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天未亮……
回云疏蹑手蹑脚了从后院进了墨轩斋一楼,把刻着香积寺三个字的木牌留在普广常用的那张桌案上。
出门前,她蒙上了面纱,寻一辆马车,去了徐府。
昨天听的都是传言,虽然她觉得极其离谱,却可能八九不离十。
回云疏也得找个或许会知道的人,了解详细情况。她想找的人,是徐太医。
起的道路比白日空旷,这会只有零星赶早集的人。马车很快到了徐府。
她求徐府的看门厮传报一声。
那厮看着眼前的姑娘身影眼熟。但蒙着面纱,又记不得是谁,正犹豫着,突然看见那姑娘跪下了。他被吓了一大跳!赶忙一溜烟跑进府邸找老爷。
——
“官人,我怎么觉着你胖了,这腰带每日越系越短了。”
“胡些什么,分明是夫人手艺差了。”
这是徐太医每日上朝之前,常与自家夫人有的对话。老夫老妻的,是有些随意。
徐夫人给徐太医理整齐朝服后,便要送他出府。
两人并排向徐府门口走去。
“老爷,老爷不好了。”一个厮从远处慌张的跑来。
“哎呀,不好什么了,大早上的会不会点吉利话。”徐太医一听这话就觉得晦气。
那厮喘着气到:“老爷,是真不好了,门口有个年轻的姑娘要见你,还在门外跪了下来!”
徐太医/徐夫人?
徐太医扶着官帽的手忽然一抖。耳边忽然炸响了他夫人暴跳如雷的声音:“你这把年纪了,上哪儿整个外室出来的?”
“我没有,别冤枉我。”徐太医一阵头皮发麻,揉了揉耳朵,又赶紧问到那厮:“门口那姑娘怎么的?”
“那姑娘只自己姓回,劳您见一面。”厮如实回答。
“姓回……糟了!”徐太医一阵垂手顿足,又拉住了自家夫人的手,急忙往府邸门口赶去,慌张道:“夫人,快走!”
“去哪儿,我还没换衣裳。”
“哎呀,这节骨眼,换什么……”
徐太医来到徐府门口,一看,果然是回主。就他在云州看到的情况来,这太子的女人,怎么可以给臣子跪下呢。
徐太医被惊的魂都飞了。
他也给跪下来了!
“回主,怎么跪着了。”
“主快请起来!”
“老臣给主请安。”
那徐夫人也惊慌的跟着跪下来了。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先跟着官人的行事来做,定然不会出错。
那看门厮跟上来后,傻了——徐府门口台阶下互相跪了三个人。他禁不住也跪下了。
终是回云疏摘了面纱,首先开了口:“徐太医,求您带云疏进宫。”
徐太医:……
——
不久之后,回云疏坐上了徐家的马车。车内有些拥挤,除了回云疏,还有徐太医、徐夫人。
回云疏在马车上才了解到,原来太子殿下把自己带到去看戏曲那日便出了事。
刘侍郎比太子一行人先行回宫几日,便开始上奏折,敲登闻鼓鸣冤,诉状太子殿下杀了他妻子。
离开戏园后,太子殿下被金吾卫看护着带到了朝堂之上,与刘大人对质。
可是双方口无凭,皆无证据。
但又因为刘侍郎是通过登闻鼓的途径申冤,故皇帝陛下无法把此案交付给开封府审理。
皇帝陛下亲审,双方皆无证据,又涉及太子殿下,各方面尚且不好下定论,暂时只能让两人双双禁足,并且加派双倍金吾卫监察。
刘侍郎禁足在自家府邸,太子殿下禁足东宫。
金吾卫长戚子渊受皇帝之令接手此案。
“不是殿下杀的……那刘侍郎,他自己手上都有命案!”回云疏听了既震惊,又感动,不自觉的出这话。
呜呜,殿下不是不理她了,是把她送去了安全的地方,免她沾上这诬陷的事。她忽然禁不住吭哧吭哧的声啜泣起来,忽然好想殿下。
“回主,所以不是老臣不帮您,现在实在不好进东宫,外面金吾卫守着,不让任何人探望。”
徐太医禁不住叹气,偷偷抬眼瞅了那姑娘,又继续念叨:“而且老臣听啊,自从太子殿下被禁足以后,忽然来了一个和尚敲了登闻鼓,竟然也是关于刘大人的事情,他杀害香积寺众僧,施压官府不让立案,求皇帝陛下明察。可是同样没有证据,也被带去关了起来。”
“你呀,还是别淌混水了。”
回云疏这才明白,沁霜所的「事情交给长辈们去解决」原来是这个意思!善木去敲了登闻鼓!
