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初夏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个马记者可以啊！这个年代就已经熟练掌握这种博人眼球的标题方式了。”

    要是前面再加上“震惊”两个字, 那味儿就更足了。

    江沅笑着：“这个人文章写的还不错，你可以开看看。我已经看过了，只能他的煽dong能力很强, 看过文章的人现在肯定已经在家里痛骂你了。”

    “好啊, 我看看。”凌初夏在沙发上坐下，开始看马记者写的封面文章。

    不得不，这个人的文字水平还是不错的，就是可惜没有用在正道上。

    文章里把凌初夏描写成一个无耻卑鄙、空有外表跟成绩、道德品质极其低下的女学生，又把杨玉塑造成一个可歌可泣、爱护子女却惨遭不幸的中年母亲。

    两相对比之下，别其他人了, 就连凌初夏看了, 都觉得文章里面的这个女学生应该被狠狠教训一顿。

    “母亲杨某张开怀抱, 用拳拳母爱接纳了被医院弄错十七年的亲生女儿, 但这个女儿不但不领情, 反而责怪母亲。因为他们家穷，他们没钱供养她前十七年奢侈的生活方式，所以这位女儿天天在家跟父母争吵，甚至欺凌年幼的弟弟妹妹。在一次恶意的争吵过后，再也无法忍受家务宁日的杨某终于痛下决心，让这个女儿搬到了另一间房子去居住。但这个女儿明明有杨某为她准备的住处，但却到处污蔑她, 自己被赶出家门，无依无靠, 快要活不下去了。但此时的杨某, 顶着这些污蔑她的脏水，依旧在辛勤的工作，只是为了养活她的一家人。”

    凌初夏一边读文章一边笑的直不起腰来：“不是不是, 这个马记者是不是傻子啊？他好歹也是个记者，这种东西，随便去棉纺一厂采访一个邻居，都知道杨玉是在胡八道啊。他写这么多弄虚作假的东西上来，就不怕惹出大麻烦来吗？”

    江沅：“他全文用了化名，没有指名道姓。”

    “但他在文章里面写的很清楚，这个女儿是之前换女儿风波里面的其中一位，而且在市一中就读，以前成绩不行，但是这次高考考出了很高的分数，已经被华大招生办亲口允诺。这么多条件加在一起，就算不写我的真名，也已经在指名道姓告诉大家这个人物是谁了吧？何况，你看看这里，他还贴上了照片，虽然脸上被遮挡了一部分，但一眼也看得出来是谁吧？还有这一张，他还把你的背影也放上去了。”凌初夏：“这种情况，我应该是可以告他诽谤污蔑的吧？”

    “具体的我不清楚，不过可以问问律师。”江沅：“反正我哥已经联系了电视台的人了，现在应该已经去采访这位马记者和杨玉她们了。明天这个节目就会在地方台播出，到时候肯定会引起全市人民的热议的。”

    凌初夏笑着叹息一声：“有你们在，做任何事都会觉得特别安心。”

    “你这两天暂时别出门了，万一在外面遇到什么热血上头的人，搞不好会对你动手的。”江沅。

    “这你就不懂了，我就是要趁着这个热度，好好地去外面人多的地方逛一逛，露露脸，有热血人士攻击我，那就更棒了。你要抓紧时间帮我用照相机拍下来，到时候是多么好的素材啊。”

    江沅有点无奈：“别玩的太大了，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运气特别好，肯定不会的。”凌初夏一脸笃定，“何况，不是还有你陪在我身边吗？”

    于是，当天下午四点，凌初夏还是准时出发去驾校了。

    不过这一天什么都没有发生，驾校的教练也没有看过杂志，她练完车就跟江沅一起回来了。

    凌奶奶这会儿也不知道杂志的事情，她正在忙着做晚饭。

    天气热，她做了开胃的酸辣凉皮跟鸡蛋卷饼，跟凌初夏两个人吃了一顿美美的晚餐，接着洗了澡，就在院子里乘凉聊天。

    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住在前头那户院子的赵老太忽然跟孙女过来串门了。

    她孙女赵晶晶也是个高中生，刚好是凌初夏跟江沅的学妹，下学期就要升高二了。

    见邻居过来串门，凌奶奶赶紧洗了两个西红柿，用糖拌了当成水果招待她们。

    “水果刚好都吃完了，天气热，别的东西吃着上火，就吃点儿西红柿吧。”凌奶奶热情地给赵晶晶递筷子。

    凌初夏坐在躺椅上，一脸惬意地跟赵晶晶：“晶晶多吃点儿，我记得你喜欢吃甜的。”

