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小姑娘也少有如此伶牙俐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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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骂过后,又是杯盘刺耳的碎裂声,一个细细的声音开始抽泣。

    顾瑶是最见不得女孩子委屈的,她三下五除二把嘴里的菜嚼了,跟谢幼云道:“我去帮忙。”

    谢幼云伸手拦住了她:“等一下,先莫要冲动,我看店二去找掌柜了。”

    掌柜的要上来还需要点时间,隔壁的人便又开始了,比如什么“老子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他哪里比我好,比我有钱,比我年轻,比我能让你这个浪蹄子爽?”

    那细细的声音接了一句嘴:“确实比跟你爽。”

    “我他妈……”男人顿时暴跳如雷:“我他妈揍死你,草!你他妈吃老子的,穿老子的,睡老子的,还他妈看不起老子!”

    听到这里,顾瑶和谢幼云皆是目瞪口呆,大雍民风何时如此开放了,光天化日之下闺房之乐都能拿出来吵架,这热闹不看还是人么?

    等顾瑶和谢幼云赶过去,雅厢前已经围了不少看客,都往门里探头探脑。只见众目睽睽之下,一个身着绸缎,挺着肚腩的中年男子正骂骂咧咧,在他旁边坐着的男子哭哭啼啼,却死活不肯扭脸看他。

    等等,男子?

    虽薄粉敷面,身材纤瘦,凳儿上坐着的确确实实是个男子。他举止颇为阴柔,跟女子很像。

    “我哪儿有如此奔放大胆的娘子,原来啊是对兔儿爷!”

    “别,那倌儿身段可真不赖,这哭哭啼啼的模样可比女人有滋味多了。”

    顾瑶听到众人议论纷纷,好奇地问:“什么是兔儿爷?”

    谢幼云下意识道:“便是有龙阳之好的男子,是京城的俚语。”

    罢,面前的姑娘扭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震惊。也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怎么会晓得这些东西?

    谢幼云表面风轻云淡,心里头却砰砰直跳,正不知该如何化解,掌柜的恰好赶了上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管事儿的一来,就控制住了场面,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浮出水面——原来这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名唤康秧,专好些不男不女的二刈子,这癖好在京城也是有了名。但这回竟然撕破脸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这么大,主要是因为他颇为喜爱的这个倌背着他红杏出墙!

    还是跟自己的亲儿子搞到了一起!

    众人听得啧啧称奇,连谢幼云的眼神儿都隐隐透露出一股狂热。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中年男子好歹也是要脸的,语气也柔了些许:“好了好了,娇娇儿乖,跟我回去,你要那金圈子银钮子,我都给你买,别闹了行不行?”

    那倌还是别过头,阴阳怪气道:“方才还是浪蹄子,这就娇娇儿了,我看你比老娘们还善变呢。”

    “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是喜欢你相好的吗?成,老子今儿个就把你连那逆子一起扔出家门儿,我看你跟谁!”

    “我跟谁?”

    那倌轻蔑地一笑。

    他看着面前脸涨成猪肝色的男人,心里只觉得畅快。当时不知用了什么下作手段,把他老娘害死,又强取豪夺把他当成金丝雀,如今只是稍微跟他儿子搞一搞,报复一下,他就受不了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以后自己有的是法子折磨他,让这个老畜生为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只见,倌朝人群中伸手一指,脆生生道:“我跟他!”

    众人纷纷扭头望去,那指尖所指之处,站了位高挑的少年郎。

    他姿若霜雪,凤眼薄唇,端得一副极为出挑的好样貌,只是冷眼倚在墙边,颇有一番居高临下的姿态。

    顾瑶看到那人后,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李衍?”

    ……

    那倌眼光倒是不错,放眼望去,人群中最清贵、模样最好的也就是那位公子了。只是不知为何,自己指了他之后,突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威压。

    在场或多或少也听过这位尚书府公子,一时间竟有些激动。

    哎呀呀,这倌虽低贱如猪狗,却在今日把尚书府都拉下水,真是个好手段呐。

    那中年男子量了眼李衍,满眼不屑,冷笑道:“就他这气虚的身板,能满足的了你?给老子宰了当下酒菜还差不多!”

    越是高洁的人,越是有人想看他们坠落云端,而且还要坠到泥土里,被人万般践踏,卑微到极点。此时此刻,成为众矢之的的李衍恰好满足了某些人的阴暗幻想,不少人都抱着肩看戏,眼神儿是自己都察觉不出的快意和刻薄。

    但他李衍是谁?这种亏岂是他也吃得了的?想看他笑话的人多了去,但可惜他偏偏不如那群阴沟人的愿。

    只见他脸色如常,只是抬手一挥,在一旁候着的李冲凑了过来。

    “喊几个人,把这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绑了送去正宗府,至于这个,”他的目光冰冷地扫过倌:“先控制住,带到我这来。”

    “是!”

