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臭男人……”
不久之前——
登福酒楼在相邻的那条街上, 离他们所在的地方不算远,步行就能到。李溯道带着柔兰穿过人群。
李溯道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身淡粉衫裙的姑娘, 长发荡在身后, 纤腰莹莹一握, 走在身边, 空气里便好似都泛起香气。虽然带着面具,可面具底下一张芙蓉面,任谁看了不心动。
人潮拥挤, 李溯道带着柔兰穿梭其中, 目光便不自禁往旁边飘。
他看着身边倩影垂落在衣袖下纤细的手,心中忽然冒出许多违背礼法的念头——他很想牵住那只手。
因为人多, 不时便偶有碰撞发生。
走动间, 有人不心差些迎面撞上来, 李溯道便想把柔兰揽到身边, 手伸出去,却拉了个空。
但这也不是刻意的。柔兰并没有注意到这些,避开他的触碰也是自然而发, 但已经无声在两人之间划下隔阂分明的分界。
李溯道不由想起方才在街道中间看见的马车,心中复杂之余, 又腾起嫉妒。
穿过人群, 心急如焚的姑娘在人群中踮起了脚,终于眼前一亮, “登福酒楼在那里!”
话音刚落, 她便急匆匆一头扎进了人群。
李溯道大声叫她,声音却淹没在人海里,几乎听不清。
眼见着那道纤细娇的身影消失不见, 李溯道慌了,赶忙追上去。
拨开人群,李溯道满头是汗地跑到登福酒楼大门外,可瞧见门边站着的身段婀娜,笑脸迎客的女子,又不敢上前了——他不知道念念进去了没有,若是她不在,他却进去了可怎么是好……
大门边的女子瞧见来了个文文弱弱的读书人,脸皮又薄,笑着迎上来,“公子可也是来喝酒的,快往里面请……”
李溯道脸都涨红了,却又抗拒不了,被那些女子拥了进去。
登福酒楼在东溪是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同永州的红胭楼差不多,装潢华贵。
楼阁木栏,酒香飘散,一楼大堂内有歌伎抱着琵琶,朱唇轻启,歌声婉转动听。
酒楼大堂内有许多男子,一些正边饮酒边高谈阔论,一些则摇头晃脑地听着那歌伎唱曲。
这里的人虽比外头少了些,但仍是人头攒动。
柔兰是第一次来这地方,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找莺娘子,她想找个人问问,可来来往往的不是男子便是陪在男子身边的伎子,她不敢上前。
姑娘沿着角落走,干净的瞳仁倒映出头顶悬挂的灯光,四处看了一圈,紧了紧脸上的面具。
她有些害怕,只有脸上这一点遮挡能让她心下稍微安定一些。
正绕过一个转角时,离得很近的一桌有人道:“你们知不知道,今晚登福酒楼来了大人物,把三楼的雅间都给包了?”
“你莫不是胡诌吧……”另一人凑近了些,“谁啊?”
“嗤,我怎么知道!”
立即便有人不屑道:“还以为是真的呢,你不知道个屁啊!”
“嘿!你还别不信,我前头去茅房,回来的时候见楼上安安静静的,一看就知道和一楼这儿不是一个档次的,我本想悄摸地上去看看,直接给守在上头的人撵下来了!要不是我跑得快,可就要挨了!”
“当真?那会是谁?”
因是隔着些距离,那些声音听得不甚清晰,柔兰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现在满心想的都是早点找到莺娘子。满失踪,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找不到。
四处香风阵阵,柔兰脚步匆匆地正穿过短廊下,瞧见不远处似站了几个笑的女子,看上去像楼里侍酒的伎子。她心一喜,正想过去问一问路。
谁知,面前却陡然多了一个挡路的男子。
男子浑身酒气,喝得醉醺醺的,脸红得如刷漆,显然是个醉汉,看起来醉得神志不清了,把她当成了这酒楼里的伎子,笑着拦了下来。
就是脸上还带着面具呢,怎么的,难不成是脸上难看不敢见人?
