头的山丘越冒越尖。

    他真会来吗?

    看到她那样照片会不会…失去理智啊,然后开到接近200码,一路飙车过来?

    结果像电影里一样,阴差阳错,意外出事。

    而这根本就是假象,是白衬衫设的局,她从头到尾都毫发未损。

    她正这样想着,脸上突然被温热的毛巾搽过。一张苍白空洞的脸怼到眼前,她被吓得心脏一抽。

    何娣没好气地:“你有病啊?”她别过脸,躲着毛巾和他的脸。

    下巴却被用力攥住了,不得动弹,他用温凉的嗓音:“看他的反应,我不用把你弄成这样,他也会来的。”

    何娣:“他什么反应?”

    红色的颜料被一点点搽拭,露出白皙干净的皮肤。颜料有些刺激,完全搽净后,眼皮泛着不正常的粉红,眼眸也被强烈气味熏出水雾,氤氲泪光,像哭过,可怜兮兮的。

    邓遇放下毛巾,专注地量着她,半晌后开口:“我应该发点别的,更有意思,比如,你没穿衣服的照片。”

    “他看到,会杀人。”

    何娣牙齿麻了,她使劲咬了咬:“你就那么想找死?”

    邓遇:“不,我不想死。我只想看看他不冷静的样子,也想看他跪在我面前的样子。”

    何娣嘴角一歪:“你搞基啊,得这么色情。”

    邓遇收了手,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戾:“你知道陈戈峰最怕的事吗?。”

    “他好面子,他把他的赛车,荣耀看得比一切都重。他最怕输,怕在别人面前低头。”

    何娣一垂脑袋,笑了笑:“这有什么,这种人不挺好的嘛,跟我高中的班长一样,每回考试必须第一名,要是有人排到他前面,他饭不吃觉不睡也要把他的第一名考回来。”

    “还有我班主任,那个学校的文明锦旗,每个月就必须得是我们班的,要是没拿到,班主任恨不得花半截课来这个。荣誉,输赢,他们在意这些。”

    何娣:“这是,成功者的人生。”

    邓遇突然也笑了,一丝丝的笑声从牙缝中挤出,慢慢越发胀大:“是,他是成功者,我是失败者。”他完,坐在一把木椅上,摸出烟盒,尾指磕出一根,咬在唇间,开火点燃。

    何娣竟然从他的笑里面听出了一股悲凉。她本就心善,不知不觉间敌意减少,淡淡地问:“你们是咋了?”

    何娣:“是不是,你私下赌车被他从车队开除了。”

    何娣:“等等,好像还有个什么…云山车队…哦…想起来了…刚开始的时候,陈兄弟在云山镇,他是你车队的队员,你是队长,对吧?”

    何娣:“哎,风水轮流转,是感觉不好受。”

    那肯定。一个现在轻易就能拿出两千万,一个却还在这种破败落后的镇上做地头龙。

    邓遇没看她,抽烟的速率像慢镜头。

    何娣:“问几个问题行吗?瘪三。”

    邓遇:“……”

    邓遇:“你问。”

    何娣:“照这么讲,你赌车不挺挣钱的嘛,干嘛不接着干?”

    邓遇:“没那么多条命。”

    何娣:“我觉得你跟你队长有误会,就像我和我高中班主任一样。他也就是为了车队,大公无私,按例行事。”

    邓遇听不进去,看了眼沙漏,冷声:“时间快到了,把她弄出去。”

    两个麻将的弟停下手里功夫,走过来,一前一后解她身上的绳子。有个绿头发的趁机捏了她腰两把。

    何娣啧了一声,恶狠狠地眼风扫过去。

    邓遇:“别碰她。”

    弟立马收手,点头。

    ——

    云山脚下,大马路两旁路灯开起,灯色暗淡泛黄,两辆车停在马路左道。邓遇的弟来了十来个,穿着五颜六色,散落站在靠山体的那一边。

    起了风,何娣的头发被风吹乱,发丝荡过她惨白的脸和红红的眼睛,停留,又荡起。

    何娣一直盯着马路口的方向,邓遇站在她身边,不经心的提起:“你都没问你两个弟弟的事。”

    何娣:“你对我这个主人质都用假血来骗人,他俩指定没事。”

    邓遇笑了笑,没再话。身上,白衬衫换了白短袖,白色西装裤换了灰色的运动裤,猛不丁一看,尚且是个正常帅伙的样。

    何娣余光瞅到他刚换的衣着,闲闲:“我还有个问题来着的,你为啥穿一身白啊,跟搞丧葬的一样。”

    邓遇:“正常人会是结婚。”

    何娣:“哦…那我也不是啥正常人。不过,好歹比你正常点。”

    何娣:“今晚上输了赢了,别搞那么焦虑,佛一点。”

    邓遇:“我不焦虑,输的人肯定是他。到时候,一条落败的狗,你还能对他…”

    停顿太长,何娣眨眨眼看着他:“啥啊?你话一半干嘛?”

