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梁女士显然并不知道江前进叫了孩子们过来, 江山跟江沅的表情就变得更加凝重了。

    突然来这么一下子，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江前进：“你先别走，要听戏的话等一会儿再, 等我把事情完了, 到时候你再去。”

    梁女士今天的心情估计很好，所以听完也没有吵吵闹闹，只是：“那行吧，有什么话快点儿，我快来不及了。”

    江前进：“都坐过来吧，我还要顺便给人一个电话。”

    “还电话？给谁啊？”梁女士一脸不解, 但还是跟着江前进走到了餐桌那边坐下了。

    凌初夏也跟着江沅和江山走了过去, 他们三个人在餐桌的另一边坐下了。

    气氛微微有点凝重和古怪, 但梁女士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还拿出了一个镜子, 照了照自己的口红，确定口红没有问题，她就笑了一下，然后将镜子放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到底什么事啊，赶快啊。”梁女士。

    江前进将一边的电话机搬到了餐桌上，然后当着大家的面拨通了一个号码。

    “这是给谁啊？”梁女士问道。

    电话接通了，江前进：“江露, 我是爸爸。”

    到了这个时候，凌初夏也隐隐约约意识到江前进今天要的事情了, 她微微低下头, 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跟梁女士碰上。

    梁女士：“你给露露做什么？”

    江前进：“露露，下午我跟你过的，晚上我要开一个家庭会议来一件事情。因为你离得远, 所以你就在电话里面听着，可以吗？”

    凌初夏离电话机的距离比较近，能听到江露细的声音传过来：“可以的，爸爸。”

    江前进：“那我现在开始了，首先，我要一下前几天梁同志食物中毒送医院的事情。”

    梁女士：“哎呀，我已经没事了，这件事不用再提了。”

    “为什么不再提？你不想知道自己食物中毒的原因吗？”

    梁女士脸一黑，开始不高兴起来了：“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想什么？”

    “你食物中毒的原因，是因为你喝了一种有毒的花草茶。”江前进在餐桌下面摸了摸，拿出来一个装茶叶的铁盒子。

    梁女士看到这个铁盒子，勃然大怒：“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动我的东西？”

    江前进看上去非常冷静，他轻声道：“这一点我跟你道歉，但是你也不用担心，以后，我也不会再碰你的东西了。”

    这话得有一点深意，但是梁女士没有听出来，她反而很高兴地道：“这样就对了嘛，以后可不能乱碰我的东西了，我的东西，那可是我的东西。”

    看她那副洋洋自得的表情，江山跟江沅兄弟俩都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凌初夏直接没有抬头，她一直盯着餐桌的桌面在发呆。

    江前进继续：“我继续，这个花草茶呢，我让人拿去化验过了，里面确实含有毒性，不会致死的那种，但是会导致人胃痛、肚子痛、腹泻等等，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也找到了给你这个花草茶的董同志，问清楚这个东西的来历了。”

    “你去找我朋友了？你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找我的朋友？江前进你想做什么？”梁女士突然激动起来了，她用右手食指指着江前进的鼻尖，一副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模样。

    凌初夏用余光扫了她一眼，隐约觉得这个人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了。

    她还记得第一次在家里见到江前进的时候，梁女士虽然对她跟刻薄，但对江前进还是很在意的，连眼角眉梢都能看得到她对江前进的爱意，或者叫占有欲。

    可是现在的梁女士，已经会用这种看仇人一样的目光看向江前进了。

    凌初夏不知道是不是车祸的事情改变了梁女士的心态，但她知道，梁女士已经越来越离谱了。

    江前进还是很冷静地道：“我想知道为什么你的朋友要给你喝这种会让人中毒的东西，所以我去找她了。在她跟我了事情的始末之后，我反而想问问你，你想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找人买这样的茶叶？”

    梁女士大喘着气，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但却不出话来。

    江山：“爸，你能直接告诉我们，这个茶叶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好，我现在就出来，露露你也听一下。”江前进：“你们的母亲找人算了命，那个算命的人她这几年诸事不顺，是因为犯了人。而这个人呢，就是凌初夏，所以，她要先喝这种花草茶喝上七七四十九天，喝完之后，再找人给她做一个法，就可以让凌初夏从正常人变成一个疯子，她就可以让人把凌初夏关进精神病院里，然后就能拜托这个人，从今以后家庭和睦、身体健康、诸事顺遂了。”