不过,这身段倒是一绝,他在酒楼这么久还没见过比眼前这个身段还要好的。
“叫什么名字啊?看你一个人,我点你了。”男子咧嘴笑着,就要伸手来摸她。
只是,这一摸摸了个空——
那男子眯缝起眼,看了看面前,果然是不见了。
跑了?好不容易瞧见一个最漂亮的,怎么能让她跑了!男子怒上心头,朝四周看去。
另一边角落里,柔兰回头看了一眼,明澈的杏眼紧紧皱着。
那醉汉虽然没有发现自己,可也朝这里摸索过来了,眼看着就要走到她附近这一片,她咬了下唇,无措之下,看了看四周。
可这里没有离开的路,只有盘旋而上的楼梯,上面是二楼,不时有伎子走下楼梯,经过她身侧往外而去,香风阵阵。
有几个伎子见她戴着兔子面具,经过时都好奇地瞧了她一眼。
姑娘犹豫一瞬,狠了狠心,踩着楼梯往上跑。
虽然听那些人楼上是贵客的雅间,可她此刻孤身一人,若是被抓住,下场恐怕更可怕。
她一边跑一边往后看,因此并没有注意身前。
见那醉汉没有跟过来,她微舒了口气,步伐却没停。
只是不想,下一刻猛地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即便隔着面具,她的额头也被撞得生疼,轻呼一声倒退一步,眼眶立即生理性地泛起泪花。
她正想要道歉,抬起头的一刹那,她整个人如被雷劈,霎时间僵在那里。
怎么会是……
怎么会是二爷呢?
她兔子面具后的脸色登时煞白,有一瞬间竟觉得自己连跑的力气都没有了,惶然占据了她所有的心神。
——面前的男人俊美如玉,只是他似是醉了,一贯清明冷漠的眼似蒙了层雾气,莫名的多了些蛊惑的意味。
他没有认出她,对,她如今还带着兔子面具,他认不出的。
二爷认不出的。
姑娘惊惧地退后一步,扶着楼梯的木栏,如受惊的兔子,转身就要往下跑。
只是还没走一步,她就被一股大力扯了回去。
她被压到墙壁上,脸上的兔子面具被男人一把拽下来,随意丢到地上。
先是天光大亮,刹那过后,眼前的光线却因为逼近霎时间暗下来。
极度慌乱的情况之下,她全身的力气好像都消失了,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可偏偏她的意识又极清晰,周遭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感觉得异常清晰。
背后是冰凉彻骨的寒意,可迥然不同的,面前却是足够灼烫她,令她从头到脚都滚烫起来的温度。
她整个人被铺天盖地的沉水香笼罩,置身其中,连跑都没办法跑开,这种几乎刻进她记忆里的香气让她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男人似是因为醉了,因此唇齿间力道极重。
如同铺天盖地而来的骤雨,只是一味的索求,又狠又重。
姑娘彻底僵在那里。
她很快反应过来,眼里沁出眼泪,又是恨又是恼的,用力想把他推开。可是她的力道同祝辞比起来,几乎是蚍蜉撼树,丝毫胜算都没有。
他只稍微用了点力气,便轻而易举地将她的两只手反折到后面,只一只手钳制着,另一只手则按着她,一丝一毫都不让她动弹。
她从没见过二爷这样。
酒楼底下的喧闹声依旧很大,与此同时,似乎有脚步声从楼梯下传了上来。
柔兰清醒过来,意识到什么,急得泪珠滚落。
她被迫呜咽一声,又有些喘不过气。
片刻后,她终于从他的桎梏里挣脱出一只手。
心中陡然升起不知名的委屈和埋怨,姑娘竟猛地把发簪拔下,用力握在手里。只是那只纤细的手在空中颤了半晌,还是当啷一声砸落在地上。
她唇齿用力咬下,果然听见祝辞一声闷哼。醉酒时的人感觉到痛便会自发退开,动作皆不受控制。
柔兰也终于获得了呼吸的空隙,她腿一软跌在地上,不敢在这里多停留下去,便强撑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掠过他跑了下去。
不多时,姑娘狼狈跑开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走上来的正巧也是登福酒楼的歌伎,她正要走去二楼,陡然见一个纤细的身影跑下来,杏眼通红,脸上带着泪痕,不由多看了几眼,只觉得奇怪。
又走了几阶楼梯,转过拐角时,那歌伎看见天青身影,惊喜地一眼认出,“二爷!”
