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大结局(上)
茶馆里, 书人的那个故事,他们终究还是没有听完。
离开的时候,柔兰本以为玉莺会和他们一起走, 可玉莺一句话没, 随着他们一道出了茶馆, 就径直往另一条街离开了, 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天色渐晚,飘的雨却还没停,因为天气寒冷, 街上的百姓都自发往家中赶, 行人步履匆匆。
柔兰站在男人身后走出茶馆,被风一吹, 地阿嚏一声。
她脑子有些混沌, 还没反应过来, 自己便被外裳裹住了, 她个子,男人的外裳披在她身上,连脚都看不见了。
柔兰低头, 看向长得快拖地的外裳,表情顿了顿, 立即道:“我、我不冷。”
“穿着。”
男人的声音虽淡, 却不容人拒绝。她瘪瘪嘴,也只好听话, 抱着怀里冷掉的桂花米糕, 开吃了一口,可惜道:“凉了。”
祝辞看她一眼,片刻后道:“明日再给你买。”
“我们今晚回家吗?”
柔兰仍低着头, 拨弄着桂花米糕的外叶,一边吃一边问。
她的声音轻轻的软软的,透着女儿家的娇。
姑娘只是很随意地问了一句,却仿佛锤子一般敲在他心上。
回家。
祝辞眸光略深,心中忽然涌起不知如何形容的感觉。
他知道她的意思,她问的是今晚回不回祝家。他唇边弧度勾起,垂眼低笑起来:“那不是我的家。”
柔兰一顿,咀嚼桂花米糕的动作变慢了,瞧着他,瞳仁在四周渐起的灯火中倒映出光亮。
祝辞侧头看她,忽然俯下身,“你若是想,我们以后也会有家。”
他的声音带着温热气息洒在她耳边,带起一阵不可名状的酥麻,柔兰耳尖烧起来,退后一步,瞪着他,“谁想了?!”
祝辞唇边含着笑,看着她不语。
只是寻常看着,并没有夹杂什么情绪。可是他的眼睛很黑很深,宛如浓墨晕染,教人看一眼便好似能溺毙。
从一开始柔兰就受不了被祝辞这样看着,现在也是一样。
她最怕他的眼睛。
只单单被看着,就能让人脸红心跳,不知如何自处。
她握着手上的桂花米糕,手足无措片刻,一只手伸出去,挡在他面前,“你别这样看我了!”
又低头看看自己怀里抱着的另一个荷叶包,塞进他怀里,“自己的东西自己拿着,我替你拿一路了!”
祝辞看着她,“可是我觉得你手上的好吃。”
柔兰低头看看,只好忍痛割爱,把手上咬了一口的米糕递出去,“那你吃吧。”
姑娘可怜巴巴的神情着实惹人喜爱,祝辞眼底笑意微深,俯下身,在她吃过的地方咬了一口。
柔兰以为他会全吃掉,可他尝了一口后就不吃了。
而且,她怀里还多了一个荷叶包。
是她方才塞进祝辞怀里的,他的那一份桂花米糕。
她睁大眼睛抬头,看了看祝辞,正要地感动一下,谁知下一刻,便听他继续道:“多吃点,太瘦了抱着硌手。”
站在后头的岚香噗嗤一声,捂嘴笑了起来,泄出几声笑音。
姑娘才起的感动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白皙的脸颊登时涨红,忍不住轻踹了他一脚。
“谁要你抱了!”
