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陛下他今天认错了吗
青年乖巧的靠在自己怀里,他密而翘的睫毛沾满了细密的水珠,他的肌肤是没有见过阳光的瓷白,像上好的羊脂白玉,手感也是细腻光滑。
可现在,秦墨没有心思欣赏怀里的美人,他有力的手掐着青年的下巴抬起,嗓音低哑:“顾苧?”
青年紧闭着眼睛,呼吸略有急促,他单薄的胸廓快速起伏着,对男人的呼唤没有一丝反应。
秦墨一手环在青年腰间,一手用了些力道在他脸上拍了几下,那瓷白的肌肤立刻浮现出浅浅的红,可见这肌肤有多幼嫩。
可即便如此,怀里的人还是没有给他一点儿反应。
“安王!”
还是没有应答。
秦墨这时才开始有些紧张了,他抿着唇,垂眸看着顾苧,大步跨出了汤池。
“周福,召太医。”
周福只看到俊朗的帝王随意披了一件黑色衣袍,怀里的人被他紧密护着,只露出一双精致白嫩的脚。
他不敢再看,连忙应声退去。
秦墨将人放倒在塌上,扯过一旁的锦被盖住那如玉的胸膛,不露一丝皮肤。
没了浴室里温热的水汽,温度一下来男人就发觉了青年的情况不太好。
本来湿润的唇瓣不知何时又变得无比干燥,他紧紧皱着眉,像是陷入了梦魇中,浓密的睫毛抖动着,两颊通红,从微张的口中呼出的气体也是滚烫的。
秦墨将手放在顾苧额头,那热度直接将他惊了一下。
好烫!
本来乖巧的青年开始发抖了,他的眉蹙的更紧,整个人无意识的缩成了一团,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喃喃:“冷…好冷…”
秦墨一言不发,他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但看着青年憔悴的面容心情绝称不上好,甚至略显烦躁。
“周福!人呢!”
“来了来了来了…”
周大总管抹着脖子上的汗水,明明是大冷天他的后背都出汗了,衣服湿哒哒的粘在身上的感觉太难受了。
一连串的老太医像鸡仔一样被带入御宸宫,战战兢兢的缩在一起朝男人跪拜。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秦墨阴沉沉的看着他们,厉声喝道:“别废话了,给孤瞧瞧安王殿下怎么了。”
“是是是…”
医正上前,依旧是那个熟悉的长须老者,他从随身携带的木箱子里拿出的垫包放在顾苧手腕下,刚要上手诊脉就被男人抓住了胳膊。
“陛、陛下?”医正有些懵。
秦墨看了他一眼,对一旁的周福吩咐:“去拿块帕子来。”
老医正抽了下嘴角,他之前怎么就没发现陛下这般气,只是把个脉都要用帕子隔开。
医正捋了捋胡须,很想直接诊脉会更清晰一点儿,但看到秦墨那黑如锅底的脸,聪明的保持了沉默。
蚕丝质地的巾帕触感丝滑,医正端正的跪在榻边,凝神静气。
数分钟后,他收回手,向一旁气压低沉的男人禀告:“回陛下,安王殿下这是寒气入体导致的发热,以及劳累过度才会昏迷不醒…而且…”
医正短暂的停顿了一下,有些话含在嘴里不知该不该。
秦墨细心的把顾苧的手放回被子底下,给人掖了掖被角,这才抬眼看向医正。
他朝周福使了个眼色,周福心领神会,招呼着殿内其他人出了房间。
“好了,你可以了。”
秦墨撩起衣服坐在榻边,他看着青年羸弱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撩起他被汗水湿濡的额发置于耳后。
医正看着帝王那温和的样子,敛了敛神色,他早注意到了帝王和青年的异样,帝王那种舒缓的表情是个男人都能明白,而且安王殿下虽然面色苍白,可眼尾的红晕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够褪去的。
最重要的是,安王殿下的唇角有点破皮…
医正也年轻过,自然知道男人的劣性根,而且他虽然不好男风,但作为医者,对这方面也是有所了解。
“陛下…”医正弯下腰,“安王殿下本就体弱,在情事上比常人更需心谨慎,还望陛下 体谅。”
秦墨冷冷的看着他,看的医正冷汗直流。
男人冷哼一声,算是应下了,他摆了摆手:“去开药吧,治风寒的养身体的都给孤开上,需要什么药材和周福。”
“是。”
医正膝行告退,独留帝王和青年共处一室。
秦墨抿着唇,头发上的水渍洇湿了外袍,对这个可有可无,或是突然起了兴致的燕国质子,他已经给了过多的目光。
这是是一个错误,需要改变的错误。
青年的味道很甜,他体会过,可正是感受过那登顶的愉悦,才更令他冷静。
“周福。”
“奴才在。”
周福连滚带爬的摔进来跪在地上。
秦墨起身,从衣架上取下黑色大麾披好,才垂着眼道:“喝了药将人送回去吧。”
周福一惊,他俯身磕头:“奴才遵旨。”
男人颔首,大步走过他身侧,去了御书房。
御宸宫很安静,只能听到烛火炸裂的细微声音,周福老老实实的站在床边,眼睛看着地板。
压不由得想到,难道是自己猜错了?陛下对安王殿下并没有起心思,可两人明明都……
这就是个很美妙的误会了,两人其实并没做到最后一步,但在别人看来就是筋骨强健的帝王将体弱多病的安王殿下欺负的下不来床。
宫女端着药碗上前,那苦涩的药味唤醒了青年微弱的神志。
“唔…咳咳咳…”郊 醣 團 隊 獨 珈 為 您 蒸 礼
喉咙有些嘶哑,顾苧无力的转身趴在床榻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直咳的人眼冒泪光。
“哎呦殿下喂…你是死的吗?还不快拿水来!”