见地上凌乱地散落几样东西,那歌伎又惴惴不安地过去,试图搀扶,“二爷您怎么了?”
祝辞没有话,把歌伎的手挥开。
他此时头痛得很,浑身不适,心中似有沉沉的情绪压抑,无法得到发泄,极为烦躁。
“二爷,您怎么了啊……”那歌伎颤声问着,快哭了。
唇齿间火辣辣的痛,铁锈味弥漫开来,祝辞闭上眼睛,那痛终于让他找回了一些理智,缓慢道:
“让赴白带人过来。”
歌伎慌忙点头,提着裙子就往上跑。
不多时,等到贺陵、邵同奚带着赴白下来时,站在转角的男人已经恢复了一些。
赴白吓得差些从楼梯上滚下来,到祝辞身边道:“二爷,发生什么了?”
贺陵和邵同奚看着男人有些凌乱的衣襟,和染了血迹的唇,都惊愕地杵在原地,不敢上前了。
闭着眸的男人掀开眼帘,眼里酝酿沉意。
醉意混沌,他已经极力克制,却仍有些不适。片刻后,他的视线徐徐扫向脚边,把那张兔子面具和掉落的发簪捡起。
赴白看着那兔子面具,更是愕然。
怎么会有这面具……还有女子的发簪……
而且,这个发簪,他忽然觉得很是眼熟,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赴白想起什么,悚然而惊,声音都颤了,“二爷,这些东西……”
不远处的邵同奚看着那面具和发簪,预感到了什么,“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些女子的东西?”
贺陵沉声道:“这是柔兰的簪子。”
他记忆力不错,过眼的东西素来不容易忘记,何况柔兰并不喜奢华,最常戴的发簪也只几柄,他不会认错。
邵同奚倒吸一口冷气,声音微弱,“你什么?”
祝辞面无表情。
他指腹摩挲过发簪表面,那簪上犹留着女子发上的香气,他曾在床笫间替她解过,怎么认不出来。
唇上细微的痛一阵阵,提醒着他方才发生了什么。
祝辞低低笑了声,眼中却丝毫没有笑意。
“念念。”
许久后,他低唤一句。
周遭的人都等着他接下去的话,可他只了这么一句,便再没有开口。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徐徐握紧,将簪子用力握在手心里,青筋崩出,令人不自禁心底生寒。
*
柔兰头也不敢回地往外跑,登福酒楼里人多,她撞到一两个路人,飞快道了歉便继续跑。
酒楼大门外的人也没有拦她,只是朝她投来奇怪的目光。
毕竟这样一个漂亮姑娘红着眼睛跑出来,衣裳凌乱,着实容易让人侧目。
外面比酒楼里的温度要低一些,时辰已经很晚了,纵然街道上还有许多人,夜里的风却丝毫不减弱,往她脸上吹来。
也将她吹得清醒了些。
她这样跑出来,又遭了惊吓,此刻腿都是软的。
不好在登福酒楼门口这样站着,姑娘匆匆走到旁边,扶住朱红圆柱,尽力平复呼吸。直到现在,眼眶仍是通红,惊魂不定。
方才的一切让她实在怕得狠了。
她从没想过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遇见二爷。
唇瓣火辣辣的痛,齿间还残留着铁锈味道,不是她的,她没有受伤,是她把二爷给咬了。
二爷……
他还在里面。
这个念头忽然闪过她心中,她心脏仿佛被攫住,意识到现在的情况,登时不知如何是好。
现在该怎么办?
满还不知所踪,她有事相求莺娘子,可她连莺娘子一面都没有见到,就遇上这件事跑了出来。
现在她怎么敢再回去?她该立刻离开的才是!