    江前进完之后，整个屋内一片安静，好一会儿都没人搭腔。

    凌初夏之前就意识到今晚的事情跟自己有关系，要不然江前进也不会独独叫来了她，却没叫来荣菁。

    不过，凌初夏没想到这件事跟自己的关联居然是在这里，她也挺意外的。

    最后，是电话机那头的江露率先话了。

    她用很大的声音喊道：“妈！你疯了吗？你怎么能相信这种歪门邪道的东西？如果你喝这种花草茶喝出大毛病来了，你准备怎么办？”

    江前进：“这件事的根本问题根本不是什么花草茶有毒这件事，而是到了如今这个份上，江沅跟凌初夏都已经订过婚了，你却还觉得凌初夏是你命里的人，你甚至觉得你的一切不顺都是她造成的，甚至想要解决这个人！梁同志，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一个dang员！你是一个长辈！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你怎么能想着把一个这样优秀的好孩子关到精神病院去，只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疯狂？”

    “我没有，老董那是在骗你的！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你怎么能相信老董不相信我？我才是你的妻子！”梁女士居然倒一耙了，她激烈地吼道：“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我这么爱你，我给你生了三个孩子，你居然这样对我？”

    江前进很冷静地道：“凡事都要讲证据，如果没有证据，我是不会出这些话来的。”

    “那你拿出证据来啊！你把老董叫过来！我倒是要看看，她有哪门子的证据？只要她敢来跟我对峙，你看我不撕烂她的嘴？”梁女士气愤极了。

    江前进放下手里的电话机，然后走到旁边，从一个架子上搬过来一架很大个头的收录机，然后将收录机放在餐桌上，从右边的裤子口袋里面拿出了一盘磁带。

    梁女士惊呆了：“这是什么东西？这磁带是干什么的？”

    “你不是要证据吗？这就是证据，你自己听了就知道了。”着，江前进把磁带放进去，然后按下了开关。

    磁带里面的声音比较嘈杂，能听到一个略显黯哑的女人在絮絮叨叨着什么命里带刃，命中缺水之类的听不太懂的东西。

    之后，梁女士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按照你的，最后真的能让凌初夏那个贱东西变疯？”

    那个神神叨叨的声音：“只要你内心虔诚，就一定会有效果。这种法我都帮人做过好几次了，百试百灵！关键就是要虔诚！虔诚可以败一切妖精！”

    梁女士：“我可是非常虔诚的，自从我儿子跟那个贱东西有了关系后，我的运气就开始一落千丈了，家里出了那么多事情，也都是那个贱东西造成的！只要能把那个贱东西关到精神病院去，别让我喝茶念经四十九天了，就算是九十四天，我也能坚持下来！”

    另外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响起，她：“梁，我跟你，这个先生是非常灵的，你要是错过了先生，那可就没有机会除掉那个妖精了。都家和万事兴，得先除魔才能把家里的风水变好！”

    “恩，老董，我听你的，我现在就请先生帮我设法！无论如何，也要把凌初夏送到精神病院去！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儿子跟她彻底分开！”

    之后，就是问价钱跟付钱的声音。

    等全部听完后，江前进按下了停止播放键，然后：“大家都听完了，梁同志还有没有什么话？”

    梁女士这会儿的表情反而坦然起来了，她：“这里面的声音不是我的声音。”

    江山：“妈，你别跟我们逗乐子了，你的声音谁都听得出来。你做都做了，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只是一个声音而已，不定是有人陷害我！”梁女士看上去还是一脸理直气壮。

    江前进：“你不承认不要紧的，我也不需要你承认，我今天把大家叫到一起，主要是为了告诉家里人你做了这样一件事。”

    梁女士抱着双臂坐在那里，虽然眼神有点慌乱，但表情还是绷住了。

    电话里的江露话了，她：“爸爸，这件事太荒谬了，我觉得妈妈可能也是受到了坏人的蛊惑。”

    江前进：“她工作了这么多年，还有中专毕业的文凭，你现在她被坏人蛊惑，不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吗？”

    电话那头不话了，梁女士也不话。

    江沅：“我以为我早就的非常清楚了，我跟初夏，是一定会在一起的。别这种东西不会影响到她，就算她真的进了精神病院，我也会去精神病院里面陪她，跟她做一对疯子夫妻。”

    梁女士震惊了：“江沅，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我是为了你着想啊！这个凌初夏真的不是个好东西！她会坏了我们一家人的风水的！”

    江沅点点头，看上去很平静，他：“好的，那我明天就去办跟你脱离母子关系的手续，只要我们俩不是一家人了，我跟谁在一起，都不会影响到你的风水了。”