周福连忙俯身顺了顺青年的背,瞪着眼让宫女倒了温水过来。
他脑子里的弯弯绕绕都藏了起来,无论最后结果如何,至少目前看来陛下对安王还是有那么点苗头的。
喝了些水,顾苧才缓过了气,他顺着周福的力道靠在床头,平了下气息才一脸抱歉的看向他:“周公公,麻烦你了。”
周福摇摇头:“殿下这是什么话,能服侍殿下是奴才的福气。”
顾苧知道周福的是场面话,但他还是十分感激,若不是周福冒死进言,他也见不到秦墨了。
只是…男人的性子确实格外敏感多疑,想要真正的靠近他,还需要努力啊。
“陛下呢?”
青年圆润的杏眸里带着一丝期待,周福被这么纯粹的目光看的都心虚了,这么好看的人儿,陛下竟狠的下心折腾成这样。
“陛下去御书房了,特意吩咐奴才在这儿守着殿下呢。”
青年闻言,眼中的光芒暗了下来,他露出勉强的笑,摇了摇头。
周福对宫女招招手,才继续笑着:“陛下吩咐治风寒的药,殿下喝了吧。”
看着那黑乎乎的汤药,顾苧没忍住低低叹了一声,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好像天天都在喝药,现在闻到这股子药味儿,肠胃都反射性的要呕吐了。
但为了身体,顾苧还是端起碗将苦涩的药汁喝干净。
“……周公公,陛下他…有什么吗?”
吞咽的时候喉咙有些撕扯般的疼痛,青年皱了皱眉,等那种不适感消退些开口询问。
周福摇了摇头,只吞吞吐吐的道:“夜深了,陛下让您回宫歇息着。”
秦墨的原话可没这么温和,顾苧心里又酸了下,他吸了吸因为委屈而泛酸的鼻子,也知道自己呆在御宸宫不合规矩,便听话的撑着依旧虚软的身子爬起来。
他拒绝了周福的搀扶,踉踉跄跄的走出宫殿 在外等候的茄子连忙跑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主子,快哭出来了。
“主子…主子您没事吧。”
茄子真的要吓死了,看到顾苧完好无损,只是脸色有些难看松了口气,但很快心又揪了起来,他的主子一病就要好久,这次感染了风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
而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银子买药了。
顾苧捂着唇又咳了一下,他对着茄子摇摇头,才一点点的挪回了青竹殿。
等睡下时,已经是丑时一刻了,青年睡得很不安稳,睡梦中一直皱着眉,茄子担心顾苧,搬了把凳子趴在顾苧床边守着。
御书房里,秦墨站在窗边,冷风簌簌,他的脑海里都是青年动情时的模样。
“咔”
已经把玩了几年的玉扳指突然出现一条裂缝,足以可见男人的力道多大。
他将碎裂的扳指随意丢在桌面,一份文书正翻开了静静躺着,上面写的是大燕国将派遣使者参加秦国一年一度的大宴。
秦墨能猜到大燕国参加大宴的目的,不外乎看看他们的皇子过的是否安好。
暖色的烛光倒映在男人的侧脸,秦墨看着院子里的积雪,扯了扯嘴角。
一夜过去,地上的、树上的以及屋檐上的积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足有十厘米那么高,宫人们拿着扫帚在清扫积雪,保证道路的干洁。
批完最后一本奏折,秦墨起身扭了扭颈肩,缓解一下酸胀的肢体。
他唤了周福进来服侍,在大太监给他更换上朝用的龙袍时,突然问道:“安王如何了?”
