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四章(上)赵尤part2.
赵尤赶忙也伸出手。他和这位王老师握了握手,顺便搭着王老师的手臂上了快艇。两人互相看着笑着,许秀芬脸上也带笑,快艇上还有个人,就是刚才赵尤远远看到的那黑皮肤男人,近看他的个子特别高大,得有一米九了,肌肉结实,穿了背心短裤人字拖,手脚都很大,他也在笑,笑得憨憨的。快艇上气氛融洽,待到赵尤和王老师都坐下了,许秀芬示意那黑大个可以开船了。
附近海岸只有这一道栈桥,也只停着他们这一艘快艇,岸边更是不见人迹。那黑色轿车孤伶伶停在沙滩上。马达一发动,船行开,赵尤转头看向和他坐在同一侧的王老师,露出了稍显迷惑的神色,提高了音量和他话,道:“所以……去参加培训,”他比手画脚,自己先改了口,“就是文化交流,思想碰撞的人都是兄弟姐妹,你们是他们的老师?”
王老师靠近了赵尤,道:“其实大家都是一个大家庭的一份子,老师嘛,只是一个称呼,你到山东去,人人也都管你叫老师,也是大家对我们的敬意,大概是看我们年纪大吧。”
风大浪急,这位王老师起话来的声音却很稳定,音量和快艇还没启程时,他和赵尤话时保持一致,并没有要与周围的杂音拼个高低的意思。赵尤不得不挨近了他,好完整清晰地听到他了些什么。他又问:“岛上属你们最资深吗?”
着,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杭丰年没回他的信息,信号正在一格一格消失。赵尤一笑,索性把手机收了起来。王老师回道:“算是吧。”
海风更大了,赵尤侧脸回望,岸上的黑车已经成了个黑点,而前方并未见任何岛屿的踪迹,海的远处还是海,想必还有段路程。他插着裤兜,腋下夹着那档案袋,眼睛被大风吹得眯缝了起来,他闲闲和王老师搭话:“都种些什么啊?”
“什么?”王老师侧耳倾听。
“不是自给自足吗?”赵尤做了个耙地的动作。他看着坐在他们对面的许秀芬,她靠着快艇,眼睛也眯了起来,人随着船行摇晃,只有那船夫,海风未曾改变他凝视前方的模样,他的大手稳稳抓着马达的操作杆,一双大脚抓着地上的拼接缝隙,身体也在摇晃,可脑袋却一动不动。船上还放着两把鱼竿,一只空的塑料桶,堆着一捆绿尼龙线编织的渔网。
王老师:“菜啊,土豆啊。”
“土豆?”
“对啊。”
“鱼也是自己钓?”赵尤瞅着那鱼竿。
王老师笑了两声,点了点头,:“挖海胆,抓螃蟹,龙虾。”
“这么丰富?”赵尤的眼睛被海面上突如其来的反光刺痛,微低下头,揉着眼睛问了:“6月10号上到9月10号是吧?”
“对。”
“怎么选了这三个月啊?这这时候是雁城最热的时候吧?”
“岛上还好,一年四季温度都差不多。”王老师。赵尤抬眼看他,又揉了揉眼睛,快艇随浪颠簸,他的目光在王老师身上颠簸。王老师又:“也没什么特别的,当初来这里的时候,证件执照之类的申请下来差不多就是6月10号了,当时有不少人跟着我们从香港来雁城体验,大家体验下来,觉得三个月的时间来进行一场集中的,关于自我方面的探究最合适。”
“中间还得有休假?”
“在对外部环境的态度方面,我们不是完全抛弃世俗和外界的一切,我们追求的是一种融合,一种包容万物的境界。”
赵尤似懂非懂地听着,接着问道:“您跟着许老师是一起从香港来的吗?您也是香港人?”
