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天香阁 天知道他刚刚用了多少勇气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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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天香阁的生意不算红火, 如今时辰尚早,店里没什么客人,老鸨子睡眼惺忪地了个哈欠。

    结果他嘴还张着, 眼角的眼泪刚刚汪出来,余光就撇见门口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

    这个时候来的,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大生意。老鸨子原本想随意吩咐个人招待一下,结果看到那进门的女子, 困意顿时消了。

    白尘芜进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哈欠了一半的老鸨子,慌忙地起身迎过来。从满脸冷漠到笑脸相迎, 整一个川剧演员的速度。

    没办法, 谁让白尘芜周身自带气场,走到哪里都让人无法忽视。

    为此,曲颜奴还曾经多次调侃过她,在原本世界里是不是个背景特别牛的富家姐。就是他们网红圈子里一部分人削尖脑袋都想攀上关系的那一种。

    而如今这老鸨子,似乎长了一双与曲颜奴同款的眼睛。

    在他眼中,眼前的客人容貌卓绝, 气质矜贵, 一看就非富即贵。就连她身后跟着的厮,模样都不是一般的俊俏。

    等等,这厮......

    老鸨子不知怎么回事, 原本走过来是要招呼贵客的,结果却一直盯着贵客身后的厮看。

    楼里的其他人见状, 也都好奇地看过来, 然后齐齐也是一怔。

    莫清欢原本只是乖巧地跟在自家师尊身后, 完全没什么存在感。这时候被这么多人看着,一下子也有点懵了。

    白尘芜也察觉到了这里奇怪的氛围,不着痕迹将自家徒儿挡在身后, 轻咳一声。

    这老鸨子何等机敏,立即收回视线满脸堆笑热络道:“贵客来得可真巧,如今子们刚刚梳洗扮妥当,贵客不妨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老鸨子这边着,朝着不远处的龟奴使个眼色。那龟奴立即会意,跑着上楼报信去了。

    楼下也有几名伎子,只不过都只是中等偏上的姿色,算是面容清秀端正的。放到一些的花楼里尚且能够充一充门面,但在他们天香阁就只能靠边站。

    可他们平日见多了脑满肠肥的嫖客,今日见到白尘芜这般好样貌的,谁还不想凑过来碰碰运气,万一被相中了呢?

    眼见一群男子眼睛冒着光围拢过来,白尘芜微微蹙眉,将手中的扇子轻轻一展挡在身前。

    那老鸨子立即对那几个伎子柳眉一竖:“去去去,一群没规矩的。”

    那几人见爹爹这般了,才悻悻地离开,一边候着去了。

    白尘芜知道青楼里的规矩,给老鸨子了赏,又拿出一枚沉甸甸的银锭。

    老鸨子见到真金白银,立即高兴得眉开眼笑,将白尘芜迎到雅间,吩咐人奉上瓜果佳肴与好酒。

    没一会儿的功夫,龟奴已经领了七八个模样上乘风情万种的美人过来,每一个放在其他花楼里,都是能做花魁的水准。

    “贵客可有中意的?”老鸨子殷勤地问道。

    白尘芜幽深的目光一个个扫过来,发觉他们确实都只是普通人。

    天香阁这里因为都是凡人,因此日常没有术法禁制。白尘芜原本也是怀疑这里会不会混入魔族或是别有用心的修者,然而如今,她却并没有在这里发现任何可疑的气息。

    难道她要找的人,并不在这座花楼之中?

    眼看着白尘芜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起来,那老鸨子便以为贵客对他安排的这几个子并不满意。

    而他又怎能看着到手的金主就这么走了?

    “流云呢?”老鸨子将一旁听命的龟奴拉到一边。

    “的已经知会了流云公子身边的豆子,可豆子公子还睡着,一时半刻起不来。”龟奴也一脸焦急。

    一座花楼里面的花魁,便是这座花楼的台柱子。很多时候,甚至老鸨子都不得不看对方的脸色行事。

    “这个流云,”老鸨子咬着牙,“这些日子也不知是怎么了,到手的银子都不赚。”

    老鸨子发着牢骚,但到底不愿为了一桩生意惹恼了摇钱树。要知道他这天香阁可是在这位花魁两年前来到这里之后,才有了和另外那两座花楼一争高下的资本。

    于是老鸨子眼珠子转了转,又问那龟奴:“那你刚刚可了这位贵客身边,有个和他长得七八分相似的厮?”

    “对啊......”龟奴一拍大腿,她怎的将这事给忘了?明明他们这些人刚刚都看惊了,结果她上楼只顾着和豆子这贵客出手如何大方,却将那厮的事给忘了。

    万一这贵客身边那厮,是流云公子失散多年的亲弟弟呢?

    万一流云公子能将“亲弟弟”也拉来他们天香阁做台柱子呢?

    这个弟弟看起来嫩得出水,而且比流云公子还要俊俏,应该还可以火好几年,那到时候他们天香阁得赚成什么样子啊?