周福认真的扣着黑色龙袍上的盘龙扣,答道:“回陛下,安王殿下服了药回宫了,此刻想是还未醒呢。”
秦墨轻点了下头,算是知晓了。
早朝上,又是一番扯皮,秦墨百无聊赖的坐在龙椅上看着底下大臣你来我往,讨论不出一个章程。
下了朝,秦墨走到御花园时想起青年端坐在亭子里的那清瘦的模样,脚下一转,朝后宫走去。
只是除了太后的翊坤宫,他从未踏足过后宫其他宫殿,对青年居住的地方也不甚了解,只让周福带路。
随着几道宫门,周围的环境逐渐变得杂乱,两旁的宫墙底下已经有墙漆脱落,道路也坑坑洼洼的不是很平坦。
直到一座宫殿门口,秦墨看着那失了颜色的宫门,皱起了眉,他忍不住想道:他就住这儿?这么破旧的地方?
“周福!”
“在…”
看着帝王漆黑的脸色,周福万念俱灰,心道天亡我也,他就要到此为止了吗…
“怎么回事!顾苧再怎么样也是大燕国的安王,谁分配的宫殿!”
一想到身体虚弱的像个瓷人般易碎的青年就住在这种冷清的地方他就忍不住怒意上涨。
顾苧已经起了,用完早膳后被茄子扶着在院子里晒太阳。
贵妃椅上铺着厚实的毛绒毯子,正好供人窝在上面。
青年闭着眼,腰间搭着一块挡风用的毛毯,他的脸白的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微光。
秦墨站在门口停了下来,安静的看着这一幕,直到青年被风吹的咳了几声,才回过神来。
他大步上前,将捂着胸缓气的青年横抱起,沉声训斥:“不知道自己身子差吗,大冷天吹什么风 ”
顾苧无奈:“没吹风,只是见这难得的太阳,想晒晒罢了。”
秦墨冷哼:“晒太阳不会再屋子里晒吗,没见你又咳了。”
“如果真不要你的命了也别死在孤的宫里,晦气!”
顾苧抿了下唇,脸上的笑意也隐了下去,他垂着眼睫,轻轻应了一声:“嗯。”
秦墨没有察觉到青年的情绪,抱着他踏入了房间,一进那房间,更是怒了。
这是人住的地方吗?空荡荡的四壁,家具也只有一个衣柜和吃饭用的桌椅,床更是老旧,颜色都褪了。
而且房里的温度还不如外头高,秦墨自己都觉得有股子凉意往衣服里钻,更不用怀里体型单薄的人了。
“怎么没有暖炉?”
“周福!”
顾苧拉了拉男人的衣服,朝他摇头:“陛下,不用找周公公了,微臣一介质子之身,能有地方住已经很好了,只是没有暖炉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青年的眼睛清澈如水,秦墨没有在里面看到对生活的愤懑不满,而是淡淡的笑意,他似乎并不在意身处何地,只要能活着便好。
秦墨咬了咬后牙槽,敏锐的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之前这人在自己面前从不称微臣,而是以我自称,如今换了称呼,令人有些不适。
顾苧又道:“陛下,将微臣放下来吧,这不合规矩。”
顾苧知道面前的人不喜欢自己,所有的一切只是因为自己燕国皇子的身份,如果自己死在秦宫,会很麻烦的。
他挣扎着下来地,往后退了几步,双膝跪地,朝着男人行了大礼:“微臣顾苧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秦墨死死盯着这个人,虚握的拳头狠狠掐紧,他的声音有些虚无,但带着浓浓的不满,男人一字一句道:“你在做什么?”
顾苧闭了闭湿润的眼,放大了声音:“以往种种,皆是微臣不自量力,望陛下原谅。”
青年认错的态度良好,行为也没有差错,但就是这公事公办的疏离态度让秦墨有些憋屈,他想发怒,想咆哮,想要质问青年他有什么错,可绝对的理智拦住了翻涌的情绪。
男人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如此,孤便既往不咎,只盼安王殿下日后能明白自己的身份。”
顾苧闻言,身子狠狠一抖,才慢慢低下头:“臣…遵旨。”
秦墨看着他,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男人不满的甩袖离去散场。
脚步声消失后,挺直了腰背的青年脱力般倒在地上,他的后背汗津津的,内衫和皮肉都沾在一起,难受的紧。
茄子回来瞧见的就是自家主子瘫倒在地的虚弱样子,一下就丢了手中篮子扑了过去。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
顾苧借着茄子的力,喘着气道:“无碍,先扶我起来。”
任凭茄子怎么问,青年也是抿紧了嘴一言不,直急的人嘴角冒燎泡。
知道自家主子倔,茄子也不再询问了,他将破旧的竹篮子献宝一般送到青年面前,掀开上面遮盖的布块,高兴道:“主子,我拿银子和惜薪司换了些煤炭,虽然质量不太好,但能够驱寒了。”
惜薪司是宫内管理煤炭的地方,负责分配每月各宫的用量。
顾苧看着篮子里的煤炭,弯了眼睛:“茄子你真厉害,只是…茄子你哪来的银子?”