“对,一起从香港来的,我有香港护照,算香港人吗?哈哈。”王老师笑着,“我爸爸妈妈,我的家族在得州。”
“您祖籍山东德州啊?怪不得您刚才起山东,德州扒鸡!”赵尤高声着话,竖起拇指,还频频看许秀芬,大声:“王老师老家的扒鸡!”
许秀芬微笑着抚着头发点头致意。
王老师拍了拍赵尤,摇头道:“美国得州!!”
赵尤错愕,还很尴尬:“啊,您是美籍华人啊!”他还是竖大拇指,“您的普通话讲得真好!”
王老师但笑不语了。许秀芬这时抓着快艇船沿站了起来,指着东南方一片金光闪耀的海面,:“那里就是了。”
赵尤就看到那地方金光闪闪的,只得在额前搭了个棚,遮住了不少阳光,这才勉强看到一座岛屿。快艇的速度缓了,船行平稳,海风也没先前那么狂放了,周围偶尔能看到一些艇,头顶草帽的渔夫正在收网。
赵尤问道:“附近就这么一座岛啊?有名字吗?”
许秀芬:“不止一座啊,在后面,现在看不到,后面还有一些海岛,都比较,有的一涨潮就淹没了。”
王老师:“当地人叫它龟背岛。”他和船夫话,“方,是吧?”
方点了点头,叽里咕噜激动地了许多,像是土话,赵尤听不懂,张着嘴巴,很是迷茫。王老师就翻译给他听,道:“他,他爸爸,以前这一片有个很大的岛,像个大乌龟,后来海水变高了,乌龟的脑袋先看不见了,永远看不见了,后来乌龟的尾巴也不见了,一直没再出现,现在就剩下乌龟的这个背,还有乌龟的右边两只脚和一点裙边。”
赵尤边听边点头,听完后问道:“那这些也都属于你们这个贝特文化传媒公司吗?”
王老师笑了笑,:“我们有正规的手续的,上了岛可以复印当时的买卖文件给你。”
赵尤扯了扯王老师的衣袖,声和他:“许老师家里一定很有钱吧?”
王老师还是笑,赵尤伸手摸风,靠在船上,似是在享受这惬意的时刻:“有钱人追求自我,创业的派头就是不一样啊。”
龟背岛已经离他们很近了。岛屿中央那隆起的部分郁郁葱葱,一片云朵挡住了太阳,赵尤清楚地看到岛上的一个码头,还有那码头两边停泊的两挺舢板,另两艘快艇和一艘型游艇,那游艇的船身很高,戴遮阳顶棚,船身雪白,上面用蓝色油漆刷着“如何岛”的字样。
到了码头前,方拴好了快艇,先上了岸,赵尤他们三人跟着上去。许秀芬带路,沿着那码头走着。赵尤看到有一艘艇上放着一些纸箱,纸箱上都印有“如何岛”的字样,有的船上还盖着挡雨的油布,看不出油布下面盖着什么。
王老师道:“都是一些纪念品,每年都有不少热心人资助我们,我们也会定期回馈一下这些捐赠人。”着,那方就跳上了一艘快艇,船摇晃了两下,他稳稳站着,从一只纸箱里摸出一个草绳编织袋,王老师走过去伸手接过那袋子,嘱咐方:“这只满了就先送过去吧。”
方点了点头,开始解那快艇上的绳索。王老师把手里的编织袋递给了赵尤,道:“赵警官不嫌弃的话,带一个回去吧。”
赵尤看着方开了那快艇走了,道:“他走了那到时候谁送我回去啊?”
许秀芬:“看出来您不太想出这趟公务了,才上岛就想走了。”
赵尤挠挠胳膊,:“这实在有些晒,船也坐得挺晕的……”
许秀芬笑着看他:“别担心啊,岛上会开船的人还有很多。”
赵尤就抓着那编织袋:“这怎么好意思,我都没出钱啊!”