    邓遇:“没什么。”

    何娣一翘下巴,得意洋洋:“输了有啥,输了,我陈兄还不照样是大帅哥。”

    “来了。”

    绿色的越野临近,车速慢下,一个急刹停在距离他们七八米的地方,车门开,他手套都没摘,下车来。

    遥遥的注视她的眼睛,没有血,没有伤,只是红红的。他一颗心才落了地,偏过头,呼出一口气。

    邓遇见人已到。手抓着何娣被绑在身后的手,睨着多年未见的陈戈峰,表情变得阴冷,指甲都抠进她的手腕肉里。

    何娣微皱了下眉。

    几个弟,察觉氛围,应激行动,摆出架势。

    无声的对峙。邓遇头一低,再抬起,手指过去:“两辆车,终点在山顶。赢了,她你带走。输了给我两千万,人你也带走。”

    何娣是第一回 听到这条件,龇牙道:“两千万?一场比赛值这个价吗?”

    邓遇挨在她耳边,看着陈戈峰低声:“比赛不值,你值…”

    他靠太近,何娣拧着眉间避开他:“你是不是磕中二药丸长大的,怎么这么抓马…刚刚跟我话还挺正……”

    陈戈峰:“可以。比之前,我有话要对她。”

    何娣:“?怎么了?”

    邓遇盯着他的眼睛,片刻后,头一偏,示意几个弟,可以。

    他便把绑她手的绳子攥紧,一推她后背,何娣往前踉跄几步,一边肩膀被陈戈峰握住,摇晃不定的动作被他手里的力道,瞬间稳住。

    何娣仰起头,亮亮的眼看着他:“怎么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可以给你加油,比赛完了请你吃饭也……”

    一霎那间,她突然想到他们上次在饭桌上的尴尬局面。

    对哦,现在还是大兄弟喜欢她但没有挑明的暧昧状态哦………

    一出大事,忘这茬了。

    于是,后面的饭字便被噎住,怎么样也出不来,她怕还会经历那么尴尬的局面。

    陈戈峰抬手,摸了一下她的头,毫无预兆地对她:“我赢了,你给我亲一下。”

    这下,真、挑明了。

    正可谓是求锤得锤。

    她瞬间睁大眼睛,愣愣地,有所被指向地,看着他形状好看又薄软的唇。她不自觉咽下一口口水。

    陈戈峰看见她微动的喉管,自作主张道:“当你答应了。”

    片刻。摇旗的弟站上台子。何娣看着他的背影,他的右腿。

    她不禁想,万一…

    他输了呢?

    他想要的,他渴望的,他的自尊,他身残后仅存的那些刚硬不屈的骨骼…

    要怎么办…

    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不是吗?

    失败,痛苦,他以为永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车祸…

    突然涌上来的复杂情绪和担心,让她一声急呼:“等等,陈戈峰。”

    他回过头,何娣往前走两步,靠近他些,她盯着他清俊的眉眼,顿了一下,鼓着口气,直直:“你赢了,我让你亲一口。”

    “输了,给你亲两口。”

    总之,都能亲。

    既然赢了输了都能亲……

    只一秒不到,何娣纤细的脖子突然被他握住,拉近。

    要搁了平时她能反抗,不巧现在她是人质,两手紧紧绑在身后,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凉而柔软的唇瞬间覆盖上她的,另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按紧,牙齿轻咬,确认痛意,是绝对压制,不容逃脱。

    呼吸粗重凌乱,漆黑的眼没闭,盯着她的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惊讶,皱眉,不适,缺氧,自作自受。

    只是第一个吻,却很重,很长,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炽烈和莽撞,粗野。

    分开时,何娣腿都软完了,低着头,大口的呼吸,不出来话。

    周围的一切都被像画了结界线,不存在了般,只他们两人,听见彼此重而响的心跳。

    与她接吻的滋味他幻想过无数遍。

    而事实又比想象美好万倍。

    他第一次,很想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