    赵晶晶点点头，然后又看了看赵老太，露出一点儿尴尬的表情来。

    凌奶奶察言观色，便问道：“怎么啦？这个时间过来，是不是找我们有事儿啊？”

    赵老太：“是有点儿事，就是……我们家晶晶晚上回来，带了一本杂志，我们看了这里头的一篇文章，觉得有点儿不大对劲，就想过来问问，这上面写的是不是初夏啊？”

    着，赵晶晶把那本杂志拿了出来。

    “这上头还有照片，虽然挡住了半张脸，但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初夏学姐了，毕竟没人能长出这么好看的下半张脸。”

    凌奶奶愣了一下：“什么杂志啊？”

    “就是这个，你看看吧。”赵老太把杂志递给凌奶奶。

    凌奶奶是识字的，平时也能读书看报，但是她眼睛老花了，所以在这儿看不了，她便拿了杂志回到屋子里，开大灯戴上老花镜看了起来。

    院子里，赵晶晶一会儿瞥一眼凌初夏，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凌初夏：“那个杂志我看过了，全都都是污蔑。”

    赵晶晶浑身一松：“我就知道是假的，学姐你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呢？”

    赵老太：“既然是假的，你要赶紧去找这个记者算账的呀！他把你写成这样，写得坏透了，你名声都坏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是啊，学姐，你明天赶紧去找这个杂志社吧，这种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再过几天，看过的人越来越多，误会你的人也会越来越多，就很难解释了。”

    “对对对，我都问过我儿子了，他他认识这家杂志社的副主编，不如让我儿子带你过去问问。”赵老太很热心。

    赵晶晶：“对对对，让我叔带学姐过去弄清楚。”

    正着，凌奶奶抓着杂志从屋子里跑出来了，她气的浑身发抖，声音都有点不利索了。

    “杨玉怎么能乱话呢？明明是她抛弃了孩子，还把我也给赶出家门了！他们怎么能颠倒黑白啊？我们初夏明明是个好孩子，她不去看杨玉，是因为杨玉跟她断绝母女关系了啊！协议都写过了，还有人做证明的！她之前还算卖了初夏换钱！她这种禽兽，还要我们初夏去医院看她？凭什么啊？”

    赵老太赶紧：“你别激动，我们正在帮初夏想办法呢，看看明天能不能去杂志社问问。”

    “这怎么能不激动呢？我们初夏好不容易考上华大了，志愿都填好了交上去了。这个人一通颠倒黑白，字字句句都在初夏没资格去读华大！万一华大看了这个东西，不让我们初夏去读书了，可怎么办啊？”凌奶奶都快急哭了。

    凌初夏赶紧走过去拉住领奶奶的手臂：“奶奶别着急，京市离这里这么远，这种本地杂志还影响不到他们的。”

    “真的吗？”凌奶奶眼巴巴地看着凌初夏，“你可一定要去华大念书！一定要去的！”

    “奶奶放心，我肯定会去的。”凌初夏安慰了一会儿凌奶奶，等她的情绪平复了不少，两个人才走回去坐下。

    凌奶奶把杂志还给赵晶晶，然后叹口气：“初夏真的很好，你们看她是怎么对我的，就知道她是个多孝顺的孩子了。”

    “是啊，我们这些邻居都知道，她对你这个奶奶可是没话的。”

    “还有，初夏从来没有不让我去见凌曼，是我自己不想给人知道我住在哪里，所以才每次都约去外头见面的。现在想一下，我这样做才是对的，没想到曼也会跟杨玉一样颠倒黑白，也会这样污蔑我们初夏。”