    梁女士倒抽一口凉气：“你为了这么一个东西，你连妈都不要了？”

    “我的时候，你可以不要我，我现在长大了不要你，都是跟你学习的罢了，多亏了你，做了一个好榜样呢。”江沅甚至笑了起来。

    梁女士还想点什么，却被江前进抢先了。

    他：“沅，不用你做这些，我是你的父亲，这种事应该由我来做。我把大家都喊过来，就是想跟你们，等山结过婚，生活稳定之后，我就跟梁同志离婚。我已经做好决定了，组织上我也早就通过气了，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离婚。我预计，最迟会在过年边上离婚，到时候你们都放假了，愿意回来陪我过年也行，不愿意就随便你们去哪儿玩都行。爷爷奶奶家、外公外婆家，都可以去。”

    整个屋子里一片安静，江沅看了看江山，江山冲他笑了一下，那双眼睛充满喜悦的光芒。

    梁女士没话，她的表情还有点糊涂，一副没听明白的样子。

    江前进继续：“好了，今天的事情已经完了，梁同志，你可以出去听戏了。”

    完，江前进站了起来，把磁带取出来，然后将收录机放了回去。

    电话里传来了江露的声音：“爸爸！爸爸！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你可不是一般人，如果你离婚的话，整个省里的人会怎么想？”

    江前进的语气非常平静，他：“露露，谢谢你关心我，但我不在乎这些了。你们都大了，我这辈子也为工作、为家族付出了很多。现在我岁数上去了，我想做一点为自己着想的事情。露露，如果你的婆家那边不能理解我，那爸爸跟你道歉，到时候，我可以过去跟你的婆家面对面解释这件事。”

    江露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爸爸，我不要什么道歉，我……我……”

    “好了，露露，你先冷静一下，爸爸先把电话挂了，等你冷静好了，可以来家里，我们当面聊，好吗？”

    “好。”

    “那我挂电话了。”挂掉电话后，江前进笑着看向江山和江沅，“现在是晚饭时间，但是家里没有饭吃，要不然，我们去外面吃吧？”

    江山：“爸，你能随便去外面吃饭吗？”

    “去你的店里吃是没关系的。”

    “那行，咱们现在就去吃饭吧。”江山站了起来，“我先去上个厕所啊。”

    他去了厕所，江前进就：“初夏，晚上我们去山的店里吃饭，你可以吗？还是你想吃点别的。”

    凌初夏：“我可以的，大哥饭店的菜我很喜欢的。”

    “好，那今天我请你们吃饭。”江前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整个人看上去仿佛脱胎换骨了一样。

    从他出之前离婚的那段话之后，凌初夏觉得他给人的感觉就不太一样了。

    仿佛有什么很重很重的东西从他的身上跳开了，现在的江前进看上去轻松惬意，眼神也是从未有过的那种舒畅。

    江沅站起来，走到江前进的面前拥抱了他一下。

    江前进微微一愣，但他立刻笑着拍了拍儿子的后背，然后：“怎么了？”

    “谢谢爸。”江沅声：“你要是早点这么做，那就更好了。”

    江前进笑着：“早一点，我怕影响你哥哥结婚。现在这个世道，离异的父母还是有影响的。”

    “恩，我知道。”江沅也笑了起来，看上去非常高兴，他：“家里有什么喝的吗？我有点渴了。”

    “有饮料，爸爸给你拿。”着，江前进就往厨房那边走，算去冰箱里面拿饮料。

    一直呆立在原地的梁女士到了这个时候才猛地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她突然尖叫一声，然后冲到了江前进的身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拼命吼道：“江前进！你要是敢跟我离婚，我就掐死你！”

    江前进被她晃得战都站不稳，但整个人却非常平静，特别是眼神，他的眼神透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解脱。

    他：“那你掐死我吧，你高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无所谓了。”

    梁女士呼吸一顿，整个人开始抖了起来。

    “你……你……你……”她“你”了半天，却一个完整的句子都不出来。

    江前进：“怎么样？你是现在要动手吗？如果现在要动手，我劝你快一点。趁孩子们都在，可以让他们给我收尸。”

    大概是江前进的话语跟表情都太过决绝的关系，梁女士瞪着一双绝望的眼睛看着他，身体越来越抖，越来越抖，最后她尖叫一声，撅过去了。

    江前进接住晕过去的梁女士，把人放在了沙发上。

    江沅：“爸，不用管她了吗？我的意思是，她可能真的会杀了你。”

