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97】

A+A-

    阮卿和大公主告别,带着几个被击过头浑浑噩噩的崽上了马车。

    薛蟠正斜躺在榻上,两三个丫头围在他身边捶肩捏腿的,他好歹还算知道不能在长辈面前失礼,愣了一下就赶紧爬起来,笑道:“姨妈……表哥,表姐。”

    他的目光在安春身上停留的不短,贾珠原本还有些迷茫迟钝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气氛当即为之一变,吓得薛蟠颤了一下,立刻乖乖坐好,乖巧道:“这位就是大表哥吧,果然是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啊,哈,哈哈……”

    几个人都头疼的很,谁都没功夫理他,薛蟠尴尬地笑了笑,跳下马车乖乖骑马去了,他倒是还有点风度,没让那几个丫鬟也下来,或者不敢,残局都交给盛清竹名下的女官了,那对母女也被她带去了临时的公主府,阮卿倒是有心观察听一下甄英莲的近况,只是现在贾珠兄妹俩多少都有被吓到,因此她想来想去没有留下来帮忙,反正对封氏母女来,她和大公主都是陌生的贵人,谁带走她们都一样,甚至因为阮卿薛蟠姨母的身份,她出面会让两人更紧张。

    所以就算了,谁知道护犊子的薛姨妈会不会趁机给封氏母女难堪。

    她将三个孩子都安全送到薛家,婉拒了薛姨妈要接风洗尘的请求,大概休整了一下就歇下了。

    薛姨妈因为儿子奔波一场,也没心思跟阮卿客气,两人随口推让几句就都各自分开了。

    阮卿回到房里让丫鬟们都下去,这才开始研究甄英莲的情况。不得不,这原著里就凄苦的女子是真的倒霉透顶,甄士隐病死之后,封氏自己折变了家中本就收成一般的田庄,带着丫鬟和女儿去投奔娘家了,只是她孤儿寡母的,家产又所剩无几,实在不受待见,要不是她娘家人看着她还有个漂亮的丫鬟和女儿,又顾及邻里之间的名声,恐怕早就被赶出去了。

    封氏总共就两个丫鬟,一个跟贾雨村做妾去了,不过贾雨村已经被吴茗弄死了,如果不出意外,目前那叫娇杏的丫头坟头草可能都长了一茬了,另一个则一直跟着封氏,两个人靠一些简单的针线活计养活姑娘,她还算忠心,为了封氏在家里的情况能好一些,到了年纪就嫁了当地一个乡绅为妾,时不时接济一些,日子倒也过得去,只是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普通百姓得罪一个稍微有点势力的人,卷进官司里,不死也要脱半层皮,有理没理都完蛋。

    盛清竹那里是个好去处,阮卿确定了母女俩过得不错也就暂时撒手不管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金陵地势特殊,四通八达,可攻可守,某种意义上是属于盛朝这个国家的核心,只要把控了金陵,就能快速攻下姑苏,然后以此为中心逐渐侵入皇城。

    阮卿猜测安亲王没有像剧情中一样徐徐图之,很大原因是郦芷过于看重太子,皇子们又太少,早早的没了争斗的心,太子地位稳固到内斗都斗不起来,安亲王没法挑拨他们内耗,再加上郦芷近来动作越来越大,眼见着都快把宗室铲起来了,他也急了,并且认为郦芷瞎搞一气肯定会损伤元气,这才准备兵行险招。

    可惜郦芷如今看上去像是昏君瞎搞,实际每一步都颇为讲究,多方面布局,就等安亲王往里跳了。

    消息闭塞的年代,不像现代一部手机就能联通一切,到处都是摄像头难以掩藏罪恶,古代王朝很多地方地广人稀,就算是皇城,细算起来也总有那么几片荒山,阮卿已经在附近探查到好几处名为盗匪实为士兵的寨子了。

    安亲王真是好大的胆子。

    阮卿微微合上眼,养兵是要钱的,要想养一支军队,一个王府军队不够,况且她们查出来的寨子加起来也才几百人,这么点人用来造反实在少了点,再安亲王这些年来貌似并没有发展其他产业,联姻也多数显贵但无实权,他到底是怎么在原来的明帝监视下养起一支军队的呢?

    假死的贤妃霍氏,和安亲王府关系匪浅的南安王穆浈,假冒的公主后代,分布在各个荒山上的士兵,还还有到明帝孙子之后的乱世,一条条线似乎都能串起来,但似乎都乱成了一团麻。

    不出意外兵变会从这里开始,阮卿被赋予重任,就算是过去经验丰富,心里也紧张的很,在薛家的几天就算是和薛姨妈各种出席宴会也没敢放松一点,也还好她要操心薛蟠,阮卿总还能找到一些空闲时间。

    刚用过膳,安春便来给她请安,没几句眼神就开始乱飘,阮卿虽然也同样心不在焉,但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好笑道:“怎么,想出去玩了?魂都飞了。”

    安春赶紧坐直,冲着她乖巧地笑,阮卿按了按眉心,问道:“这几天怎么样?还习惯么?”