    赵晶晶点头：“是啊，初夏学姐在学校一直很出名，大家都知道她在学习上花了多少努力，她根本就没有招惹过男生，是那些男生自己过去给她送情书的，她明明都好好拒绝那些人了。至于初夏学姐谈恋爱的事儿，她谈恋爱又没影响学习，有什么关系呢？反倒是那个凌曼，她天天跟叶枫在学校里卿卿我我，看着就难受。而且她这次高考考的那么差，本科都读不了，她现在编造这些，纯粹是因为嫉妒初夏学姐吧！”

    凌初夏微微有点诧异，她没想到赵晶晶这个邻居居然这么维护她，而且话里话外还透着那么一点点崇拜的意思。

    这么一想，凌初夏就有点高兴起来了。

    能被毫不相关的人维护，果然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呢。

    赵晶晶跟赵老太又劝了一会儿凌奶奶，见她情绪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两个人才告辞离开。

    凌初夏把凉拌西红柿的盘子跟筷子拿去洗干净，然后就去刷牙准备睡觉。

    凌奶奶也收起躺椅等物，把防盗门锁好，正要准备回卧室，凌初夏拉住了她。

    “奶奶，刚才有外人在，有些话我不太好明着，但是杂志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越多人知道越好。”

    凌奶奶听不明白：“闹大了怎么会好呢？万一真的影响你去读大学了怎么办？”

    “不会的，解决方法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具体的短短几句话也不明白，我只想请奶奶不要太担心，这件事一定会圆满解决的。”

    凌奶奶见凌初夏语气笃定，眼神坚决，这才：“你的话我虽然听不明白，但我听明白了，你想要我冷静一点，别受这件事影响，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之后两天，不管什么人过来找您，您都别被他们吓着了就行。”

    “好，我心里有数的。”

    第二天早上，凌初夏照常去了驾校学车，上午的时候还没什么事儿，等下午四点钟再过去的时候，她发现教练的脸色有一点不对劲了，对她的态度也不怎么好了。

    “教练，是我什么地方开的不好吗？”凌初夏故意问道。

    教练尴尬地笑了一下，：“没什么没什么，你开的挺好的，不过今天也练的差不多了，我看你也该回去吃饭了。”

    “好的，那我回去了，我刚好要去一趟菜市场买点东西。”凌初夏高高兴兴地离开了驾校，然后骑着自行车去了之前摆摊的那个菜市场。

    这里的很多摊贩依旧是老面孔，当然也出现了不少新面孔，凌初夏一路逛过去，跟不少人都了招呼。

    大部分的神态看起来都很正常，可见看过杂志的人并不多。

    凌初夏完招呼，在老熟人那里买了煎肉饼、炸麻花，然后高调地骑着自行车回去了。

    又过了一天，教练的态度越来越敷衍，凌初夏直接塞了一包内部直供的香烟给他，那教练又恢复了原本的态度。

    这天晚上，地方电视台的一档常规类生活节目准时播出了。

    这档节目已经做了两年了，很受本地人的欢迎，之前炸鸡店就在这个节目的播出前后过广告，效果非常好。

    凌初夏抱着半个冰西瓜，坐在江家的客厅里看他们家的大彩电。

    至于为什么要看大彩电，当然是为了看看杨玉的脸到底伤成什么样了。

    凌奶奶也坐在旁边，有些心不在焉地吃着炸麻花。

    刘姐又端了一盘水煮毛豆跟花生出来，凌初夏立刻放下冰西瓜，开始吃毛豆跟花生。

    电视节目准时开始，熟悉的节目主持人介绍了今天的主题：到底什么样的学生才是真正的好学生？

    画面一转，出现了市一中熟悉的校园，顺着镜头一路往前走，一直到了高三一班的教室里，画面停留在黑板旁边一张值日生表格上。

    这个上面写着全体高三一班学生的姓名，最后，镜头给了凌初夏的姓名一个特写。

    凌奶奶“啊”了一声：“这节目是在我们家初夏？”

    刘姐：“是吧？连名字都给放出来了。是要初夏考的很好吗？”

    凌初夏笑着：“你们往下看就知道了。”

