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假想敌 徒儿说了不会多想的。

A+A-

    “正是如此!”白尘芜觉得这理由简直绝妙。

    虽然梦里的那个人和现实的这个人其实是同一个人。可是这般出来的话,听着就不像一个人了。

    如此一来,徒弟就不会发现,她其实是个做梦都在馋徒弟的坏师尊了。

    “所以,为师刚刚并不是想要欺负徒儿,为师绝不会对徒儿有任何师徒之外的心思。为师是个正经人,徒儿要相信为师。”

    白尘芜生怕徒弟会不信,还特地走到床榻前,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得字正腔圆。

    少年的眼睛依旧垂着,不知是信了还是没有。

    柔软的脸蛋陷在被子里,皱巴着,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过了片刻,白尘芜才听到他低声的回应:“徒儿知道了,师尊是徒儿师长,徒儿......不敢多做他想。”

    那声音实在太,软乎乎的又闷在被子里,听起来似乎带了些微不可查的轻颤。

    但徒儿了不会多想,就应该不会多想了……吧?

    白尘芜盯着少年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样直勾勾看着人家不太好。

    可谁让她之前看了那么多年,早就成习惯了。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白尘芜觉得,自己现在急需一段适应的时间。她需要重新做回对方的师长,努力将记忆中两人之间曾经密不可分的距离拉开来去。

    不然她真的不敢保证自己还会再出什么纰漏,引出什么误会。

    就像今天这样。

    白尘芜再次环顾了一下少年的房间,话本、纸鸢、还有各种玩意都还完好无损地呆在它们该在的地方。

    就如同他们师徒之间的感情,也还没有出现什么致命的裂痕。

    这就挺好的……

    这辈子他们虽然没了某些缘分,但只要徒儿不会再恨她,不会再怨她。

    她愿意当他的好师尊,远远看着少年含芳吐蕊,展露出稚嫩的芳华。只要他不再行差踏错地堕魔,少年的仙途必将无可限量。

    那也是她希望的结果。

    所以她得放手了。

    “咳咳,为师还有事情要处理,徒儿昨晚受了凉,今日没什么事的话便多歇一会儿,不必着急去为师那里。”白尘芜故作平静,视线落在身侧的香炉上,没往其他地方看。

    “徒儿没事,不需多休息。”少年声着。

    那声音太,白尘芜没听见,便只当徒弟默认了。

    “还有,为师需要忙些日子,所以最近恐怕没办法每晚哄徒儿入睡了。徒儿夜里若是害怕,为师便去寻条灵犬帮徒儿守着门,可好?”

    房间里又安静了一会儿,才传来了少年的回应。

    “徒儿明白师尊的意思了。不必劳烦师尊,徒儿……可以照顾好自己。”少年讷讷地着,抓着被子的手在白尘芜看不到的地方慢慢收紧。

    “那为师便忙去了,徒儿有什么事,再找为师。”白尘芜完,就见床榻上的少年已经完全缩进了被子里,成了一个鼓包。

    不知是真累了,还是对她仍然有所防备。

    白尘芜默默叹了口气。

    经历了刚刚的事,徒弟就算防着她,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不只是今天早上,她确实曾经对对方做过许多过分的事。

    不过以后都不会了。

    白尘芜出了莫清欢的房间,反身将门轻轻掩上。

    她呼出口气,嘴角那硬扯出的弧度慢慢拉平。

    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珍贵的东西随着她关闭的房门被隔绝开去。

    那样慢悠悠读着话本守着徒弟乖乖睡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白尘芜回了自己的书房,想要抽本书来看。可她的心里莫名烦躁,书中写了什么,她是半点没看进去。

    这时候房间里忽然飞进了只通体透亮的灵蝶,这乃是玄霄宗专门通知长老议事所用的传讯符。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正馋着鲜嫩多汁的徒弟。居所的禁制设得很强,那灵蝶根本飞不入,她也没去参加长老们这一次的议事。

