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之这星期没来学校, 老师们也不在意，慕娇娇身后的课桌空荡荡的。

    温雪亭塞给她一颗糖，提醒她上课不要走神。

    慕娇娇眼睛动了下，低低“嗯”了声。

    下课, 慕娇娇总觉得心神不宁, 趁中午午休的时候, 她去找林云缨请假, 慕晚清今天早上好像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总让她觉得怪怪的。

    高三请假有点难, 慕娇娇只回家一趟, 快去快回, 林云缨最终首肯，在她的请假条上签了字。

    从家回学校的路程不远，平时走路也就十几分钟的事, 路上慕娇娇感到心慌, 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事即将要发生一样，她脚步越来越快，最终跑了起来。

    三月底的时候, 微风正好, 风从耳边呼呼掠过, 空气里有花的幽香，然而慕娇娇无心去认真感受，她飞快的跑回家。

    楼下聚着很多人，平日里不常见邻居也都跑了出来，仰着头往上看，有人指指点点，有人幸灾乐祸地笑, 也有部分人，拿出手机对着五楼窗口的位置，喊:“还跳不跳了，浪费我时间。”

    “就是就是，坐这儿一上午了。”

    “哎，不是我，你们年轻人就是心里承受能力太差，我老太婆活了七十多岁，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死了就能解决问题吗？”

    有个中年男人，大声道:“诶，我知道她，她儿子听被保送了好大学，不过她丈夫嘛……”

    那人一半，不了。

    周围人看戏兴致起来，七嘴八舌道:“她丈夫怎么了，一下啊。”

    中年男人道:“她丈夫出轨了，哈哈，男人嘛，不就那些事儿。”

    一旁有几个妇女摇头鄙夷:“你们男的出轨还那么理所当然的，要不要脸啦……”

    周围人哄笑:“就是嘛。”

    又有人在喊，“大姐，想想你孩子，有那么优秀的孩子，以后有享不尽的福气，别想不开，日子还长呢。”

    有人劝，有人看热闹起哄，那个中年男人叉着腰道:“大姐，还跳不跳啊？”

    五楼窗户，离地面大约十五米左右，慕晚清从窗台上站起来，有风从她鬓边吹过。

    慕娇娇赶到时，恰好看见这一幕，吓得心脏都快骤停，她腿一软，失声喊道:“妈——”

    因为周围人太多了，导致慕晚清根本没听见她的声音，不过，就算听见了，她也不会去看她。

    慕娇娇奋力推开人群，来到最前面，准备往家里冲，然而就在那一秒的时间里，地上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人群里尖叫起来，皆是动作一致地往后退了几步，慕娇娇瘫坐在地，眼里映着一片血色，干净的水泥地上沁出了深红色的血液，她看见，慕晚清睁着眼睛看向她的方向。

    慕娇娇瞳孔骤缩，嘴唇发白，浑身颤抖着，她想爬过去看一眼慕晚清，可是她动不了，她的手脚在那一刻，开始不听她的话了。

    她们之间隔着几米的距离，鲜血在地上被太阳反射出光，她掐住自己的脖子，背过身去干呕，然而中午没吃什么东西，什么都吐不出来，这么难受的时候。她的眼泪竟然流不出来。

    有个女人的声音惊恐道:“快，快报警啊。”

    “120啊，快点。”

    有人收回正在拍摄的手机，慌张地拨通了120急救电话。

    没有人管慕娇娇怎么样，或许也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

    直到后来，救护车来，用担架架起了慕晚清，环视一周后，有个医护人员皱眉问:“谁的电话，过来跟我们一起去一趟医院，可能还得你帮一下忙。”

    拿手机那个男人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去，别想我帮忙垫钱。”

    一时有好几个人窃窃私语，有人注意到那边干呕的慕娇娇，指了她一下，道:“诺，那女孩子，就是那人的女儿，你带她去吧。”

    医护人员看向慕娇娇，慕娇娇没注意到，她的嗓子，好像突然间发不了声。

    最后，还是医护人员扶起她，带她上了救护车，离那些人越来越远。

    车上，慕娇娇抱着腿，头埋在膝盖里，身体蜷缩着，一句话不，呼吸里还带着惊魂未定的喘息。

    有女护士递给她一杯水，她的手微微颤抖着，不受控制，女护士轻声安慰她:“别怕，我们会尽最大努力抢救的。”

    慕娇娇缓缓抬头，眼睛红的厉害，她嘴唇动了动，想什么，但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让她一句话也不出来。