    电视上，旁白正在动情地着：“这里是市一中，从这里考出去过无数成绩优秀的好学生。今年的高考也不例外，市一中不但出了一位高考理科状元，还有可以达到往年华大分数线的几位高分学生。这其中的一位学生，叫做凌初夏，相信大家对她并不陌生。就在一年前，一桩医院弄错孩子的新闻曾经传遍大街巷，而这位凌初夏，就是十八年前被市人民一院弄错的孩子之一。在离开没有血缘关系的那个家之后，这一年的凌初夏做了很多事情，好的事情，大家已经看到了，她达到了华大的分数线，取得了非常优异的好成绩。但与此同时，节目组也从多方了解到了她的一些所作所为。在这本杂志上，详细地描述了这位好学生是如何对待自己的亲生父母，是如何残忍残酷地对重伤的生母置之不理，甚至，她还禁锢了自己的亲生祖母，不让她跟新闻中另一位被抱错的孩子见面。听闻种种事情后，我们不禁要发自内心的问道：一个只有好成绩的学生，是否能算是真正的好学生。而这样的学生，又是否配得上第一学府，录取学生，是否应该跟道德品质有所关联？为了解开这个疑问，我们走访了其中的一位当事人。”

    随着音乐的响起，画面上出现了凌曼那张漂亮的娃娃脸。

    虽然是第一次面对镜头，但凌曼看上去一点也不紧张。

    在彩色电视机上，凌初夏甚至可以看出她画了妆，脸上的粉底虽然涂的有一点点厚，但胜在底子好，所以看上去依旧是个漂漂亮亮的姑娘。

    “是的，我跟凌初夏是高三的同班同学，她肯定不是大家心目中的那种好学生。她在班里非常冷漠，一点也不团结同学，她的个人作风也不是太好，有很多男生给她写情书，有时候甚至会影响到我们班同学的正常学习跟生活。”凌曼有模有样的在电视上着假话，根本看不见丝毫心虚。

    凌奶奶的脸都黑了：“她为什么要胡？我们初夏根本不是这样的孩子！”

    刘姐也很生气：“怎么回事啊？这个节目有没有了解清楚啊？就这样乱拍电视的吗？”

    江沅低头在凌初夏的耳边：“你看看，奶奶跟刘姐都气成什么样了？”

    凌初夏可得意了，她：“看奶奶跟刘姐的反应就知道，这个节目播出后，我肯定会被人人喊的！真是太好了！这才是我想要的热度啊！光靠一本杂志，根本没有这么好的效果，果然还是要靠电视媒体才行。”

    凌初夏高兴的跟个孩子一样，然后继续往下看。

    记者继续采访凌曼：“你跟凌初夏曾经被弄错过人生，站在你的角度，你觉得你的养母杨玉，是个什么样的母亲呢？”

    “她是个很好的母亲，她对我很好，我是家里的大姐，但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先紧着我，之后才会轮到弟弟妹妹。她这么好，但是凌初夏因为嫌弃她赚不到钱，嫌弃她穷，所以从换回去之后就天天在家里闹事，闹得一家人都忍受不了，才求着凌初夏搬出去。”

    “但是凌初夏是个未成年人，杨玉这样的行为，是不是涉嫌遗弃自己的孩子呢？”

    “凌初夏虽然是个未成年人，但她当时都十七岁了，很多人十六岁就可以出去工作赚钱了，我觉得十七岁的人自己独立生活根本没有任何问题。更何况，我的养父养母并没有不管她，他们让奶奶跟过去照顾她了呀。奶奶每个月都有退休工资，要不然，你以为凌初夏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我奶奶真的很好，但是凌初夏却一直大逆不道管束着她，甚至不让奶奶见我，也不让我去奶奶住的地方看一眼。我真的特别特别担心我的奶奶，她真的是全世界最好的奶奶。”凌曼一边，一边开始抹起了眼泪。

    与此同时，全世界最好的奶奶已经在指着电视机骂人了。

    采访过凌曼之后，画面突然一转，又换了一个学生接受采访。

    凌初夏觉得这个人很眼熟，但是却怎么都想不起他的名字来了。

    还是江沅提醒她：“你忘记了？这个人叫黄亮，高二那个暑假你在摆摊，他带着照相机过去偷拍你，想要威胁你，之后被我教训了一顿。我特地让电视台找到他的，这样可以加深节目对你的恶感。”

    “啊，对对对，是他！他后来在班里成绩太差，我都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了。”