姑娘咬着唇,秀气的眉眼皆是纠结。
她走出圆柱后朝外看,时辰虽然晚了,可街上的人依旧很多,一眼看去皆是道道身影。
柔兰衣袖下的手紧紧攥住,往旁边走了两步。
此时,忽然听到转角后面传来厮的声音,“就在这儿放了吧?”
“都可以啊,反正让人走了就行。”
“行了,你离开吧。”
“哎呦!”是那厮的痛呼,像是被了一拳似的,“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人啊!”
“我的就是你,谁让是你绑我的,哼!”姑娘声音满是气愤。
柔兰一怔,那是满的声音!
就在不远处那两个厮骂骂咧咧地离开时,满从后头走出来,陡然看见她,激动地朝她冲过来,“姑娘!”
满见柔兰睁大了眼,抢先解释道:“我没事的,我就是被人带走了问了几句话,没问到什么就被放了!”
“倒是你……”满看着她,嗓音轻下去,“姑娘,你怎么了……”
她怎么瞧着姑娘像是被欺负过了一般!
衣裳这样乱,头发也散了,就连唇都出血了!
满着急地就要开口问,还没话,便被柔兰拉走了。
柔兰一直带着她离开这里,到了一处人少些的地方,才停下脚步。
满很是忐忑,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先把自己遇见的事情老实了,“姑娘,抓我的是一个男人,他看起来像是个大人物,长得很好看,但是太可怕了,他问我有没有见过其他带兔子面具的姑娘。”
“我马上没有!”满又道,“我什么都没有,我还骂了他呢!我原本以为我完蛋了,没想到他居然什么都没,就把我放了……”
满担心地看着她,“姑娘,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你一直躲着的人啊?”
她虽然大大咧咧,但是她不蠢,她能感觉得出来,姑娘一直在躲避,只是没人知道她心里的人是谁。
柔兰眼眸没有聚焦,怔怔落在脚下,轻声道:“旁边的人,是不是叫他二爷?”
“啊对对对!”满忙不迭点头,“是叫他二爷,我被绑去的时候,还有人管我叫柔兰呢!姑娘,柔兰是谁啊?”
姑娘叫念念,哪来的柔兰啊?
柔兰呼吸轻颤了一下,闭上眼睛。
片刻后,她才恢复了些力气,道:“这件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钱婆婆。”
知道这些的人越少越好。
她不想再把其他人卷进来。
满云里雾里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我们回去吧。”
满继续点头,她今晚被莫名其妙地抓了一次,现在都怕了,还是回家好,在家里待着最安全了。
只是……
满看着头顶明亮的一盏盏灯笼,惆怅地叹了口气。
只是可惜了,没能好好玩一次。不过也没事,之后等事情过去了再好好玩。
*
钱婆婆把能做的事儿都做完了,坐在宅子庭院里等了许久,总也不见人回来,便不由愈发担心。
终于,门被敲了敲,钱婆婆忙开门,见满带着柔兰站在外面,忙道:“可算回来了,快些进来,快些进来!外头太冷了……”
庭院里生了火堆,钱婆婆方才就坐在火堆旁等着,满早就冻得手脚发凉了,见到暖和的火堆赶忙冲过去,坐下取暖了,“姑娘快也过来,这儿暖和!”
柔兰跟在后面走进来,钱婆婆忽然握住她的手,触手冰凉,心疼地看着她道,“哎呦念念,这是怎么了!怎么哭过了!”
姑娘没话,只垂着眼在想事情,被这一唤回过神,忙摇头,“没事。”着,揉了揉眼睛,“就是吹了风,眼睛吹得疼,没有哭。”
方才她回来之前将衣裳都整理过了,散的发也理好了,除却微红的眼,其余并没有异样。
钱婆婆脸色却依旧凝着,不相信道:“是不是遭人欺负了?”
没有得到回应,见姑娘拼命摇头,钱婆婆又看向火堆旁取暖的满,“满,你来!”