    话她这些年凭借自己精湛的演技,已经十分成功地将自己这根废柴,伪装成了不问世事的世外高人。因此平日即便缺席会议,其他长老们也都早已见怪不怪,更不会专程去再请她。

    不过很久之后,她才知道这一次的议事竟然是与那此时还未苏醒的魔尊有关的。

    起这个魔尊,白尘芜不由恨得牙痒。

    如果导致徒弟黑化的内因,是她这个师尊的某些自作多情的行为扭曲了徒弟三观的话,那么那个杀千刀的魔尊就是拐骗徒弟入魔的最大外因。

    当年莫清欢是何时何地入的魔道,白尘芜是不清楚的。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等到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徒弟身上那已经成了气候的魔气,她才会那般恼怒。

    更不要再后来,莫清欢与那魔尊无比香艳的风流韵事传遍了整个修仙界……

    啊,对了。

    那个时候她正“病”着,宗派上下怕她这个长老病情激化,所以空前团结地将她给瞒了。

    然而后来,当她一个人冷静下来仔细回忆的时候,才发觉莫清欢修魔之前身上的许多表现,其实都有迹可循。

    而那些可疑之处,大抵是在魔尊即将苏醒之前和苏醒之后的时间里。

    所以,想要阻止徒弟黑化,除了要管好她自己,魔尊那边也是不能放松警惕的。

    想到这些,白尘芜半点不再耽搁,起身出了居所,便御剑去往玄霄宗议事堂。

    临行之前,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符文,加固了居所周围的防御。

    如此一来,即便她不在,她家徒弟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玄霄宗所处的山脉乃是一处灵气浓郁的洞天之地。御剑远眺,便可见玄霄主峰及四周星罗棋布的重重楼宇。

    议事堂位于玄霄主峰之上,穿过若聚若散的层层烟云,便见一处傲然耸立的巍峨楼阁。

    门口的弟子见到御剑而来神色淡淡的绝美女子,呆呆怔愣了片刻,才慌忙行礼:“弟子见过尘芜长老。”

    弟子罢,悄悄往白尘芜的身后看去。见她身后空无一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白尘芜心里想着其他事,也没注意这些。微微颔首,便往堂中去了。

    待到那一抹雪白卓然的身影离开,几个弟子凑在一起,不禁窃窃低语起来:

    “尘芜长老今日出门,竟然没带着清欢师弟,这可是头一回呢。”

    “看来昨日宴席之上,尘芜长老果真是看出来了呢。”

    “是啊,谁不知道尘芜长老最疼她家徒弟?偏偏太虚峰那几位师姐还一个劲跑过去劝酒,恨不得将眼睛黏在师弟身上。明明师弟都开口拒绝了,她们还不肯罢休。”

    “几位师姐也真是的,师弟再好看,之前大家还不都只敢偷偷看两眼,谁也不曾破了规矩。如今人家刚刚成年,她们怎就这般猴急地往前凑。难不成还以为这样就能够得了人家青眼,抱得美人归么?”

    “清欢师弟性子那么乖那么软,平日本就很少会从玉鸾峰出来。看来咱们今后,连偷偷看一眼师弟都不能了。”

    “唉……”

    白尘芜穿过议事堂的禁制,便见到掌门和其他两位长老已经到了。

    “哟,尘芜长老,稀客稀客呀。”坐在主位的女子眯着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笑嘻嘻和白尘芜招呼。

    这人便是玄霄宗掌门凌绝子。

    此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太靠谱的样子,事实也的确如此。

    整个仙门都知道,玄霄宗掌门凌绝子平生三大爱好:喝酒、斗鸡、忽悠人。

    没有一样与宗派发展有关。

    是以玄霄宗虽然出了不少威名远播的修者,门派的发展却一直是不温不火。

    究其原因,保守地,凌绝子要占全责。

    白尘芜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凌绝子的时候,险些将她认作哪个歪门邪派的妖修。

    好在原主是清冷孤绝的人设,平日话不多,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这才没有让她一出场就自曝了身份。

    凌绝子的两侧分别坐着一男一女,正是门派内的两位长老。

    坐在左侧的男子长了一张苦瓜脸,秀美的眉目微微垂着,眼神空洞无焦,神情凄怆,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据此人平日最大的爱好就是熟读各类苦情虐心话本,读到悲情之处还要嘤嘤嘤哭上半日。虽胆子奇无比,但战斗力却强得惊人。