    黄亮手里抓着几张照片，非常激动地道：“凌初夏是一个非常刻薄的同学，她曾经羞辱过我，还让她的男朋友对我动过手！”

    记者：“你们学校不是禁止早恋的吗？她居然有男朋友？”

    “是的，她仗着自己成绩好，不光早恋，她还不遵守课堂纪律，她每一次英语课都没有听讲，而是在做数理化的卷子！我是真的想不通，一个学生，难道只要学习好就可以了吗？人品恶劣、心性歹毒的人，也能算是好学生吗？”

    凌初夏坐在电视机前面鼓掌：“好！得好！这是谁给他写的台词？”

    “应该是我哥的那个朋友亲自操刀动笔的。”江沅：“这才哪儿跟哪儿？你等着看杨玉吧。”

    黄亮的采访结束后，电视画面转移到了医院，旁白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凌初夏的养母杨玉，这个时候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在一个多月前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几乎丧命，警方正在调查这个案件。截止到我们采访的这一天，杨玉的生命已经没有大碍，但她的身上留下了永久性的伤疤。而更让她难过的不是身体上的这些伤疤，而是凌初夏这个亲生女儿给她的心灵带来的不可磨灭的伤害。”

    凌初夏捏开一颗毛豆，刚嚼了一口就被电视上的画面给震撼到了。

    杨玉真人出镜，并且没有码，她脸上的伤疤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了屏幕上。

    “我的天，这是杨玉？”凌奶奶惊呼一声，“她的脸怎么划成这个样子了？”

    整张脸上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一共有四条大疤，一条横贯额头，一条从左侧太阳穴划到脸颊，一条在右边的脸上，直接给她画了一个叉叉。

    刘姐也吓了一跳：“哎哟，这就是初夏的亲生母亲啊？她怎么这样就出来了？不怕被人家笑话的吗？”

    凌初夏：“她要的就是吓唬别人，最好所有人看了都吓一跳，这样才会同情她，才会对我更加不齿。”

    在节目组的旁白声中，杨玉一边哭一边展示了身上的其他伤痕。

    不得不，连凌初夏这样看过恐怖片的人，都觉得杨玉实在是非常命大了。

    她整个人被刀子划成了那样，居然也能捡回来一条命。

    “因为她没受到太多内伤，之前基本都是外伤，加上送医及时，所以才能捡回一条命。”江沅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凌初夏点点头，继续吃水煮花生。

    刘姐最会做这些下酒菜了，每次做出来的口味比凌奶奶的手艺还要好，凌初夏最喜欢吃了。

    电视上，杨玉展示了伤势之后，记者立刻表达了无上的同情跟各种安慰。

    “这些伤算不了什么，最伤害我的，还是我的亲生孩子。”杨玉开始假哭了起来，她的演技没有凌曼那么好，但她的脸上伤疤可怖，所以也能掩饰一二。

    记者：“是凌初夏吗？”

    “是的，从我受伤到现在，她一次也没有来过医院，我是死是活，她都不闻不问。我的丈夫现在下落不明，儿子现在还是植物人，我唯一能指望的，不就只有成年的她了吗？但她根本不来看我，根本不来看我啊！你帮我句公道话，凌初夏还是人吗？她连畜生都不如啊！我好歹是十月怀胎生下了她，她怎么能如此歹毒啊！呜呜呜呜呜……”

    “对于您的遭遇，我们深感同情，现在，对着镜头，你有没有什么想对凌初夏的呢？”

    “当然有。”杨玉不哭了，她抬头看着镜头，然后大声：“凌初夏！你根本不配做人！你这么坏，华大知道吗？你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上华大？成绩好不是万能的，成绩好不能代表一切！我会在马记者的帮助下，给华大写一封亲笔信，向华大揭发你的所作所为！你这样的人，不能去玷污了我们的第一学府！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上大学！”

    凌初夏在电视机前面点点头：“原来这个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不想让我去华大。我凌曼怎么会愿意接受采访呢，她比其他任何人都更不希望看到我去华大上学吧。”

    电视节目的最后，镜头给了那位热心肠的马记者。

    “请问马记者，是什么样的心情促使你写出了那样一篇热情洋溢的报道呢？”