不是顾苧多疑,茄子的忠心他是不怀疑的,他只担心这个傻乎乎的忠仆为了他做出什么傻事来。
茄子憨憨的笑着,他偷偷抖了抖袖子遮住手腕,才兴奋的起身:“主子放心吧,我就趁着空闲给那些个宫人帮些忙赚点钱,没做坏事的,我去点炭去。”
看着茄子轻快的脚步,顾苧还是担忧的叹了一声,这些话出去糊弄糊弄他人还行,可茄子和他相处了这么久,他哪里看不出这只是敷衍他的话。
只是既然茄子不愿,他不逼他就是了。
但也就过了几日平静日子,有一天顾苧发现都快酉时了茄子还没回来,就着急了,这宫里他就茄子一个身边人,这么久没回来肯定出事了。
好了去换炭的,怕是出事儿了。
顾苧咬了下唇,起身出了青竹殿,他要去找茄子才行。
跟着柒柒给的路线图,顾苧很快就找到了惜薪司的位置,还没近屋呢,就听见了沉闷的击声。
看没人守门,顾苧也不在乎那些繁礼了,直接快步了进去,没成想,刚到大堂,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对地上的内侍进行暴力行为。
那眼熟的衣物让顾苧一下就睁大了眼睛,他惊呼:“茄子!”
那些殴的太监们停下了动作,朝着顾苧看过来,他们也是见过顾苧的,有些胆子的以及趁无人注意跑走了,剩下来的这些都是惯犯了。
顾苧跑着过去,扶起地上蜷缩着身体的茄子,气恼的质问:“你们凭什么人!”
围在一起的太监里走出一个稍显年长的,他脸上陪着笑,眼睛里却是一点儿尊重都没有,十分的不屑。
“哎呦,这不是安王殿下嘛,您怎么来啦。”
“您这个太监啊,他偷了我们上好的银丝炭,我们正教训他呢。”
顾苧咬牙,他的茄子是不会偷东西的。
果然,听到这番话,蜷缩着身子的茄子不肯了,他努力抬起头,露出布满青紫的脸颊,愤恨的看着那为首的太监:“你胡!那些炭明明是我用银子买的!”
大太监呵呵笑了两声:“拿银子买的?你知不知道银丝炭有多贵,就凭你一个太监,哪来这么多银子?还是…你不仅偷我们的炭,还偷别人的银子啊,哈哈哈哈哈。”
茄子气疯了,要不是顾苧拉着,他早冲上去了:“你胡!你血口喷人!这都是我自己帮忙赚来到银钱!”
那大太监根本不怕,他摊摊手:“你是就是啊,谁看见了?”
顾苧也气,但他知道生气根本没有用,在这宫里,他和茄子人言式微,随便一个太监就能欺负到他头上。
想要将对方压下去,只能拿出证据来。
“这事我会问清楚,如果是茄子错了,我替他道歉,但如果是你们污蔑茄子,这事儿…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顾苧扶起茄子,现在最重要的是茄子的伤势,其他事情稍后再。
可他想走,那大太监倒是不肯了,他直接挥手,一群太监将两人拦住。
大太监抖了抖脚,一脸嘲弄:“哎,等一下,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托词,这太监偷了我们的东西,就该赔钱!”
顾苧捂着胸口,不行了,他要气死了,这些人实在太过分了。
“你们…你们别太过分,事实还没查清楚呢!”
“过分?”大太监朝着地面吐出一口黄痰,眼露凶光,“要不赔钱,要不就别想走出这个院子!”
“当然了,我不是安王殿下你,安王殿下若是想走我们也阻拦不得,可您手下这太监…必须留下。”
“你…”
茄子对着替他出头的顾苧摇头,他的主子已经很难了,不能因为他变得更加艰难。
大不了就是一条命,他赔就是了!
“哎呦,这是怎么了?这么吵啊。”
一个年轻男子从门外走来,他穿着一袭青色衣袍,腰间挂着精致的玉坠,吊儿郎当的道。
顾苧抬眼看去,心底更加沉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逼的他无奈跳湖的李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