    龟奴简直要被自己的脑补乐疯了,正想再往楼上跑一趟,众人便听到一阵极浅的脚步声从楼上下来。

    白尘芜自然也察觉到了那人的脚步,于是抬眸看过去,就看到一名身姿纤长如弱柳扶风的美人往他们这边走过来。

    这美人的举止慵懒随意,举手投足之间又有一种媚骨天成之态。他的面上依旧覆着薄纱,只露出一双含情美目。

    白尘芜也终于想起这双眼睛像谁了。

    那明明是一双与自家徒儿如出一辙的眼睛,只不过两人的神态气质相差太多。加之昨晚花楼上光线又暗,白尘芜初见这双眼睛之时便没有往徒儿那里想过。

    如今青天白日,这流云公子又近在眼前,白尘芜不可能再看不出来了。

    怪不得这天香阁里的人,在看到自家徒儿之后会是那种表情。

    不仅是白尘芜自己,她还感觉到那流云公子出现之后,自己身后的少年呼吸也微微一滞,显然也发现了这不同寻常之处。

    那流云公子不疾不徐地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纪与莫清欢相仿的童。

    那童比自家主人更先注意到了白尘芜身后的少年,眼中流露出和之前楼里那些人相同的惊讶之色。他迅速在流云公子耳边耳语了一句,那流云公子似乎才注意到莫清欢那里。

    不过流云公子的目光也只在莫清欢脸上停留了少顷,便垂了下去。他先是向老鸨子行礼唤了声“爹爹”,又笑意盈盈地看向白尘芜,唤了声“姑娘”。

    不得不,这流云公子当真是风月场里的一把好手。只这一声招呼,便让人觉得春风拂面般亲切,但又不会过分谄媚,拿捏得恰到好处。

    其他那几名伎子见头牌来了,立即自觉地分立到两侧给流云公子让出位子来。

    可见流云公子日常在这天香阁里,地位何等卓然。

    只见他款款来到贵客身边,亲自为白尘芜斟了酒。

    对于第一次来到天香阁的新客,这待遇显然已经是极高的了。

    淡淡的香气萦绕在空气里,这应该是一种特调的熏香,香气十分独特。

    白尘芜捻着杯沿看着里面清澈的酒液,面不改色将酒喝了。

    这酒的确是佳酿,虽然比不上他们修仙界的灵酒,不过在凡尘已经实属难得。没成想一座花楼里,竟然藏了这般好酒。

    她的酒量尚可,只是平日里很少喝。

    流云公子支着下巴,眼尾带着点点慵懒的笑意。

    “姑娘好酒量。”他着,又给白尘芜满上了一杯。

    老鸨子在一旁看得满心欢喜,觉得今日这笔大生意应该是能成。

    要知道这流云公子虽然是主动投奔的他们天香楼,可平日对客人则是诸多挑剔。但凡是看不入眼的,即便再多真金白银也无法博得这位的芳心。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这棵摇钱树已经很少接客了。

    为此,老鸨子没少暗地里着急。

    要知道一个男子的好时候能有几年?不趁着年轻多赚些,到了人老珠黄的时候,岂不光剩后悔了?

    再者,他们开门做生意,岂有放着银子不赚的道理?

    即便是欲擒故纵或是待价而沽,也总要有个限度吧?

    他以为自己当真可以青春永驻吗?

    不过来也奇怪,老鸨子每次在心里发牢骚的时候,那流云公子仿佛都能听见似的。所以每次他刚准备苦口婆心地劝一番,对方总是能够先发制人地堵住他的嘴。

    这一回,老鸨子眼见着时机成熟,生怕煮熟的鸭子再飞了。结果他刚想开口引这贵客随流云公子上楼,却见流云好奇地看向了贵客身后的那名厮:“这位公子,不知你是哪里人?”

    少年自这流云公子一出现,目光也一直在对方身上。如今见对方问了,便如实答道:“时候的事不太记得了,不过,师......主子捡到我的时候,是在寒州的韦城。”

    流云闻言低低一笑,没有再继续细问,而是将目光落在白尘芜身上:“原来是自就养在身边的,怪不得这般宠着。”

    这话听在其他人耳朵里,只以为这厮被主人贴身带着,就是难得的恩宠。然而,白尘芜却总觉得这男子的话里面,透着些古怪。

    最终,白尘芜自然是不会和这流云公子上楼再做什么,那流云公子也早就看出来对方对自己并没有兴趣。两人对饮了几杯,圆了彼此的面子,便友好分开了。

    那老鸨子看着煮熟的鸭子果然飞了,心里那叫一个恨啊。

    他刚想冲着流云公子发几句牢骚,谁知道对方果然早知道了他心中所想。

    “爹爹,”流云公子如丝的媚眼懒洋洋瞥了老鸨子一眼道,“那贵客何等矜贵之人,能看上咱个风尘男子?”