    马记者满面春风，整个人看上去得意极了，他扬着下巴：“当然是出于一个人类的善良本能，生而为人，我们必须善良。我在准备采访的工作时发现了凌初夏卑劣的灵魂，但与此同时，整个学校都在吹捧她优异的成绩。但只要我想到她满身伤痕躺在病床上无助的母亲，想到那些被她欺负过的同学，我就没有办法承认她是个所谓的好学生。我想，我们的学校、我们的社会都应该深刻地反省一下，唯成绩论到底是对是错，一个品德败坏的学生，到底有没有资格就读名校。我会将我的文章跟杨玉女士的亲笔信寄给华大，我们会等待华大给我们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看看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好学生。”

    凌初夏再次鼓起掌来：“好，得好！不愧是马记者，最后还记得点题！这段采访实在是太精彩了！”

    画面一转，转回了演播室，主持人的声音响了起来：“看完这期的节目，我想所有人都在思考，什么才是好学生，对于学生来，最重要的究竟是什么？带着这样的疑问，我们下一期依旧会关注凌初夏这个高分学生的问题。感谢大家的收看，我们下期再见。”

    凌初夏继续鼓掌：“好，这个节目做的非常好，下一期肯定会收视率爆表的！”

    凌奶奶都快气哭了：“初夏，你还鼓掌！这节目把你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啊？华大会不会不要你了？”

    “还管什么华大啊？我都怕初夏出门被人扔臭鸡蛋！”刘姐补了一句。

    没想到还真的被她中了，第二天，凌初夏照常出门去驾校，刚到驾校，就见两个穿着T恤短裤的年轻人抓着一包东西朝她的脑袋上扔了过去。

    好在旁边的江沅早就准备，他拉着凌初夏朝旁边一跳，把那一包臭烘烘的东西给躲了过去。

    凌初夏扭头一看，果然是一包臭鸡蛋，得有五六个，这会儿砸在地上，立刻发出恶心的气味。

    “还好意思躲？你这个恶毒的学生！你应该下地狱啊！”其中一个年轻人义愤填膺地挥舞着手臂。

    江沅冷冷道：“我们要报警了。”

    “你报啊！让警察来把她抓走！”

    “就是就是！让警察来把她抓走！这种人，不配做人啊！”

    江沅看着那俩瘦的像鸡仔一样的年轻人，大踏步走过去，随手那么一拎，为首那个人就被他拎了起来。

    “现在走不走？是不是要逼我动手？”江沅冷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收了钱被人派过来的。如果真的去了公安局，你猜警察会不会拘留你们？”

    “走了走了！我们现在就走了！”那个人的同伴大概是看出江沅不好惹了，赶紧手拉手跑开了。

    凌初夏立刻捂着脸开始装哭，不远处，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私家侦探郭钱举着照相机正在不停地拍照。

    是的，凌初夏再一次花钱雇佣了郭钱，专门让他跟着自己拍照，一定要把她受到的这些暴行全都拍下来。

    上午练完车，凌初夏回到家里，发现院子里站了不少邻居，一个个都在为她抱不平。

    “那个电视台太过分了呀，我们一起闹去电视台吧。”

    “就是啊，初夏这么好的孩子，乖得不得了，哪里有他们的那么坏啊。”

    面对邻居们的热情，凌初夏十分感动，但她非常认真的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忙。

    “谢谢大家对我的关心，这件事我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了，我会自己找电视台，把这件事弄清楚的。”凌初夏。

    “那好，如果电视台不帮你澄清，我们都会帮你的！”

    “是啊，初夏，你别怕，还有我们在呢！”

    等邻居们离开后，凌奶奶叹口气坐在走廊上，一脸的消沉：“我上午去找了杨玉，但医院不让我进去。”

    “奶奶找杨玉做什么？”

    “当然是让她跟电视台清楚啊！你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她这个做母亲的，为什么要毁了你？”凌奶奶：“都虎毒不食子，你是她的亲生孩，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没关系的。”凌初夏抱住凌奶奶的手臂，然后低声：“下一期节目，奶奶就会看到精彩的部分了。”