    最重要的,他还有着一个和柔弱外表完全不相称的名字:王铁柱。

    坐在铁柱长老对面粉雕玉琢的女孩外貌看起来不过十来岁,实则是位天生剑骨的奇才。

    不过也正是因为修炼过于神速,年龄便永远地停留在了孩童时期,成了个永远也长不大的豆丁。

    白尘芜选在豆丁,哦,不,嵯峨长老身旁落座。

    堂内还有两个空座,对应另两位缺席的长老。

    白尘芜记得,那两位长老,其中一个嗜赌如命,不久之前干了一票大的,结果输到裤衩都不剩。凌绝子担心那厮此时见了她会向她借钱,所以今日的长老会便没有通知对方。

    而另一位应该算是平日所有长老中最敬业的。奈何近日她最喜爱的春宫作者突然飞升,画册断更,使之情绪受了太大击,日日吐血三升,致使修为大损,因此迫不得已才告了假。

    好在这长老会的参会人员从来就没聚齐过,众人也都挺想得开。

    凌绝子见人到得差不多了,便起了今日会议的主要议题。

    果然,便是魔尊封印近日来出现动荡之事。

    不过这事情在如今看来还算不得什么大事,封印动荡也并不代表就会出现什么后果。

    凌绝子本就给人一种吊儿郎当的印象,出的话长老们也不会觉得有多严重,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多余。

    “这世道已经足够艰难,掌门今天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杞人忧天?珍惜眼前不好么?”铁柱长老捂着胸口轻轻蹙眉,看着凌绝子的神情仿佛是在看一个比自己的病情还要严重的抑郁症患者。

    “是啊掌门,别魔族如今势单力薄不足为惧,即便是那魔尊杀回来又能如何?咱们还会惧她不成”嵯峨长老将玄铁重剑往地上一磕,两条短腿站在椅背上,神情肃穆又豪迈。

    白尘芜见此情形,料想上一世的长老会应该也大概是这般光景。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要知道一百年前的仙魔大战,魔族遭受了重创。魔尊被封印了这么多年,修为耗损严重,理应没能力在这个时候掀起什么风浪。

    上辈子的白尘芜和如今堂中的其他几人一样,也是抱了这般想法。

    结果后面不仅被狠狠了脸,还被拐走了徒弟。

    白尘芜如今既然已经知晓了将会发生的事,自然是要婉转地提醒在场诸位早做防备。

    好在凌绝子虽然不靠谱,但好歹将白尘芜所的重点全都记录了下来。

    “算算日子,过几日太虚峰的秘境就要开启了。此次机会难得,各位长老门下若有弟子想要参与,还请早做准备。”

    凌绝子完这个,又笑眯眯看向白尘芜:“尘芜长老,您家徒弟莫清欢今年要参加么?”

    白尘芜见自己被问到,点点头:“清欢既已成年,总该参加宗门历练的。”

    记忆里莫清欢当年是十分期待着这次太虚峰秘境试炼的,并且最终也取得了十分好的成绩。

    这算是她家徒弟除了颜值以外,头一次用实战彰显了自身的实力。

    那一次,白尘芜与少年整整分离了七日。

    七日之后,少年满载而归,乖巧地跪在她面前软声唤她:师尊。

    几日的历练让少年的身姿越发挺拔,如同出鞘的利刃,初露锋芒。

    那个时候,她便意识到,她的徒弟,竟是极有天赋的。

    倘若来日多加琢磨,必会有一番不的作为。

    可她当时看着面前许久未见的少年,却只想抱他,将他领到床上去。

    当时的白尘芜也的确是这般做的。

    静谧的玉鸾峰居所之内,她占了徒弟整整一夜。

    转日清,少年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几乎站立不稳。

    但他还是颤巍巍跪在床榻前,从锦囊中将秘境的战利品一样样呈给师尊。

    可白尘芜那时候满脑子都是昨夜徒弟微颤的轻喘、压抑的低吟,哪里会在意那些身外之物?

    她告诉少年,这些灵植珍宝,你自己留着便是。

    那时少年的神情是有些失落的。

    或许,那个时候他便已经开始有了想要偿还恩情的算,一步步计划着离开了呢。

    白尘芜垂眸,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可真不是个好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