她着急道:“为什么没有证据,证据都在被官府查封的香积寺里,只要立案去查就知道了呀。”
“主莫急,其实闹成这般,皇帝陛下不受理也是不行了,已经派了金吾卫去搜寻证据。所以你不如回去多等几日,便会有了结果。”这才是徐太医的目的,忽悠这姑娘老实呆着。
回云疏不哭了,只是眼角还挂着泪珠,她坚定的到:“我不,我就是证人,为什么要回去。若我不,岂不是不能证明殿下的清白!”
“我要去敲登闻鼓!”
徐太医突然觉得马车崴了一下,他急忙劝到:“主,你可别冲动,太子殿下把你送走就是想你别沾惹这麻烦事,殿下做任何事,定然有他的道理。”
“有什么道理,他都已经被冤枉了!太子殿下是因为我受了冤屈。他,他是我夫君,我得去!”
徐太医气死了:“不行,老夫不带你去!”顽固不化的丫头,真是气死他了!
电光火石之间,一老一对质不下。
“啪……”忽然之间车内响起一声手拍大腿的声音。
“我带你去!”
徐太医转头一脸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夫人。
回云疏突然惊喜。
徐夫人直接无视掉自家官人错愕的眼神。
她刚刚已经听懂了。这姑娘是个正义的孩子,还跟太子殿下情投意合。
相恋如此艰难,为什么要多加阻碍。
她抚上了回云疏手,抚了一把又一把,缓缓道:“我真是太感动了!”
回云疏?
徐夫人继续到:“你就当做是我之前在船会上误会了,派人抓你的事情的赔罪吧。好孩子,妇人我带你去敲登闻鼓。”
——
马车渐渐停下。
皇城中门前旁边,朱红色的宫墙中央便是一只登闻鼓。
路上来来往往有许多巡逻的侍卫。
徐夫人牵着回云疏的手过去。
徐太医在后边追着跑着,好不容易追上了,又被徐夫人推了一把。
他踉跄了几步,又继续劝:“回主啊,你,你先听话先回去,回臣家里候着。这申冤的事情咱不着急,眼下都过好几天了,陛下还没下定论呢,太子目前也没有危险……”
“夫人唷,你别跟着瞎掺和。”
只是不论徐太医怎么,那两个女子根本不听自己的,一直往前走。
徐太医「哎呀」一声,转身跑东宫报告去了。
——
守在登闻鼓附近的侍卫拦住了眼前走过来的两位女子。
回云疏不明他的意思,出声问到:“官爷,女子要申冤,为何拦住不让敲鼓?”
那侍卫:“按照规矩,为防刁民闹事,凡无知百姓敲击登闻鼓者,先行二十大板。”
回云疏愣了愣。
徐夫人倒是想了个法子,她把回云疏往身后护了护,再跟侍卫到:“官爷,这女儿家家的给你们一就没命了,不若等她先敲登闻鼓过后再……”
只是未等她完,那侍卫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规矩不可违。”
徐夫人犹豫了,后悔带这姑娘来。她的确不知道这一条规矩,毕竟若是要立案报官的,大多去府衙,鲜少有听直击登闻鼓的。
她正欲开口劝劝那姑娘,却见那姑娘目光是坚定不移。她急忙拉住了回云疏的手,着急道:“这可不是普通板子啊。”
回云疏甩开了她的手,对那侍卫:“我要申冤,你吧。”
那侍卫是有些惊讶,却也依照制度行事。
不一会,又来了几个侍卫,抬出了长凳。
接着,他们按住了那姑娘,并往长凳上拉过去。
“你们,你们,规矩死的,人是活的,这姑娘,你们怎么下得去手!”看着阵仗,徐夫人都被吓了一跳。着急忙慌要上前拦着,却被提着刀的侍卫控制在一旁。
回云疏身子被平着架到长凳上。
两个侍卫拿着厚重的木板子站到了她身后。其中一位犹豫一下,到:“姑娘,我们也是照规矩行事。你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我不后悔。”
那两拿着板子的侍卫对视了一眼,便开始挥板。
“一……”
第一板落下,回云疏苦痛的闷哼了一声。这程度,真的超出了她的想象。
“二……”
“呜呜……”
“三……”
回云疏咬紧了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哭泣声。
“四……”
“慢着……”
侍卫数板子的声音,和一位老者的声音同时响起。
那侍卫回头一瞧,愣住了,跟同伴了一句:“怎么又来一个和尚,前几天不是才送进去一个吗?”