    接下去的两天，凌初夏故意去了一些能被人认出来的地方，比如菜市场，比如市一中的附近。

    每去一个地方，都会遇到被一群人围着骂的场面，郭钱的照相机也拍下了不少照片。

    学校那边收到了很多过去咒骂凌初夏的电话，还有不少人围在校门口，要求学校把凌初夏交出来。

    “好了，素材已经准备齐全了，最后还剩下奶奶跟初夏的单人采访了。”江山道。

    凌奶奶有点儿紧张地搓搓衣角：“我这个样子可以吗？被拍下来会不会不好看？”

    “奶奶可美了！我看了都要夸一句大美人！”江山一脸夸张地道。

    “你这个江，故意想逗我是吧？”凌奶奶被逗笑了，紧张也驱散了不少。

    电视台在凌阳的病房里给凌初夏和凌奶奶做了采访，她们两个人的采访并没有写脚本，但每个人的话语都非常真切并且动人，连采访她们的记者都表示了肯定。

    第二天晚上，节目正常播出了。

    因为上一期节目末尾的预告，因此这一期节目创造了一个非常高的收视率，几乎所有人都在家里等着收看。

    身在医院的杨玉也不例外，她这个时候已经可以出院了，但医院这里每天有吃有喝，她为了多赖几天，所以故意天天头疼，就是不愿意出院。

    她情况特殊，医院也不敢赶走她，只能让她继续在这里赖着。

    医生的休息室里面，摆着一台黑白电视机，杨玉之前也会在这里看电视，反正没人敢赶她走。

    为了看这一期的节目，凌曼甚至带着叶枫一起来了医院，这一对情侣要一起陪着杨玉欣赏凌初夏是如何跌入地狱的。

    节目开始了，杨玉得意洋洋道：“这一期节目播出后，节目组就应该帮着咱们去京市找华大了吧？凌初夏那个畜生，凭什么上华大？她也配？”

    “就是，她凭什么读华大？华大是什么地方？也是她能去的吗？”凌曼也咬牙切齿地道。

    自从高考分数出来后，凌曼就恨上了凌初夏。

    作为同一个新闻事件中的当事人，凌曼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她跟凌初夏如此巨大的差距。

    凌初夏穷的要摆摊挣钱，连个家都没有，只能租房子住，这样的人为什么能考上华大？这根本不公平啊！

    叶枫在旁边没有话，但他心里却对凌曼颇有不满。

    因为他也是凌初夏的同班同学，凌初夏日常有多努力学习，作为同学，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涂老师也跟他们过，整个班里，凌初夏做过的卷子是最多的，她几乎把世面上能买到的习题册、模拟试卷全都做了一遍。

    这么努力的学习，考不上华大才不公平吧？

    但叶枫因为别的事情对凌曼心中有愧，因此也不敢什么。

    节目在介绍了上一期的内容后，开始进入了采访的阶段，第一位接受采访的，就是涂老师。

    凌曼啧了一声，然后很不爽地道：“怎么是涂老师啊？她最喜欢凌初夏了，肯定会凌初夏的好话啊。”

    “没关系的，就这么一个老师，翻不出什么花样来的。马记者都跟我过了，现在大家都只相信凌初夏有多恶毒了。”杨玉得意洋洋道。

    电视机上，涂老师果然了凌初夏很多好话，她：“凌初夏没有不遵守纪律，英语课上做数学题，是我同意的。”

    记者问道：“为什么同意这种事？学生不就应该好好听讲吗？”

    “普通学生肯定需要，但凌初夏的英语非常好，她拿过全省中学生英语竞赛的第一名，全国的第二名，这次高考，她考了满分。对她来，上英语课只是浪费时间，所以我赞同她用英语课的时间学习其他科目。她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并没有影响过任何同学的学习。相反，很多同学都会利用课余时间向她请教英语题，她从来都是热情帮助，根本不在乎浪费自己的时间。”

    画面一转，班长、副班长跟其他几位同学出现在了画面里。

    班长：“涂老师的没错，只要我们去问问题，凌初夏从来都会放下自己的学习，认真帮我们讲解。”

    其他同学纷纷点头表示同意，记者：“这么的话，凌初夏同学并没有不团结同学了。”

    “是的，她是一位乐于助人的好同学。”班长。

    “那凌初夏早恋的事情呢？这确实是违反校纪校规了吧？”