    宝钗虽然已经十岁了,心机手腕都初现雏形,但她毕竟和安春差了五六岁,代沟不是宝钗圆滑会做人就能抹掉的,每次被这个比自己还的表妹面面俱到地照顾,安春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没待几天就闹着要去盛清竹那玩。

    阮卿也知道她不舒服,笑着敲了敲她的脑袋,道:“行了,我去跟你姨妈一声,带着你妹妹,一起去大公主那玩去。”

    她们和盛清竹已经足够熟稔,也无需客气,递了帖子就开始准备东西了,阮卿整理了一大堆卷宗,安春抱了三本新买的兵书,宝钗虽然和盛清竹不熟,但也多少听过大公主的名声,并没有多做扮,只穿戴朴素,让人挑了几卷书做拜礼,盛清竹务实,最不耐烦应酬,也不缺什么珍宝,送书籍字画这种有用的东西更合她信息,当初大公主初到金陵,连当地官员都要前去拜访,却一一被婉拒,更别女眷。

    薛姨妈曾经嘀咕过大公主过于傲气,倒是宝钗从不多的信息中猜到了盛清竹的爱好。

    一行人突然要出门,行装动静也不,贾珠前来护送,薛蟠也偷偷从禁闭的房子里偷溜了出来,跨坐在树上抱着树杈满脸好奇地探出头来。

    阮卿刚扶着贾珠的手跨上马车,一抬头就看到那孩骑在树上,满脸的张扬笑意。

    “……”

    她面无表情地抬手指过去,道:“珠儿,把他下……叫下来。”

    贾珠一抬头,也看到了树上的薛蟠,脸顿时绿了,回头给薛家的厮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去叫人,自己则从院门口绕到树下去,想勒令他下来又不知道该怎么,这也不是宝玉贾琏那些弟弟,骂一顿自己就乖乖下来了,薛蟠天生反骨,又和他不熟,他想哄都不知道怎么哄。

    最后憋了半天,也只憋出几个字:“上面危险,快下来。”

    薛蟠本来只是想看看阮卿她们干啥去,但他向来会顺坡下驴,听贾珠这么一,眼珠当即转了转,道:“那你帮我跟我妈不关我了,我就答应你下去,不然谁叫我都不下去!”

    贾珠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宝玉在家虽然皮,但也没胆子跟哥哥这么闹,他对这类熊孩子实在是没什么经验。

    这个时候阮卿也来了,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半响,伸手开始摇晃树干,那树不算多粗壮,能撑住薛蟠的体重,更多原因是它大部分靠着墙,一直贴墙而生,枝桠伸出院外,危险却也稳固,阮卿这么一晃,那树便不要命的颤动起来,连带着骑在树上的薛蟠也惨叫一声,连连求饶:“太太、二太太、姨妈、我、我错了,别别别——”

    阮卿脸上没什么表情,见状也只是微笑着问他:“愿意下来了吗,蟠儿。”

    现在她的声音在薛蟠耳朵里与催命符等同,威力不亚于当年微笑着要教育他然后把他扔进军营里生不如死他妈还干的好的吴茗,薛蟠跟被狗咬了一样,连滚带爬的蹭下来,匆匆行了个礼就溜了。

    阮卿也没跟他计较,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面不改色的对着目瞪口呆的贾珠道:“走吧,殿下应该已经在等了。”

    贾珠:“……好的太太。”

    阮卿没有在意他复杂的感情,目前对她来,重点不是薛蟠又搞什么事情,而是怎么逼出在背后龟缩的安亲王,她这次找大公主,也主要是因为这个。

    而一边憋憋屈屈爬下树的薛蟠,则是和他娘好一顿撒泼滚,终于求来了薛姨妈一个犹犹豫豫的放行,当即便欢天喜地的带着几个厮出门喝花酒去了,哪还记得自己哭天喊地的求人时都承诺了什么。

    他轻车熟路地叫上几个狐朋狗友,不过是沿街转了一圈,刚还只有几个人的队伍便壮大了不少,一行人笑着,声势浩大地朝本地最有名的花楼走去。

    他虽然虚岁才十三,但已经有不少的红颜知己,当然,更多图的是他出手阔绰。

    本地最有名的花魁之一叫静姝,薛蟠将她长期包了下来,静姝也不过才十九岁,挂牌接客不过三年,就已经有了不的名气,而薛蟠另一个看中的红颜知己叫娇娇,现今也不过十三岁,因为初潮没来按理是不能接客的,不过薛蟠毕竟有权有势,到底还是给他包下来了。