“啊?”满猛地一僵,讷讷地看了看柔兰,又看看钱婆婆,“我……”
结巴两声,满飞快眨两下眼睛,按着方才教过的话:“没有啊,我们就是出去玩了一圈,就回来了,什么都没有。”
这反应很正常。钱婆婆皱起眉头,终究是没有再追问。
钱婆婆心疼地看向柔兰,苍老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从前我听人啊,无论有没有事情,摸摸头发就不怕了,孩子,没事啊。”
柔兰心中一暖,弯起眼眸点点头。
钱婆婆笑着,却是动作顿了顿,朝她发后看去,“念念,你的簪子呢……”
簪子。
她竟将这件事情忘得干干净净……她、她将兔子面具和发簪都忘在那楼梯处了!
想到这里,柔兰心跳忽然急促地跳快了两下,她面上掠过异常神色,但被她遮掩住了,“没事钱婆婆,可能是街上人太多,把簪子给碰掉了。”
“左右只是一支不值钱的簪子,我那儿还有。”
不远处烤火的满附和道:“对啊对啊,来看灯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的鞋子差点都被挤掉了!要不是我发现得快,我就得光脚走回来了!”
这话把钱婆婆逗笑了,“你啊。”
“好了,时辰不早了念念,去洗漱下就快休息吧。”钱婆婆安抚着道,末了,又转向满,“还有你,也赶紧收拾睡觉去。”
满嘀咕:“好嘛,我去就是了。”
见姑娘和满都进去了,钱婆婆才安下心,走到庭院里的火堆旁,将那火熄灭了。
四周登时陷入一片漆黑,钱婆婆又给大门上了钥,这才准备回院子里。
只是,钱婆婆前脚刚迈出去,门外却又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钱婆婆看回去:“谁啊?”
大门外的男子回道:“钱婆婆是我,溯道。”声音隐约焦急。
“哎呦,是溯道啊!”钱婆婆忙又将锁起的大门开,果然见李溯道站在外头,“溯道啊,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李溯道紧紧握着手,担忧道:“念念和满回来了吗?”
“两个姑娘刚刚回来,”钱婆婆发觉了不对,“怎么了吗?”
李溯道松了口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还以为她们不见了。”
钱婆婆神情变得凝重,“溯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溯道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街上人多,满不心走丢了,不过现在找回来了就好。”
“走丢?”钱婆婆皱眉又道,“那你可知道念念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她没有明面,但是姑娘方才回来时哭过的眼睛,可像是被欺负了的模样。
李溯道一愣,笑容消失了,“念念她今晚确实有些奇怪,我们遇见了祝家的马车,我听他们,那马车里头坐着的应该是祝二爷。”
“祝二爷?”
见钱婆婆面露凝重,李溯道不由慌了,“钱婆婆,念念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没事,念念好好的,你不用担心。”钱婆婆笑着道,末了,又,“溯道啊,你对念念的心意,我老婆子都看在眼里,但是感情这件事将就的是个两情相悦,急不得,啊。”
李溯道脸皮又红了,磕巴摇头,“没事,我、我知道的……那我明天再来看念念。”
钱婆婆和蔼点头:“好,时辰晚了,你也回去吧。”
见李溯道应着声离开了,钱婆婆这才关上门,重新上了钥。只是,片刻后又叹了口气。
祝家,不应当啊。
那位祝二爷怎么会和念念扯上关系呢?