祝辞微笑神情不变,长身而立,站在茶馆外的屋檐下。
黯淡的暮色里,风雨裹挟着寒意扑在他身上。
恍然间,男人褪去了冷厉和狠意,就这样站在泼天风雨中,当真就如同传闻中的祝家二爷,温雅从容,如玉如琢翩翩公子。
茶馆里仍是吵闹,他们站在角落旁,附近人来人往,他站在这么多人里,也能一眼独独瞧见。
柔兰忽然又有从前的那种熟悉感觉——
她好像看不透这个人。
这么久,她明面上好似了解他,可是他的事情,她很多很多都不知道。他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朦朦胧胧的,让她看不清晰。
柔兰垂下眼思索片刻,又看了看身边的男人。
她的注意力偏移,发觉他纤尘不染的衣摆处沾上了鞋印。
那是她方才踢到的。
这让她感到真切,懊恼之时,心中浮起不知名的欢喜。
“二爷气量大,想来不会同我计较吧。”
柔兰低着头,瞅他一眼。
祝辞终于回过神,低声笑道:“不计较。”
他的音色一如往常般好听。虽只是开口了一句寻常的话,但冥冥之中那种似有若无的遥远感不见了。
柔兰弯眸笑起来。只是,她还没笑多久呢,下一刻听见他接下去的话,脸又是一僵,登时愣在那儿。
她听见他道:“晚上回去补偿就好了。”
*
今日没有回祝府,依旧在兰园休息。
雨虽不大,却淅淅沥沥下了一夜。
屋中烧着炭笼并不冷,暖得如春。榻上塌下去一块,身形纤瘦的姑娘青丝披散,遮去了半腰,半掩在被褥中,睡得安安静静,猫儿似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岚香站在门口守着,她也是早上过来的。
祝辞自外面走进,徐徐走到床榻边。
他已经起了半个时辰,从书房那边过来,可姑娘还睡着,没半点要醒的征兆。
他不想搅她,但是今日有事要做。
祝辞在床边坐下,床褥子铺得软,登时陷下去。他见她睡得不老实,寝衣几乎翻到腰上。细腻如瓷的肌肤上痕迹斑驳,似吻似掐。
他的目光微在那处停留了片刻,垂睫再抬起时,眼中已然一片清明。
“念念。”他低声道。
柔兰睡梦中感觉到沁着凉意的手碰上自己,冷得她一哆嗦,翻身窝进暖和的被褥里,踢他一脚,嘟囔道:“好冰,走开。”
她似是困倦极了,一翻身,蜷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又闭上睡着了。安安静静地呼吸着。
姑娘的足白皙,足趾莹润,带着她身上柔软的馨香。
她全身不管哪里都是软得一塌糊涂。
祝辞移开视线,仍是喉结上下滚了一滚。
这样都叫不起来,那就不怪他了。片刻,他再度掀起眼皮看她,俯身压下。
柔兰正睡得香甜平稳,没有做梦,可隐约中感觉到脖颈处细微的痒。这感觉太过熟悉,灼热却又矛盾的冰凉的吻,靠近她时,就能让她不自觉紧张。
她唔了一声,清醒几分,忙往旁边躲。
“别别……”
近在咫尺的声音问她:“还睡吗?”
“不不不睡了。”她挣扎着坐起来,人还没醒,垂眼坐在床榻里像个受尽委屈的媳妇,声音微不可察,“可是我困……”
祝辞微扬眉梢,“从前刚进屋子的时候,倒是没见你这样。”
起这个柔兰便恼了。姑娘现在胆子大,用赤着的脚踢了踢他,眼带嗔怒,“还不是因为你!”
要不是他,她能睡这么晚吗?
臭男人!
祝辞轻易握住她作乱的足。
他手修长且宽阔,能将她的足轻易握在手里。他没有立刻话,唇边含着笑,微粗粝的指腹摩挲着,感受着她的肌肤。
“是我的错。”
他的动作很正常,没什么其他的意味,只是漫不经意的动作,可就是偏偏能惹得人脸热心跳。
姑娘怕他做什么,忙道:“不同你了,我起身还不行。”
祝辞笑笑,“好,我去外面等你。”
守在外头的岚香见祝辞出来,恭敬福身行礼完,帘进去伺候。
柔兰原以为祝辞今日要带她回祝家,可是等到上了马车,驶去的方向却不是祝家的方向。飘洒的朦胧细雨中,车夫驾着马出了永州城,往南面而去。
兰园虽位于永州城郊,可好歹也在永州城的范围内,他们要去的地方竟在城外。
柔兰心中存了疑虑,但她没问。
脑袋靠在窗边,摇摇晃晃地睡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下。
赴白的声音从外面响起,“二爷,到地方了。”
“到了啊……”柔兰这才揉了揉眼睛,人还没醒,条件反射便想起身。
马车还没停稳,外头那马了个响鼻,马蹄踢踏两下,车身便随之一震。她好不容易站起来,身上本就没力气,被这一震震得跌下去。
祝辞把她捞住了,可她自己的手臂仍是磕到了茶几,生疼生疼。
“这样不心,”祝辞睨着她道,“腿还酸?”
