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皎洁的月光铺洒在大地,晚风微拂，轻轻撩起冉梓披散在身后长及腰际的三千青丝。

    她将身影静静地隐匿在夜色中看着成烨那方的灯火通明，脑中皆是白日里他在床边对她的那番话。

    那时的他目光太过灼热,灼热到快要将她心底隐藏至深的情愫全然唤醒。

    怎么可以这么霸道，又这么的理所当然？

    可她

    “咳咳”忽然一道披风落在她肩上，冉梓抵在唇边的拳头一顿，侧眸看了眼身边人笑了笑。

    “多谢。”

    季听兰抿着唇给她系好披风：“大人,夜风寒，您需要多注意身体。”

    冉梓轻嗯一声继续道：“她们如何了？”

    “宋青已经安抚白日受惊的姑娘们睡下了，只是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

    她们医师营成立初时，许是碍于此事乃成烨亲自批准，也是因为当初战事刚刚平息,她们的功劳甚大,是以,众人未曾有过多微词。

    可如今战事结束已有数月,相较之前,她们的作用已然没有那么明显，甚至现在竟然开始有人暗中围堵下方的医女，什么让她们尽军妓义务之类的话。

    而冉梓更是因为此事数日未眠，以至于今日身体终于不堪重负。

    见她不语,季听兰踌躇片刻还是开口：“大人，其实若是我们同少将军禀明,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况且就今日来,虽然她不知少将军和自家大人发生了什么,但光见到大人受伤后少将军那紧张的模样，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定是十分在乎大人的。

    “不可。”冉梓轻轻摇头。

    季听兰十分不解：“为何？您与少将军”

    “朔北军不是他一个人的朔北军。”冉梓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目光看向满天繁星，眼底一片清明。

    “他可以对我们有一次例外,却不能次次例外。”

    虽然总有些腌臜之人，但这并不能否认朔北军军纪严明，成烨能在军中有如此威望可不是光靠一个大将军义子的身份。

    他一定是通过了不断的积累，而那时为他治伤时她所见到的遍身伤痕，则都是他一步步走来的证明。

    况且他已经为她破例了一次让她成了唯一的女医师，那时她便已觉十分亏欠，现下他还了那些暧昧不清的言论

    她便更不能肆无忌惮的将他拖下水了。

    “这些人行事十分狡猾，专挑姑娘们落单时前来骚扰，我们至今都不知他们到底隶属于哪些营，若真让成烨知晓，必然闹得整个军营皆知，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面对冉梓的反问，季听兰终于明白了其中关键。

    女子在这世道本就艰难，更何况是在从未有过女官的军营之中？

    她们的出身就是军妓，若真因一些没有确切证据的骚扰闹得人尽皆知，届时无论真相如何，流言蜚语首先中伤的便是营中的姑娘们。

    “大人的是，是属下目光短浅了。”

    冉梓莞尔摇头，顿了片刻状似随意问道：“你可知今日下午发生了何事？”

    成烨今日同她完那些话后，忽得大将军急令传召，若非如此，在那等场景下她几欲要装不下去无动于衷。

    但现在想来，如若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也不会走得这般急切。

    虽然她问得去头断尾的，但季听兰却是听懂了。

    “据是朝廷传来命大将军回京述职的旨意。”

    回京述职？

    冉梓紧了紧交握的掌，心中却有担忧，她知道回京述职这一法，禹朝向来按距离远近规定述职时间间隔，以朔北的距离应当是五年一次才对。

    可据她所知，上一次朔北军回京述职是三年前，而也是那一年朝廷派来了朝廷军。

    “大人，此事可有不妥？”见她凝起眉，季听兰心问道。

    冉梓摇摇头：“无事。”

    许是她想太多了。

    *

    成烨没想到不过短短数日，他便已经再也近不了冉梓的身了。

    “少将军，我们大人身子不适今日不见客。”季听兰面无表情伸将人拦住。

    成烨扫了眼紧拢的帐帘心中冷笑。

    第五次了，初时他只道她确实身子不适，且考虑到那日他同她的话或许会吓到她，可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他拒之门外，他倒要看看她意欲何为。

    “本将知道了。”

    看着他一如既往离去的背影季听兰身体瞬间垮了下来，少将军这通身的低气压，她总感觉下一秒便要被一刀毙命。

    “走了？”见季听兰走进来，冉梓从床帘中探头。

    季听兰挎着脸：“大人，属下见今日这架势，若明日少将军再来，您可能就见不到属下了。”

    闻言冉梓咬唇笑了笑，语气讪讪道：“不会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变得如此畏畏脚，同先前一般交流就是，可一想到那日他的话，总是有什么东西变了。

    若再来一次这种对话，她真的无力招架。

    于是在季听兰走后，冉梓同往常一般，换上医师营的服饰，在辫好辫子后自营帐侧方钻了出去。

    为了防止成烨没走远被逮到，她这几日进出自己住处都跟做贼一样。

    什么时候是个头，唉。

    “身子不适？”

    揶揄的语气自头顶传来，刹那间，冉梓嘴角叹气的弧度瞬间凝结在脸上，从来没有哪一刻让她觉得这声音如此宛若恶魔低语。

    她忽然就明白季听兰的压力了。

    “好好巧”

    成烨从帐顶翻身而下，眉峰轻挑：“不巧，我就是在等你。”

    冉梓看着他一步步向她走来，身子更僵硬了：“是是么，可是有什么要事？”

    “要事倒是没有，不过——”他顿了顿，眉心一蹙，“你不觉得你现在特别像只乌龟吗？”

    “缩头的那种。”

    冉梓撇开脸：“你得对。”

    成烨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样一句，突然间接下来的话就不知如何起。

    于是他叹了口气：“不过是同你多了些话就这般躲藏，若是唔——”

    见他似乎要越越离谱，冉梓赶紧上前一步捂住了他的嘴：“你别了！”

    成烨怔忪一瞬，紧接着黝黑的瞳孔中开始流转丝丝笑意，他就这样看着她踮着的脚微微颤抖，然后轻轻扯下她的腕，眼尾上扬。

    “若是真想与你在一起，你是否要连夜打个洞离开我这朔北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