    这话老鸨子就不爱听了:“她若嫌弃,又怎会来咱们这里?”分明是你自己不懂得抓住机会,才让这肥羊跑了。

    流云公子也不多解释,只是神秘一笑:“来,自然有来的道理。”

    完,也并不算将话点破。悠闲地上了楼,只留下百爪挠心的老鸨子等一干人胡思乱想去了。

    楼上属于头牌的房间,自然是整幢楼中最大最好的。

    流云公子吩咐童不必跟进来伺候,反手将门关了。

    如今房里只剩下他自己,男子脸上原本那慵懒从容的神情,立即被阴郁和怨毒所取代。

    他冷着脸坐到妆台前,看到铜镜中自己的面容如同幻影般迅速地衰老。原本吹弹可破的白嫩肌肤变得干燥蜡黄、布满细纹,就像是干瘪的橘皮一般。

    如此看来,倒像是瞬间老了三十岁。

    回客栈的路上,白尘芜一直都在思考着关于那个流云公子的事。

    那人即便覆了面纱,然而那眉眼与自家徒儿太过相像,让人无法不在意。

    “徒儿对那流云公子,可有什么印象?或者,可有在哪里见过?”白尘芜轻声问道。

    少年见师尊问话,自然是很认真地思考起来。不过,他确实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白尘芜看着少年迷茫的眼神,便知道对方对那流云公子是没什么印象的。

    不过,已经重生过一次的白尘芜比其他人掌握着更多的信息。

    她知道一段时间之后,会有一个与自家徒儿长得七八分相似的男子到玄霄宗去寻徒儿。那个人自称是徒儿的爹亲,却看起来分外年轻。并且,还是个风尘男子。

    白尘芜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那人,然而只听得这些描述,确实与这流云公子极为相似。

    那人当年去找莫清欢的目的,两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如今白尘芜不得而知。不过,对他多加关注总是没错的。

    少年看着身旁的师尊垂眸不语地沉思着,便声问道:“师尊在想那花楼公子的事吗?”

    白尘芜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每次思考关于徒儿的一些事情,都能勾起她许多不太美好的回忆。于是,白尘芜就没有注意到少年在听到她的回应之后,神情有了些变化。

    晚上,白尘芜沐浴过后,原本以为徒儿会如昨晚那般抱着枕头可怜兮兮地求她一起睡。不过待她走到房间门口,却没见到徒儿的身影。

    一时间,白尘芜心里还偷偷失望了一下。

    不过她这可不是馋徒弟了,她如今是个正经师尊了,才不会每日都想着日。只不过徒弟每天乖乖窝在她的怀里,像个暖炉、又像个抱枕,抱起来舒服得很。

    白尘芜正这般想着,走进了房间。然后就看到,她的床榻上有一个鼓包。鼓包里,是她已经洗得香香白白的抱枕,呸,徒弟。

    心里偷偷想着是一回事,如今看到床榻上当真躺着的香香软软的徒弟又是另一回事。

    白尘芜有些哭笑不得:“徒儿这算是登堂入室了?”

    少年闻言动了动,将薄被拉到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徒儿担心,今晚那双眼睛再来找徒儿怎么办。”

    这真是个绝好的理由。

    白尘芜已经没脾气了,如今徒弟就在床上,她总不能将人包赶走。正好这些日子白日总有事情要忙,她就当每天晚上对徒儿进行安抚治疗了。

    她尽量平心静气地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上去躺好。

    少年果然立即就团进了她的怀里,像是只粘人的猫,又像是个材质极好的抱枕。

    “师尊……”被子里的少年动了动。而后,慢慢展开蜷成一团的身体,贴到白尘芜的身上。

    感觉到那火热的身子贴过来,白尘芜的脊背瞬间就僵了。

    少年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脸蛋就蹭在她的胸口。灼热的呼吸顺着衣领喷薄到她的皮肤上,有些痒痒的。

    这是与之前每晚赖在她怀里撒娇完全不同的姿态。

    少年的身体同样紧绷着,天知道他刚刚用了多少勇气才敢这般靠在师尊怀里。

    可是自从来到旎城以来,他真的每日都胆战心惊的。师尊为了任务,每日都要去花楼搜集情报。

    “师尊,徒儿后悔了,徒儿不该那般草率接下掌门的任务的。”少年软声着,语气中带着沮丧。

    倘若他没有接下这个任务,那么,他就可以和师尊两个人一直呆在玉鸾峰过平静生活了。

    白尘芜听着怀里少年闷闷的声音,觉得自己今日果然不该一时信念动摇,同意带徒儿一同去天香阁的。如今,徒儿一定是被花楼中那些淫靡之事吓到了,所以才会后悔,当初不该接下这个任务的。

    白尘芜微微侧身,伸出手臂轻拍着少年的背:“这任务本就是仙盟主动要交到为师手中的,即便徒儿没有接,为师最后也是不得不接的。”

    虽然她平日大多时间都游离在宗门事务之外,一向以深居简出的形象示人。但是这次的事涉及到仙盟,又有凌绝子亲自出面,不是她想不管就能不管的。

    所以,这不是徒儿的错。

    “早知如此,为师不该将徒儿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