    涂老师：“凌初夏从未早恋过，这一点我可以包票，整个高三阶段，她的所有心思都在学习上。你们也可以仔细想一想，如果她真的把心思放在了早恋上，她是如何用一年时间，提高了这么多分数的呢？她现在能考出的分数，正是她努力的证明，是她汗水的结晶，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有人污蔑这样一个优秀的好学生。”

    电视机前，杨玉已经快把白眼翻上天了：“你们这个涂老师，真不是个好东西！”

    “就是啊！”凌曼：“也不知道下一个采访的是谁？可能是我爸爸。”

    “凌大军？他们找到他了？”杨玉一惊。

    “是我亲生那个爸爸，爸爸最讨厌凌初夏了。”

    正着，电视上的画面换成了医院的镜头，昏睡的凌阳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杨玉赶紧凑上去看：“是阳阳！哎呀，我可怜的阳阳啊！”

    她一边看一边哭嚎，凌曼赶紧过去劝慰她。

    叶枫却在心里：“你都行动自如了，也没见你去探望过儿子一眼啊，现在不知道装个什么劲儿。”

    凌阳的病床边，坐着一个黑着脸的姑娘，正是他的二姐凌双。

    凌曼立刻高兴起来了：“真好，是双，双之前就天天骂凌初夏，这下可以骂个够了。”

    只见凌双：“是的，凌初夏是我的大姐，她被凌浩然家里赶出来，被我爸妈接回了家。在我们家一共住了一个星期，然后，我妈杨玉想让我姨杨霞带着儿子住进来，所以就把凌初夏的行李扔出家门，直接把她赶出去了。当时，整栋楼所有邻居都在现场，都可以作证我没有假话。”

    杨玉一惊：“这个凌双在什么呀？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记者问：“可是杨玉，她并不是赶走她，而是让你奶奶跟过去照顾她了。”

    凌双：“杨玉在撒谎，她跟凌大军当着众人的面写了一个协议，跟凌初夏脱离了父女、母女的关系，要凌初夏滚出去的。我奶奶当时想护着凌初夏，结果被杨玉了一顿，也被赶出去了。奶奶无处可去，只能去破房子跟凌初夏勉强挤在一起。这些，邻居们也都可以作证。”

    画面再次一转，变成了棉纺一厂的那栋筒子楼，好几个邻居站在一起，正在痛斥杨玉的恶毒之处。

    “真的是丧尽天良啊！凌初夏还是个学生，都没成年，他们把她赶出去，不就是想要她活活饿死吗？之后又把亲娘给赶出去！凌家奶奶是个多好的人，一直帮着凌大军跟杨玉夫妻俩照顾孩子，做饭洗衣服扫卫生，没有她不干的活儿！你杨玉也是做人母亲的，她怎么能对丈夫的母亲这么坏啊？”

    电视机前，杨玉蹭的一声站了起来：“不能看了！不能看了！曼，去给那个马记者电话，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答应过我们的吗？现在这是什么？”

    凌曼也开始紧张起来了，但她不愿意离开，她：“我们必须看完，就算我们现在去电话，节目也不会停播啊，先看完，总要知道他们了什么吧？”

    节目采访完邻居后，画面再次转向了凌阳的病房。

    在病房里，凌双继续冷漠地道：“之后，杨玉跟凌大军带着凌阳离开了家，要出去工挣钱，但是他们丢下了我。我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手无缚鸡之力，家里一分钱也没有，我一个星期没吃饭，快要饿死的时候去偷了一个面包，最后被人断了腿。我没人可以求助，只能让警察去找凌初夏。”

    “凌初夏帮你了吗？”

    “她帮我了，她垫付了医药费，帮我请了护工照顾我，还给了我生活费。我跟她本来是没有感情的，因为我们总共相处的时间也就一个星期。如果我是她，我才不会这么傻，把钱花在我这样的人身上呢。所以，凌初夏就是一个烂好人，一个大傻瓜罢了。”凌双停顿了一下，突然低着头：“但是，如果没有这样的大傻瓜，我就没办法活到现在了，所以，我真的非常感谢她。”

    这个时候，旁白响起：我们今天采访了跟凌初夏相关的其他人物，但从他们的口中，我们听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凌初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