    他一来就点名要两个姑娘,刘妈妈脸上不禁有了几分为难,薛姨妈虽是心疼儿子,但也怕薛蟠伤了身子,早偷偷派人点过,一是这两个姑娘以后不能接除了薛蟠以外的客人,另一个就是不能让他胡来,她知道薛蟠无情,如果那些朋友想要,即使两个姑娘都跟过他,他也不会拒绝,再就算不给,成年人也就罢了,哪能让个十三岁的孩子一次叫两个姑娘?

    想到薛姨妈给的丰厚的报酬,她便大着胆子讨好道:“薛大爷,静姝今儿休息,您看只叫娇娇来如何?我再给这些爷们都叫个姑娘来如何?”

    娇娇年纪,又只跟过薛蟠一人,比起在他心里逐渐人老珠黄的静姝,娇娇显然更得薛蟠的宠,只叫她,不定能将他勾紧,也免得他胡来。

    只是很多时候男人在外图的都是一个面子,薛蟠今日在贾珠阮卿那里丢了脸,就更想找回场子,冷着脸斥责道:“怎的,爷还使唤不得她了?马上把她给爷叫下来!”

    刘妈妈苦着脸还想再劝,被薛蟠一瞪,便勉强笑着去叫人了。

    见此,薛蟠身后当即便爆出一阵哄笑,有人道:“薛大爷好大的威风!”

    “可不是,平日里这个老狐狸可没这么好话!”

    “老妖婆!这把年纪还做出这副表情给谁看?难道咱们的薛大爷能被这等姿色的妇人勾引不成?”

    这时便有人眸光闪了闪,扬声笑道:“听闻那荣国府的贾大公子前几日刚到金陵,楼里就进了一些年轻貌美的姑娘,莫不是冲着这位大爷而来?既如此,那老婆子讨好薛兄弟倒也不奇怪了。”

    提到贾珠,众人都沉默起来。

    不仅是畏惧于荣国府的威势,也有贾珠此人完全无可攻讦的原因。

    他靠家族吧,也没见他得个多高的官职,吴茗把他扔进军中就没管过,待遇和普通兵等同,甚至干的还是杂役的活,光看一年前他那次重伤就知道吴茗真的没怎么关照他,不然也不至于伤这么重,虽然真实原因不清楚,但光看薛姨妈拜佛的频率就知道多严重了,富贵人家的孩子,哪还需要去军营博前程。

    他官职低吧,贾珠如今是太子属臣,深受太子和大公主看重,前途无量。

    就连性格,贾珠也是出了名的温和宽厚。

    不过想骂总能找到理由,见薛蟠脸色阴沉了下来,自以为了解他的一个富商之子便道:“那又如何,听此人自幼爱读书,不喜交际,连朋友都很少,谁知是不是个书呆子。”

    在场的人更多都是商人之子,横竖不入官场,可不如讨好与官家联姻且出手大方还没爹能自己做主的薛蟠,再加上自信不会有人出去,便都放肆起来,畅所欲言,什么牛皮都敢吹了。

    正的热火朝天时,突然一声巨响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薛蟠回头一看,冷笑道:“怎么不了?”

    他为人护短,就算不太喜欢贾珠,也容不得别人三道四,何况贾珠还是他的姨表兄弟,就算看在亲娘的份上,他也不会在外抹黑贾珠名声。

    气氛正冰着,门却吱呀一声开了,几个或妩媚或清秀或端庄的女子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带着一股股惑人的花香。

    就是看到碎了的酒坛,那几个女子也依旧面不改色,其中一个长相娇媚的女子道:“我们姐妹来晚了,还请各位大爷赎罪。”

    语毕盈盈一拜,举手投足间都有浓郁的香味散发出来,叫人恍惚还以为来到了仙境。

    薛蟠最先开口,笑道:“我怎么舍得怪罪如此美人呢?”

    他着伸出手,那女子从善如流,娇娇怯怯地钻进他怀里,因为薛蟠还不到十三岁,身高没有发育完全,那女子比他高了一截,抱起来不免有差异,薛蟠大半张脸都被遮住,并没有看到那女子与最先提到贾珠的富商之子迅速对视一眼,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众所周知,人在欢愉的时候,戒心会直线下降为零。

    原本还因为薛蟠发火有些冷凝的气氛,在这些女子进入后,逐渐火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