柔兰挣开他的手,坐到车厢脚下铺着的毯子上,眼眸蓄了嗔恼,抬眼瞪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胆子变得大了,本想起来,却又索性道:“走不了了。”
像是破罐子破摔,又像是撒娇。
姑娘是头一次冲他示弱,虽然不似那些扭捏作态的女子,并不拿腔拿调,可却莫名带着娇嗔。
祝辞轻笑一声,将她捞起来,“今日来的地方特殊,念念,我没办法抱你出去。”
柔兰也没算让他抱着,扶着他的手站稳了,车厢的高度恰好能够让她完全站直。听了这话,她眼里不由浮起茫然。
今日来的地方特殊?
她正思索间,想往外看出去,方才始终盯着她的男人忽然又将她拉进怀里,在她唇上落下一个不轻不重的吻。
力道不大,但厮磨很久。
等到怀中的娇娇儿有些晕头转向时,祝辞才堪堪松了些力道,指腹微微用力,摩挲过她的唇,像是克制着什么,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良久后,祝辞才终于开口:“走吧。”
柔兰坐在软榻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沉水香,忽然觉得二爷有些莫名其妙。
她总觉得他方才有话想,但她就是没等到他出口。
祝辞已经出去了,车厢外面传来话的动静。柔兰将自己微乱的发收拾好,碰了碰还有些发麻的唇,蹙起眉,深吸了口气,确认自己看不出异常,才弯腰出去。
一开车帘走下马车,柔兰便愣了。
放眼望去,四周环境略显荒芜,但很有烟火气。附近的房屋不多,最近的一座房屋竟像是书塾。
书塾的外面围起木栏,木栏内,上了年岁古朴的桌椅凳子排列而放,虽然条件不好,可收拾得很干净。
不远处有几个年幼的孩子,聚在一起扎堆地玩。
男人走到书塾前。
他在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前站定,着一身墨竹青衣,长身而立,素来随意淡漠的人,竟在此刻显出了莫大的敬重。
他弯腰拱手,“骆夫子。”
老人已近耄耋之年,身体却还硬朗。听见这声音,老人看过来,清癯的脸露出笑,“辞啊,你来了。”
老人名骆敬川,是这一带的教书先生,四五十年前便自己创了书塾,留在这里授书。
话才完,老人便见祝辞身后走近一个姑娘,身边跟着个丫鬟。
姑娘明眸秋水,又乖又娇俏,瞳仁看人时流转出灵蕴,很是吸引人。
柔兰听赴白解释完,手足无措下行了一礼,唤了声:“骆夫子。”
骆夫子看着面前的景象,心中明白了,笑着冲柔兰点头,“好,好。”转头笑唤道,“笠,来客人了,帮忙沏杯茶招待客人吧。”
这里四处都是玩耍的孩童,柔兰本以为骆夫子是叫其他人,可话音才落,其中一个始终蹲在墙角的男孩就站了起来,“知道、知道了。”
男孩约莫五岁大,头发尽数扎起,走路间有些磕绊,跌跌撞撞的,让人看着心惊胆战。
笠虽然跑不快,但是很听话地进书塾去倒茶了。
骆夫子拄着拐杖走进书塾,边走边道:“进来吧。你怎么有空来了啊?如今祝二爷的名号可是传遍了永州,我们这儿犄角旮旯的地方也听了。”
祝辞笑笑,“夫子谬赞。”
柔兰也安安静静跟了进来。书塾不大,只一方茶几,两个人的位置没有多余,她便乖乖站在旁边。
祝辞搀扶着骆夫子坐下。
骆夫子挥手笑道:“没事没事,老头子自己能行。”着,又往里唤了声,“笠,好了没啊?”