    “我无所谓，如果她非要跟我算账，那也是我的命。”江前进：“倘若……我是万一发生了这种事，就是苦了你们。但是，你们别怪她，要怪就怪我。是我当初一时懦弱选择了妥协跟她结婚，如果我当时能硬气一点，就不会害了你们了。”

    这个时候，江山从厕所那边走了过来，他一边用手帕擦手一边：“爸，你放心吧，她就是而已，她是不会做那种事的，毕竟，她怕死。”

    然后，江山走到沙发前蹲下来，用右手狠狠掐了一下梁女士的人中。

    她深吸一口气惊醒过来，江山：“妈，我们要出去吃饭了，你也好好跟人出去听戏吧。这日子啊，离了婚一样过。再了，我们是你的孩子，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反正你都老了，离婚也没啥了。不定你离了婚，还能找一个比我爸更好的老头呢？”

    梁女士气得浑身发抖、面红耳赤：“你在胡些什么？”

    “我没胡，我很认真的，你还可以去找那个给你算命的先生，让她再帮你做个法，给你招个老年桃花回来。”江山嬉皮笑脸地道。

    梁女士啪的一巴掌了过去，但是被江山用手拦了下来。

    “妈，我后天就要做新郎官了，你把儿子成这样，你面子上怎么过得去啊？”

    梁女士转了转眼珠子：“你去劝劝你爸，要是你爸跟我离婚，我就不去参加你的婚礼了。”

    “那你就别去了，反正你之前出过车祸，大家都知道，我就跟大家伙儿一声，你身体旧疾犯了，在医院歇着呢。”江山嘿嘿一笑。

    梁女士气得又开始发抖了，江山：“妈，这多年了，你天天折腾我们一家人，你也够本了。现在我爸老了，我们几个也都是大人了，没人再乐意被你折腾了。我句心里话，你要是老老实实过日子，等你老了，我们给你养老。你要是不老老实实过日子，还想折腾我们，等你老了，我跟沅是不会管你的。你可好好想一想吧，再有几年，你也该退休了，你真的想老无所依吗？”

    梁女士一惊：“你什么？谁老了？我才不老！”

    “呵呵。”江山笑了一下，站了起来，“话呢，我都跟你了，听不听，随你。反正，我外公外婆可都是那个岁数的人了。你可考虑考虑清楚，等他们不在了，你没了靠山，你要怎么活下去。”

    梁女士瞪大了双眼，露出惊恐的表情：“你是我儿子，你居然这样跟我话。”

    “对，你养出来的好儿子，可不得像你一样心狠手辣不做人吗？”江山给她抛了一个得意的媚眼。

    梁女士这回终于不话了，她垂头坐在沙发上，像一尊了无生气的雕像。

    之后，听她也没有真的对江前进下手，她找了梁勇跟白巧，但两个人都不接她的电话，甚至让她的两个兄弟也别搭理她。

    没有娘家人的依靠，梁女士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大儿子的威胁。

    很快，就是江山的婚礼。

    在盛大的喜宴上，梁女士盛装出席，并且表现得比谁都正常。

    江山得意地对江沅：“看到了没有？还是我厉害吧？”

    江沅面无表情：“是，你厉害，那你能自己挡酒别找我吗？”

    “那肯定不行，你不给我挡酒还做什么伴郎啊？”江山理直气壮地拉着弟弟，继续去下一桌敬酒。

    凌初夏跟凌奶奶坐在男方宾客的这边，跟刘姐一起吃席。

    这里的人她几乎都不认识，但很多人都会主动来跟她招呼。

    她还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天买吃时遇到的短发学妹，她跟着自己的父母坐在女方宾客的那一边，似乎也是好家庭的孩子。

    短发学妹注意到了凌初夏，也赶紧跑过来跟她话。

    “学姐，我都忘了你是江沅学长的女朋友了。”短发学妹：“你来参加这个婚礼，是不是表示他们家里人已经接受你了？”

    凌初夏：“是的，我们算是已经订婚了。”

    “哇啊，好浪漫啊！高中同学最后走进婚礼殿堂，这是我最喜欢的情节了。”短发少女一脸神往。

    凌初夏：“什么情节？情节？”

    “对，我很喜欢看言情，家里也买了很多。”短发少女正想介绍自己看过的，却看见她的父母在喊她过去，她就只能一脸遗憾的跑回去了。

    刘姐：“这个女孩子不就是你们市一中今年又考出来的那个文科状元吗？我在电视新闻里看过她，长得挺漂亮的啊。”

    凌初夏一愣：“你她是今年的文科状元？”

    “对啊，上过新闻的，我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