    李家的厮办事颇为利索,李衍一发话,不一会儿一群人高马大的家丁就上了楼。那中年男子看他是个弱不惊风的少年,蛮横道:“你他妈算老几,管老子家私事?”

    但是他很快便笑不出声了,那几个家丁力气奇大,任他如何挣扎都脱不了身,不一会儿双手就被粗糙的麻绳捆住,只剩一张嘴不停地骂骂咧咧。

    而那倌哪儿想到这个少年这么不好惹,连忙从桌子底下一钻,一个滚溜了出去。顾瑶恰好在门旁,伸手把他拦住。

    “站住!”

    “好狗不挡道!”他气急败坏。

    “嘿,我今儿个就挡狗了!”

    姑娘也少有如此伶牙俐齿的时候,方才他这么轻薄李衍,把她给气坏了。

    结果身后很快来了位家丁,把这瘦了吧唧的倌逮住,用绳子捆在了椅子上。

    “李公子,您看要不要的去找官府?”

    掌柜的擦了擦满头的汗,讨好地。

    “不必了,我的人会把他押回去。”李衍:“今日动静太大,也是耽误您生意了。”

    “没有没有,到底这也不是您的缘故。”

    李衍今日也是来此闲坐,无端惹了一身腥,若是追究起来,他们酒馆反而得去尚书府赔罪。但好在李衍此人虽不好惹,却也不喜欢为难人,更不会肚鸡肠。

    “你他妈是谁啊!敢他妈的捆老子,老子一没杀人二没放火,这大雍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中年男子眼瞧着自己真的要被押走了,一时间情绪更加激动,像只在案板上鼓起刺来的河豚。李衍闻言,轻蔑地撇了他一眼。

    “康秧,四十三岁,吉安人。”

    那中年男子脸色一白,愣在当场。

    “定安二十八年,你毒死自己的奶娘,强迫她的独子与你承欢。”

    “按照大雍律法,你犯了六杀之一的谋杀之罪,当杀人偿命。”

    此言既出,在场人都面色一凛,一片鸦雀无声。

    那中年男子的额头上滚下一颗颗大汗珠,他开始浑身发抖,眼睛不受控制地看着面前上有青涩稚嫩地少年。李衍继续道:“除此之外,你外加娈童、当众污蔑,数罪待举,若是你还觉得自己无辜清白,那便在公堂上去罢!”

    这番闹剧竟走向如此地步,在场的许多人都未能预料。最后那中年男子被灰溜溜地押走,看热闹地人也被店二疏散了。

    顾瑶和谢幼云留了下来,一同和李衍进了那倌所在的雅厢。同他们一起进来的,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来的魏子潇,他看到那个倌,也是吓了一跳。

    “这是男人女人?”

    倌方才还神色恹恹,看到那康秧被押走,又神采奕奕,闻言给魏子潇抛了个媚眼,恶心得魏二少爷搓了搓浑身的鸡皮疙瘩:“草,别这么看我!”

    倌翻了个白眼:“毛儿都没长齐的崽子,谁稀罕似的。”

    “你……!”

    眼瞧着俩人掐得起劲,谢幼云断两人的争执,开口道:“李公子,方才喊你留下,是有一事相求。”

    顾瑶和魏子潇纷纷竖起耳朵。

    “何事?”

    “我要个人。”谢幼云伸手指了指被缚在椅子上的倌。

    这话让人摸不着头脑。谢家要是缺人,找什么样的厮找不到,非得要个不男不女的倌干嘛?

    李衍也有同样的疑惑,他蹙眉道:“人倒是可以给你,但为什么要他不可?”

    谢幼云看了眼这眉清目秀的倌,他瞧这也就十六七岁,因为长了副好皮相,就被康秧这等禽兽盯上,没有过几天好日子。

    她需要这种人,准确来,她需要这种人身上养料一般的苦难。

    但这个想法该如何给外人呢?总不能她谢家的大姐,有个不得了计划,背地里是另一副不娴熟不淑女的模样?

    好在李衍看出她的为难,也没再追问下去,问了问那厮:“你可愿去谢家做事?”

    倌看了眼浑身上下都挑不出毛病的谢幼云,也直犯嘀咕。这群富贵人家,表面上都人模狗样的,实际上背地里连禽兽都不如,比如康秧跟他的那几个变态的狐朋狗友。

    “我若不去的话,还有别的选择么?”

    李衍冷声道:“随你。”

    “那算了,我还是去吧。”倌垂头丧气:“谢姑娘看着不似那般蛇蝎之人。”

    魏子潇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云姐姐人可好了!”

    方才这孩就频频量他,看着很不爽,倌懒得理睬。

    这事儿就算定下了。临走前,那倌又给李衍磕了好几个头,答谢他方才给自己一个公道,告慰了枉死老母的在天之灵,然后就乖乖跟在谢幼云身后。

    人差不多都要走了,李衍正抬步离开,便听到顾瑶的声音响起。

    “李衍,等一下。”

    她伸手扯住了少年的袖子,细白的手指,像是一截水灵灵的嫩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