许秀芬:“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些吃的和一些手工纪念品,果干都是我们自己晒的,绝对纯天然,无污染。”
赵尤听了,开编织袋扫了眼,里头确实就是一些包装好的果干和一些编织手链。他抱着档案袋和编织袋,更不好意思了:“真的不好意思啊。”
他们三人这时已经走下了码头,走在一片白沙海滩上了,远处依稀能看到一些白白的墙。
王老师笑着问:“这不算收受贿赂吧?”
赵尤笑出了声音,摇着头,把档案袋放进了编织袋里,提起那编织袋看了一番:“这不会也是你们自己做的吧?”
许秀芬做了个搓草绳的动作,:“是啊。”
王老师笑着捏了捏赵尤的肩膀,停下了脚步,:“这里就是平时大家学习的地方,葛俊婷应该在里面学习冥想,我喊她出来,你稍等。”
那是一片树林。他们停在了一片树林前。王老师完便走进了那树林,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赵尤有些傻眼:“在树林里学习?”他指着远处的白色墙壁问道:“我以为那里才是学习的地方。”
许秀芬:“那里是住宿的地方。”
赵尤:“那是……露天学习?”
“算是吧。”许秀芬指了下边上,领着赵尤也进了树林,他们脚下起初是一条泥沙径,走了会儿,就走到了一些鹅卵石上了,再接着走下去,穿过一些芭蕉树,出现在赵尤面前的是一座充斥着热带植物的花园,花园中心设有一个石头堆成的喷水池,周围的花草显然经过精心的理和修剪,地上能看到铺有许多巨大的芭蕉树叶片,这花园里长有很多高大的菩提树。
“那些房子是你们自己盖的吗?”赵尤此时已经看不到那些白色墙壁了。
“是啊。”许秀芬在一棵菩提树下坐下,盘腿坐,这树下还放有几只木碗,散落着几只淡黄色的鸡蛋花编织成的花环。花朵还很新鲜。
赵尤跟着坐下,树荫下凉意明显,他擦了擦汗,就听到身后枝叶骚动,一回头,看到两个穿亚麻布衣服的年轻男人肩扛着两大串香蕉走了出来,他们和许秀芬点头致意,也冲赵尤微笑点头,不一会儿又有几个女人走过,手里不是捧着木碗就是扛着锄头,或是背着个编织背篓。这些人都穿着制式统一的衣服,神情也都相似,有男有女,有年轻的,也有中年人,有华人,也有白人,棕皮肤的人。
没有人话,大家都只是沉默地微笑着招呼。没有人在看到赵尤时露出意外或者惊诧的神色,好似他是他们的朋友、熟人,好似他原本就是他们的一份子。所有人都是那么的友善,充满亲和力。
赵尤:“你们这里还挺国际化的。”
许秀芬:“这些都是志愿者,签证手续都是合法的,您需要他们的护照复印件去大使馆和海关查询相关出入境信息吗?”
赵尤笑了笑:“这里挺像度假村的。”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真好。”
空气中有一股叶绿素在阳光下被烘烤至沸腾的焦味。
赵尤看了看面貌平静的许秀芬,拿出了手机作势要拍照,许秀芬立即制止了他,道:“抱歉,赵警官,我们这里是禁用手机的,”她看了看左右,“实在是怕来学习的兄弟姐妹们看到手机,难免想起外界的生活,无心专注自身。”
赵尤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那许秀芬仍看着他,赵尤笑着把手机交给了她。许秀芬收起他的手机,:“暂时替你保管。”她忽然起身,走向花园中间的喷泉:“来这里的志愿者里有学过建筑的,其实材料都很简单,我们还有个玻璃工房,就在那里。”她随意地往树林里一指。
赵尤还坐在树荫下,问道:“该不会家具都是自己做的吧?”