*
东溪这次灯节举办得盛大,在屋子里,透过窗子也能瞧见外面明亮的灯火。
姑娘却睡不着了。
她沐浴过,也换了身舒适的寝衣,今夜发生这样多的事情,她觉得很疲惫,本该躺下便睡着,一如从前在祝家时,她也是很轻易便睡着了。
可她今夜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周身盖着暖和柔软的被褥,她却蜷缩起来,把自己缩成一团。
动作间碰到了腰上,她轻吸了口气,发觉不对,掀开被褥坐起来,点亮了烛火。
借着烛火昏暗的光亮,她解开衣裳,往后看去。
腰际白皙的皮肤上,竟突兀地多了些青紫的痕迹,横亘在一片白皙之中,很是显眼。
轻轻碰了下,便感觉到疼。
是、是今晚上二爷掐的。
当时她慌乱之中感觉不到疼,只觉得二爷力道大,钳制着她逃不开,没想到现在看来,居然青了一片。
姑娘有些委屈,又浮起些羞恼,她下意识地咬住下唇。
又是一疼。
唇瓣还肿着,所幸前边夜里黑,满和钱婆婆应该没看出来,只是她自己疼着就是了。
柔兰穿好衣裳,心中竟浮起微微的气恼。
她沉着脸,猛地躺下去,面朝着床帐里把被褥盖起,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
床帐里头,莹润的指尖扣着被单。
隐约传来一声带着恼的,又依稀带着委屈:“臭男人……”
*
翌日早上,破天荒的,玉莺居然来了个大早,柔兰还没起来她便自发进来,坐在了堂厅里。
满路过瞧见她,正要瞪眼话,被她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又憋了回去,转身走了。
玉莺一直百无赖聊地翘着腿,坐在堂厅里四处看。
等到她耐心都等没了,正恼得想进去找人时,不远处姑娘的身影忽然出现了。
“你可算起了,”玉莺挑眉瞧着她,“姑娘年纪轻轻的,睡这么晚,怎么着,昨夜伺候男人了?”
柔兰看她一眼,没话,只过去沏茶。
玉莺摆弄着自己的艳色寇丹,抬起来吹了吹,又问道:“昨晚我怎么没看到你?”
“我去登福酒楼了,只是没找到你。”
玉莺量着她有些异常的模样,忽然眯起眼睛,“你嘴巴怎么肿了?”
老辣的人了,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的地方。
柔兰怔了怔,咬牙道:“没什么,你看错了。”
“是么……”
玉莺娇笑了声,倒是没再追问了,她端起茶杯啜了口,慢条斯理道,“哎,你可不知道,昨晚灯节,我们登福酒楼来了个大主子,出手好生阔绰,把三楼雅间都包下了,我们领头的高兴,连我都得了赏钱。”
完,玉莺又抬起那双妩媚的眼睛看她,“想不想知道这位大主子是谁?”
“不想。”
姑娘回答得快又果断,玉莺当即愣了,看了她半晌,眯起眼道:“你怎么了?感觉你今天很不对劲啊。”
玉莺着,瞧着她,忽然扬起娇媚笑容道:“你不想知道,我还偏要告诉你,昨儿个,永州那位祝家二爷来了。”
玉莺一边,一边目不转睛地量着始终低垂着眼眸的姑娘,果然,这句话落下,那道纤细身影的动作,便微不可察地僵了一僵。
玉莺笑容扩大,“祝家二爷啊……那可是不知道多少姑娘暗中爱慕的男子,你难道不喜欢他?”
“不喜欢。”
“哟,得倒果断,你不喜欢祝二爷,又没旁的喜欢的郎君,难不成你喜欢李溯道那个子?”
姑娘还是摇摇头。
玉莺盯着她道:“你可别诓我,你心里有人,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柔兰一怔,抬眼看向了她。
玉莺继续放慢了语速:“而且,我还知道,昨夜祝二爷强亲了个姑娘,那姑娘亲完就跑了,只不过跑得太急,留了个兔子面具和簪子下来。”
果然,话音落下,面前的姑娘脸色便变了。
玉莺笑容愈发娇媚,直盯着她道:“念念,我想替昨夜东溪那些见到祝二爷,却没办法接近的姑娘问一句:同祝二爷接触,是什么感觉?”
姑娘的脸色愈发白了,“你……”
玉莺笑道:“放心,我不是祝二爷的人,也不会抓你过去,我就是想问你一句,你为什么要从祝二爷身边离开?”
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羡慕她呢。
她莺娘子昨儿个听了不少酒楼里的歌伎这件事,耳朵都要起茧了。
这个问题抛出,并没有得到回应。
玉莺垂下眼,换了口气,微笑道:“你可以不,但是在你回答之前,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玉莺道:“去亲眼看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