“不知道啊,难道我们板子轻了?”
只是后来,这两侍卫不话了,放下了板子并且跪了下来。
年迈的和尚拿出了一块金灿灿的牌子,上面写着:“御赐金牌,如朕亲临。”
宫墙附近的侍卫跪了一地,又派了一人赶忙去禀报皇帝陛下。
徐夫人赶紧去扶起回云疏。
那和尚上前对回云疏到:“阿弥陀佛,你可能未曾听过贫道,贫道法号烛玄,曾受静慧师太点化。”
只是未等回云疏回答,烛玄又继续自顾自的唉声叹气:“静慧到底怎么教人的,一个一个不怕死,善木敲了登闻鼓,皮糙肉厚的被了二十大板就算了,且养着吧。都这样了还没消停呢,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也冲着板子来了。哎……”
他跟着善木回京,本以为是事一桩,疏通官府就完了,结果没想到还涉及到皇子。他着实很不想掺和朝堂的事情。
先前善木看他这态度,知道劝他无望,便自行去敲了登闻鼓。
烛玄知道后,无动于衷,也希望善木知难而退。
结果,好吧。
香积寺的个个都是好弟子,这么弱的一个姑娘都冲上去挨板子了。
他再不出来,简直不能算男和尚了!没准下一个,普广也要冲上去主动挨板子了!
这真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他得缓缓心情。
——
不一会,有侍卫出来,把烛玄请去了御书房,也把回云疏抬了过去。
虽然这样一来,登闻鼓其实也不算是敲响了,但至少皇帝愿意见他们一面。
御书房……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烛玄、回云疏跪下行礼。
只是回云水一跪,没坚持住马上就摔倒。
皇帝没让他们起身,看了他们许久。
“抬起头来。”
烛玄抬头,跟皇帝对视了许久之后,撇开了眼睛。
“平身……”
皇帝干咳了一声,不再看那和尚,转而对回云疏道:“你有何冤情。”
回云疏支起身子,缓缓道:“禀,禀陛下,民女回云疏为太子殿下申冤。刘侍郎及其妻子谋财害命,放火烧山、加派高手害死香积寺近三十余人,后又断了报官之路,诬陷太子殿下伤他妻子性命,请皇帝陛下明察。”
“民女是证人。”
“请皇帝陛下明察。”
皇帝有些不耐烦的眯了眯眼,因为这几天来回来去都是这个事情,他年纪大了,不想如此烦心。
皇帝问到:“你为何是证人?又为何给太子申冤?”
“禀陛下,因为,因为殿下是帮民女复仇,才会……那刘大人的妻子,名叫袭婳,与民女自在香积寺长大,为贪图富贵,袭婳设计杀害香积寺僧人。民女亲眼看见的。”
“口无凭。你口中那名叫袭婳的女子贪图富贵,与杀香积寺的僧人有何必然联系?太子为何会帮你复仇?”
这女子话比那之前那和尚更为离谱。皇帝有些不想听了,转身坐回了龙椅上。
只是皇帝刚坐下,便听到御书房外有人通传:“陛下,太子身边的李公公求见,有书信一封。”
“准……”
李且得应允进去,他不动声色的观察了御书房的情况,恭敬行礼,双手呈上书信:“陛下万安。”
另一个太监接过了李且手上的书信,呈给皇帝。
皇帝拆信……
“父皇,您要儿臣禁足,把太子妃请来陪儿臣一道禁足吧。”
皇帝?
哪里来的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