“其实一旦摈除了很多不必要的杂念之后,人生活中需要的东西很少。”许秀芬道:“你会发现,你需要的只是关注在当下。”
赵尤笑了笑,从编织袋里翻出了一包芒果干,拆开来吃了一片,道:“1999年的时候你们来这里搞专注自我的学习,那你们的思想很前卫啊。”
“在香港我们就开始专注这方面的普及了,善林老师的思想是走在时代尖端的。”
“善林老师?”
许秀芬朝赵尤招了招手,赵尤起身走去,许秀芬带着他踏上一条羊肠径,走了得有十来分钟,他们才脱离了高大的蕨类植物的簇拥,来到了一座凉亭前,许秀芬在凉亭前合十了手掌,长吁出一口气,目光崇敬,望着那凉亭道:“善林老师是我们大家的精神导师。”
赵尤往那凉亭里一看,里头竖着个木头的人像,没有上色,似是手工雕刻的。雕的似乎是个国字脸的男人。木像脚下像是刻有一些文字。
“十年前一场意外带走了他。”许秀芬沉沉地叹了一声,赵尤才要抬脚进凉亭仔细看看这个善林老师和他脚下的文字,听得身后响起王老师的声音:“赵警官,秀芬,你们在这里啊。”
是王老师带着葛俊婷来了,那葛俊婷身着宽松的亚麻衣服,脚踩布鞋,疑虑重重,见到赵尤就问:“你是警察?不是啊,警察找我干吗啊,10号那天,我又没去过延明明家。”
赵尤笑着看她,道:“你别紧张啊,据我所知,王老师和许老师这里,这一次就你和延明明两个女学员,我想,女孩儿和女孩儿之间还是比较有共同话题的,就想和你了解一下,她有没有和你聊过些她家里的事情,最近有没有什么不愉快的经历,得罪过什么人。”
葛俊婷用手扇风,不耐烦地:“我不知道啊。”
王老师:“去凉亭里吧。”
四人就都进了凉亭,葛俊婷还是没什么好脸色:“她能和我什么啊?这次确实就我们两个女的,不过女的也不一定和女的比较有共同话题吧?”
“那她平时和谁关系比较好啊?平时休息的时候,或者你们有没有做什么组活动,她都和谁一组啊?”赵尤问道。
葛俊婷舔了舔嘴唇,迟疑地嘟囔着:“和谁关系比较好啊……”
这时,那径地方向跑过来一个年轻男人,赵尤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葛俊华。他穿得和自己的姐姐、还有先前在那花园里穿行而过的男男女女一模一样,手里捧着一张巨大的芭蕉叶,那叶片中央的凹陷里蓄了一些水,他跑进了凉亭看着王老师道:“王老师,这叶子它……”他瞥见赵尤,眼珠一转,道:“有新同学啊?”
芭蕉叶里的水撒了一半。
葛俊婷跳到了一边:“你心点啊!”她:“什么新同学啊,是警察!”
赵尤吞下嘴里的芒果干,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自我介绍:“延明明案的,姓赵。”
葛俊华还捧着那叶子,瞅着赵尤道:“啊?怎么没见过啊?这你们要来也不通知我一声,是又来找我了解情况的吧?”
葛俊婷附和:“对啊,你是不是搞错人了啊。”
王老师笑着看赵尤,接过了葛俊华手里的芭蕉叶。许秀芬:“这是新加入专案组的赵警官,青市来的。”
“青市?”葛俊婷和葛俊华异口同声,葛俊婷戒备地量赵尤:“青市的警察凑什么热闹啊?”
葛俊华也很奇怪:“对啊,青市和雁城……都不是一个省的吧?”
赵尤:“我这里的情况比较复杂,不过我现在确实是雁城延明明案专案组的成员,”他又拿了一片芒果干,在凉亭里找了个位置坐下了,:“我就是来了解下延明明在这里学习时的一些情况,完整下我们整个案件的逻辑链,既然葛先生来了,不然您一起?”他笑着看凉亭里其余四人,“大家一起吧,要是我问的事情,有人想不起来了,大家还可以互相帮着回忆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