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捶他
看见徐徐步入屋中的颀长身影, 屋中的人皆是一惊。
坐在椅子上的徐怜青许是因为心虚,握着绢帕站起来,怯怯望着他, “二表哥……”
祝老太太看过去, “二哥儿, 你回来了。”
看见祝辞, 原本立于屋中那几个身强力壮的厮登时住了手,畏畏缩缩地退到一旁,到底是不敢碰她了。
毕竟府中人都知道, 二爷屋中只独独这一个丫鬟, 明面上虽是丫鬟,可二爷极喜欢她, 她的地位却高, 若是较真来, 如今即便是府中统管内务的王嬷嬷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赴白看见支撑不住的柔兰, 一惊无声提醒文毓:“怎么还愣着,还不快去扶人!”
文毓弯腰绕过众人上前,心搀扶起柔兰, 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轻声叫她:“姑娘, 姑娘?你怎么样?”
姑娘的发髻挽得不紧, 只用一根簪子定着,经过方才这一番动静, 散落下来。她头发及腰, 柔软又顺,衬得整个人很娇,靠在她身上, 浑身也没什么力气。
文毓想起什么,连忙拿出用黄纸折好的丸药,安抚:“这是永州最好的医师制的安养丸,独独二爷这儿备着,二爷吩咐奴婢一直带在身上,防止不时之需。”
柔兰低头吃了。
丸药进入口中,很容易便化开,里头应该加了些提神的药材,驱散了不适。她缓和了些,只是身上还是没力气,不想动弹,垂着头靠在文毓身上,眼睫恹懒地半垂着,像是很困。
一动不动的时候便像副极漂亮的画。
即便同样身为女子,文毓还是惊艳,心中暗叹。
靠在身上的姑娘感觉像是棉花做成似的,软绵绵的,人又娇,带着清雅甜甜的茉莉香气。
别男子,就连她都心生喜爱,觉得这样的姑娘就应该被捧在掌心里宠着。
又乖又软。
怎么能是丫鬟呢?该是千金姐才是。
屋中不少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嫉恨也有复杂,柔兰靠在文毓身上,耳边听见了熟悉的低沉声音,她知道二爷来了。
有二爷在,她便不用再担心被别人为难了,她本应该高兴才是,可想到二爷,心底却还有些害怕。
她现在……现在不敢面对二爷。
半垂着的视线中出现了绣墨竹的袍角,那种独有的熟悉的沉水香袭来,纠缠在鼻尖。
她心中阴影尚存。姑娘抿着唇,又往文毓那儿凑了凑,想离他远一点。
祝辞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眉眼微不可察地沉了些。
坐于紫檀座椅的祝老太太将佛珠搁在桌上,脸色不虞,问道:“二哥儿,你刚好这时候前来,可是专程为了护这丫鬟回府的?”
祝辞听见声音,这才抬眼,淡道:“祖母认为呢?”
平嬷嬷声劝祝老太太,“老夫人,二爷在外有多忙您素来是知道的,寻常二爷也差不多是这个时辰回来的,只是今日提早了些,这也正常。二爷都在外忙碌一日,您就别为难二爷了,您瞧外头天色都暗了。”
窗外天幕低垂,许是天气阴着,今日很早便天黑了。
看样子,晚些约莫还会落雨。
祝老太太也知道这话问得不对,沉着脸。
“无论如何,今日我老婆子还当真要教训你这丫鬟,狐媚惑主,你今日顶着脸上那……让外头人看见了,还以为我祝家家风败坏,处事荒淫!不过区区二十杖,已经是对她宽容了!”
徐怜青蹙着细眉,也摆出一副贴心着想的样子,道:“二表哥,老夫人也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祝家好,而且她一个丫鬟,只是她几杖,又不会真夺了她性命去,她既是祝家的人,那家规也是要守的。”
文毓扶着柔兰,闻言抬头剜了徐怜青一眼。这个惺惺作态的表姐当真令人不适。
赴白站在后头面露担忧。
老太太和这表姑娘连家规都搬出来了,看来今日这件事情是难了,不知道二爷会如何。
祝老太太和徐怜青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在劝祝辞别多管。
屋里一时极静谧,里头的人或多或少都朝正中央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看去,都在想着,见这情势,看来今日一向在府中一不二的二爷是要让步了。
就一个丫鬟而已,了便了,有什么可惜,这二爷难道还真会为了她,为了一个丫鬟忤逆老夫人?
迎着众多目光,祝辞轻轻笑了笑,忽然道:“若我偏要带她走呢?”
祝老太太愕然地看向他,便听他继续道:“祖母,您忘了。孙儿的人,只能孙儿管着。”
他的嗓音低且稳,如同上位者施话,字字让人不容否定。
他祝辞的人,不会让旁人动分毫。
像是只是搁下一句话警示所有人,祝辞完后,便不算再其他。
他弯下腰,把靠在文毓身上的姑娘横抱起来,随即,再不管其他人,转身径直走出了里屋,身影很快消失在挡板后,只留下轻微晃动的珠帘,噼啪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赴白和文毓忙起身跟出去。
徐怜青看着这一幕,震惊地不出话,紧握着帕子,眼里几乎立刻便浮起泪花。
她知道二表哥喜欢这丫鬟,原本她就听这丫鬟逃了之后,二表哥是如何寻她,直到将她带回来关在院子里养着。一贯儒雅随意,如玉如琢的人,竟也显了这般情态。
更没想到,如今连老夫人的话二表哥都敢违逆。她爱慕二表哥已久,怎么能不嫉妒那女子!