门里头传来磕磕绊绊的声音:“来、来了。”
话音落下,笠心地端着茶案出来,走得很慢,生怕茶水洒出来。
柔兰正要上前,岚香阻拦道:“姑娘,我去。”
岚香从那男孩手中接过茶案,送到茶几上。
男孩见岚香端过去了,往后站着,动作略显缓慢地四处看了看,看见柔兰,睁圆了眼睛,迈着步子走到她面前。
笠端详着她,忽然没来由地问了句:“姐姐,你会不会唱曲子?”
屋中人皆是一愣。
“笠啊,不能乱问问题,我教你谨言慎行的话忘记了吗?”骆夫子语重心长完,抱歉地看向柔兰,“姑娘,笠较其他孩子不一样,你多担待些。”
“这孩子是被一个歌伎遗弃的,我把他捡回来时才两岁。这孩子对音律很感兴趣,应是从耳濡目染,逢人就问这个,不是单只对你。”
笠仰着脑袋看看柔兰,又看看岚香,有些木讷,却很老实。
书塾中很安静。
袅袅升起的茶雾中,只听得骆夫子苍老的声音徐徐响起:“辞,其实我一直在想,这么多年了,不知道是不是等到我入土了,还等不到那一天。还好,今天你终于来了,老头子我还有一口气,能活着见到这一天。”
祝辞的目光落在水中沉浮的茶叶上,久久没有开口。
骆夫子看着他,“你决意要了结这件事吗?”
祝辞沉默少顷道:“难道夫子对曾经的学生心软了吗?”
骆夫子愣了愣,低下头,笑起来,“祝景和祝衫都曾是我的学生,只不过祝衫玩心太重,无法专心,而你父亲不一样,他能静下心刻苦用功,我自然更看重。”
祝辞道:“夫子,您熟读圣贤,自然知道从没有让罪人逍遥法外的道理。”
骆夫子叹息一声,忽然闭上眼睛。
不久后笑着点头道:“是啊。”
他熬费一辈子苦心,倾注于书卷上,想要培养出一代栋梁,不青史留名,至少能为朝廷建功立业。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学生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骆夫子望着面前的人,咳了几声,道:“祝衫如此行径,不配为人,我骆敬川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学生。你父亲祝景到死前仍给我修书一封,自叹愧对我这老师,我认他这个学生,自当帮衬你。辞,你自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骆夫子年迈,了这么长的话,禁不住咳嗽起来。
他拄着拐杖起身,走到桌案前,提笔沾墨,写下一封信。
末了,又从柜案一角中取出尘封已久早已落灰的信件,将两份信交叠在一起,交给祝辞,“去吧。”
祝辞接下信件。
他垂着眼退后一步,随即朝骆敬川施了一礼。
“谢夫子。”
男子青衫长身而立,温润儒雅,姿态恭谨。
这一刹那,仿佛回到二十多年前。
书塾前乌泱泱的学生中,祝景于众学子辩论中脱颖而出,站在平地前,意气风发的少年人,于书塾前向他遥遥一拜,恭恭敬敬地道一声老师。
骆敬川混浊的眼睛浮起泪花,声音颤抖起来,连声道:“好,好……”
当年他将希望寄托在祝景身上,盼着自己的学生能够在盛京金榜题名,得入朝为官,报效朝廷。却没想到收到了祝景因病卧床不起,弥留之际写下并递交于他保存的信件。
二十多年了,这些事情终于能了结了。
他虽然身在这里,却知道祝景这个孩子四处建书院,出资帮扶监生,也曾派人来此处帮扶他,是他拒绝了。虽然祝辞未叫过他一声老师,可他已经把祝辞视作学生。如今能看到这一幕,他也可以瞑目了。
赴白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进来回道:“二爷,雨停了。”
骆敬川扬起笑道:“辞,你去吧。”
祝辞忽然看了看不远处和岚香坐在角落陪笠玩的姑娘,道:“我有一事想拜托夫子。”
“你。”骆敬川点头。
“在我回来之前,念念就留在您这里。”
骆敬川有些讶异,也循着方向看去。但他很快便明白了,答允道:“好,我这里虽简陋,可至少安全。”
这一边,柔兰正和岚香一道听笠诵读,余光注意到原本坐在茶几边的人影不见了。
她抬起头,眼瞳中现出微微怔然。
岚香也发觉了,奇怪问道:“姑娘,骆夫子和二爷呢?赴白也不见了。”
笠闻言,往外面看去,站了起来,指着外面道:“哥哥是不是、是走了。”
岚香纳闷道:“不会吧?走了难道都不……”
话还没有完,柔兰想到什么,脸掠过一瞬间的煞白,起身飞快跑了出去。
岚香也忙带着笠出去。
马车边,祝辞同骆夫子告别完,忽然听赴白道:“二爷,不和姑娘一声吗?”