    女护士道:“你要什么吗？”

    慕娇娇点头。

    护士的目光逐渐变得疑惑起来:“你是……不会话？”

    慕娇娇抓住她的手，摇头，在她手心写字:“纸，笔。”

    护士是医院的实习生，车上抢救她无法参与，只能到前面来陪慕娇娇话。

    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和笔出来，递给慕娇娇。

    慕娇娇手颤抖着，几次写不好字，最终，她写下一串手机号，在下面写:“这个，是我哥哥，让他来医院。”

    到底，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事，事情发生在眼睛底下，人是自己的亲人，她六神无主，只能寻求哥哥的帮助。

    -

    医院白天人多，外面三月暖阳从窗口照进来，慕娇娇却觉得自己浑身冰凉。

    抢救室里亮着灯，她在门外心急如焚。

    温淮在半时后终于赶到，慕娇娇一看见他就哭，一直不曾落下的眼泪这一刻总算落了下来。

    温淮抱住她，低声安慰:“没事没事，你做的很好。”

    慕娇娇头埋在他肩膀上，哭到哽咽。

    这时，抢救室里门被开，医生脱了乳胶手套，对兄妹俩道:“你们谁去签一下字，把费用结一下。”

    温淮拍了拍慕娇娇的后背，道:“我去。”

    慕娇娇抓住他衣角，温淮给她擦了下眼泪，语气比平时要柔和不少:“我很快回来，妹妹在这里等哥哥，不要乱跑，嗯？”

    慕娇娇点头，然后把手松开。

    她看着医生，指了指里面，医生叹了口气，道:“命保住了，只是下半辈子可能要在轮椅上过了。”

    慕娇娇跌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医生看她一眼，问:“你跟病人什么关系，她女儿吗？”

    慕娇娇无心听他什么，医生便又继续道，“现在的人啊，都怎么想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哎……”

    是啊，孩子都这么大了，为什么不为孩子想想呢。

    死能解决问题吗，只不过亲者痛仇者快而已。

    有那么一瞬间，仅仅只是一瞬间的想法，慕娇娇有一点恨上了慕晚清。

    在她印象里，慕晚清绝不是这么脆弱的一个人，因为一个男人跳楼，落得残废的地步，还有后续不间断治疗的医疗费用，她到底图什么。

    然而他们面临的是更严峻的问题，温国刚要和慕晚清离婚，几乎成了定局，就算慕晚清跳楼抵抗也没用，将来就算法院判，慕晚清也落不到什么好。

    房子不属于她，婚后财产共享，她什么都得不到。

    慕晚清被几个医生从抢救室里推出来，她眼睛闭着，脸色苍白，嘴唇里插着呼吸用的管子，慕娇娇跟在医生身后，一起进了病房里。

    医生安置好慕晚清后，转头给慕娇娇叮嘱护理的注意事项。

    五楼，高不高，矮也不矮，医生话语里带着惋惜和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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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南湾区。

    沈从渊在学校，谢衍之在自己房间，门反锁了，老太太进不去，敲门也没人应。

    怕出事，老太太让阿玉去请了开锁匠过来。人还没到家，少爷自个儿从里面把门开了。

    保送通知下来后，京城那边一直催促谢衍之回去，老太太自然是不愿意的，但也没办法，她跟那家都已经离婚，哪怕中间牵扯不少利益，他这个孙子，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现在那边催得急，可能也拖不过一个星期，沈从渊也要一起回去。

    只是孙子这段时间像变了个人，低沉阴戾，前段时间明明还好好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对了，已经有段时间没听他关于那女孩子的事了，慕娇娇。

    名字挺好听的。

    思及此，老太太预测可能两人之间出了什么矛盾，本不该问，但还是忍不住，不想看自己孙子再这么沉闷下去。

    “阿衍，你上次跟奶奶要带你很喜欢的朋友来家里玩，怎么没动静了？人家不想来吗？”

    谢衍之眼皮微掀，目光落在老太太身上，笑了一下:“没有，她跟我想来的，奶奶想见见她吗？”

    看他表情正常，苏奶奶稍稍放心。

    没闹矛盾就好，她道:“也不急，奶奶就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谢衍之眯了下眼睛，唇边浮出意味不明的笑，嗓音低低的，似呢喃一般:“可是，我很急啊。急着想见见她。”

    晚上吃饭，谢衍之没下来。

    老太太在厨房留了饭，有时候沈从渊从学校回来会让他吃点，到时候再叫谢衍之下来也行，反正他们男孩子也有话，老太太就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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