徐怜青又气又委屈,看向祝老太太,“老夫人……”
“莫哭了,”祝老太太也心中郁结,只摇头道,“就是个丫鬟,丫鬟而已,身份低贱的女子,就算有再大的能耐,还能翻了天不成?”
见徐怜青呜呜哭起来,祝老太太安慰道:“表姑娘没事的,我们祝家从来不会接受这种低贱的女子,你二表哥总是要娶夫人的,我的孙媳妇也定是好门好户的千金姐,总归是你的,那丫鬟他再喜欢,做个外室便是,莫要担心。”
也是,祝家是什么人家,祝家在永州的势力已是最大,这样大家族的媳妇,不可能是一个低贱卑微的丫鬟。
徐怜青应着是,拭着眼泪不再多了。
*
祝辞抱着怀里的姑娘,走出庭院道回去。
怀里的人轻飘飘一点重量,她这段时日又瘦了许多,原本还勉强算得上丰盈,现在是抱着都觉得轻。
祝辞便皱眉,“怎么又瘦了。”
柔兰蜷缩在他怀里,一直闭着眼昏昏欲睡,听见这话清醒了几分,却也不想回,不自觉手抓紧了他的衣裳,把脸往他衣裳里更埋进去,一副不想理会的模样。
祝辞往前走着,许久都没有听见她的回答,低头看去,便见姑娘紧紧闭着眼,半边脸都埋进他衣裳里,一只手还不安地攥着他的衣裳,像是怕摔下去。
他有些不虞,抱着她的手便隔着薄薄的衣料,捏了下她腰侧的软肉。
“啊!”一声的惊呼稍纵即逝,姑娘立即蜷缩起来。
她对这里最为敏感,寻常碰时都会觉得不适,更别没有预料之下被人用力捏一下,立即睁眼恨恨瞪他一眼。
怀里的人杏眼嗔怪,带着被捏之后生理的水光,煞是娇气生动,宛如美人画活起来一般。
祝辞的视线凝在她面上许久,嗓音哑了些,“话。”
柔兰咬着唇,委屈更浓了,眼眶泛着红,她怎么尽是被欺负的。
祝辞又道:“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不要。”她好好的休息被搅,巧鼻尖红红的,俨然是生气了,话音都忿忿。
“那有力气吗?”
柔兰立即道:“有。”注意到一路上经过朝祝辞行礼的丫鬟厮,只觉得臊的慌,咬唇道,“二爷放我下来,我自己……”
又是一声惊呼,祝辞竟又捏了捏她,她猛地一颤,整个人条件反射在他怀里蜷成一团。
反应过来,便是莫大的羞耻感,她公然在外面叫成这样成何体统!叫旁人听去,还以为,还以为她……她方才看见那些丫鬟都不敢靠近这里,远远的便躲开了,都是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正懊恼着,忽听男人轻笑了几声。
那声音隔着胸膛响起,闷且低沉,带着磁性,很好听。
可在此时此刻响起,就是笑话她了。
还偏生笑了好半晌都没停下。
柔兰脸上烧得慌,羞恼之下,一双盈盈水光的眼眸急得泛红,竟伸手捶他,“不许笑了,不许笑!”
姑娘气急的时候手便没轻重,只抡圆了用力砸他胸膛,想阻止他嘲笑。
不知道是不是他身上有伤,她捶了几下,却见男人神情微变,皱起眉,像是在隐忍痛苦。
柔兰吓坏了,一时无措地收回手,睁大眼睛看着他。
“二爷……”
他是不是受伤了,她这几下是不是砸到他伤处去了,她要是把他坏了,就是有好几个她都不够赔的,她现在半点身家都没有,是一分银子都赔不起了。
祝辞见她担心,垂眼睨着她道,“终于肯叫二爷了?”
他唇畔依旧带着笑。
柔兰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只蹙着眉盯着他的衣裳。她刚刚气急之下想不了那么多,也控制不了力道,想来可能下手当真重了,若是二爷身上有伤,她这样不更是加重了。
很痛吧……
柔兰秀气的眉紧紧蹙着,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又不敢动真力气,只慌乱道:“我刚刚……刚刚是不是到受伤的地方了?”
她虽然没有听二爷受过伤,可他才刚从临郡回来。
那里是军队待的地方,人人穿戴甲胄,动辄便是舞刀弄枪的,二爷在临郡又不着甲胄,极容易受伤。
万一二爷就受伤了呢?她若是把他得吐血了,她该怎么办?
该是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吧。
见姑娘抓着自己的衣襟,面上皆是紧张之色,似乎想查看情况,竟是将往日谨慎守着的男女大防都忘却了。
祝辞唇边笑意加深,低声道:“想看么,回去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