“不用。”
和姑娘了,她就不会乖乖待在这里等他回来了。
他这一去可能会有危险,他若要保证她的安全,不能带着她去。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句,“祝辞!”
赴白脸色一僵,绷住嘴,默默转身看向书塾处。糟了,恐怕不能悄没声地走了。
柔兰站在书塾门外。
她不是叫他二爷,而是直接喊名字。
祝辞步伐一顿,回身看她。
只见姑娘噔噔噔冲到他面前,仰着头恼道:“你难道要把我丢在这里吗?”
祝辞嗓音低沉,似无奈又似纵容:“这里安全。”
“你别想和我什么保护我的话,我同你,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还想让我嫁你,你做梦呢!”柔兰恼怒的话一股脑倒出来,“我的话放这儿了,你今天不带我一起,之后就别想再见我了!我嫁谁都不嫁你!”
她从前跑那么多次他都要把她抓回来,关在身边,现在他反倒要搁下她,算怎么回事?
他要是把她扔下了,这辈子两个人就算掰了!她以后爱嫁谁嫁谁,他也管不着!
姑娘刚开始的话还没什么,可听到后面,诸如“嫁给都不嫁你”的话,祝辞眼中的神色便沉下,如乌云般沉沉晦暗。
她敢嫁谁?
她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
她若是敢嫁旁人,他第一个对敢觊觎她的人下杀手。
左右他也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也不在乎名声。他狠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些不是没人知道。一些恭维他如玉君子的话,也只不过是表面赞词。
“念念。”祝辞盯着她,眼中隐约酝酿暗沉,“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
柔兰倒映着天光的眼眸眨了眨,仰头道:“那你不能把我搁在这儿。”
祝辞看着她,不语。
柔兰道:“我的事情你什么都知道了,可是我从来不知道你的事情。”她着,眼睛泛着光,走近他一步,“祝辞,你就让我以一回你夫人的名头回去,地过把瘾好不好?”
她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渲染得眉眼动人,“我还是第一次不是以丫鬟的身份回祝家呢。”
祝辞垂眼看着她,“你不怕?”
柔兰嘟囔道:“又不是出关仗上战场,怕什么。”
不远处,站在骆夫子身边的笠了一句:“姐姐,好、好样的。”他一根筋,只听到了仗几个字,以为这个姐姐要上战场仗杀敌。
骆敬川无奈地揉揉笠的头,笑道:“带她去吧。”
祝辞终于没再话,柔兰知道他是同意了,弯起眼笑,眼眸弯弯似月牙儿。
片刻后,祝辞回身,朝骆敬川拱手道:“拜别骆夫子。”
“好,”骆敬川点头缓声道,“等到事情了结了,我就能带着笠,去将永州八郡走一遍,我生前困居一隅,没看过江南的风景,想在死之前好好看一遍……”
骆敬川又笑,“只是可能需要你帮忙了。”
祝辞微微笑起来,拱手道:“夫子想到哪里,都会有人接应,无需烦恼其他。”
马车辘辘驶远,没过多久便消失不见。
笠这才抬起头,看着骆敬川道:“那个哥哥,是……学,学生。”
“是。”骆敬川注视着那个方向,徐徐道,“他是学生,他的父亲也是学生。但是他比他的父亲更优秀。”
笠听不明白,苦恼地皱起脸,“什么……意思?”
好多学生,绕来绕去,他都给听迷糊了。
骆敬川摸了摸笠的头发,清癯的脸上带上了笑,道:“因为,他做到了他父亲做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