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小姑娘气得鼓起脸蛋,像只……
顾瑶算是看出来, 贾执一开始没料想到她们会带上李衍,也没料想到她们实际上是在为四公主驱使,是以现在有些气急败坏。
“贾掌柜, 我们诚心诚意和您谈生意, 您好歹也拿出点态度罢。”
若是谢幼云还端着世家姐的架子,顾瑶可没有这一套,她一语戳破了贾执的欲盖弥彰:“这章在你房间里盖得,在这里就盖不得了么?”
贾执的脸上有些绷不住, 二人僵持了许久,他突然恶劣地笑了笑, 摊牌道:“这里当然能盖, 但贾某突然想起, 这玉章啊被我落在家里了, 今天怕是盖不成, 地契也不能给你们了。”
罢, 谢幼云和顾瑶都气得不轻, 这人可真是厚颜无耻。
“贾某干的都是本生意, 能力不足, 胃口也不大, 这次是真过意不去,麻烦二位替我给四殿下赔罪了。”
她河就算是四公主, 那也到底是个无权无势的女人,日后不定嫁到漠北和亲了,这笔生意做不成对自己也没什么影响。再,他在京城里摸爬滚几十年,也有自己的人脉关系,倒也不差这口饭吃。
他和这世上的中年男人一样, 向来不把年轻姑娘放到眼里。
顾瑶和谢幼云气归气,也不想同这个人交道了。定址的事情并不着急,这里不行自然还有别的备选。于是众人不欢而散。
天色已经不早了,月亮明晃晃地挂在枝头。
谢家和顾家都派了马车过来,谢幼云看着顾瑶扶着李衍,有些担忧地问:“李公子,你可还好?”
李衍这次杯贾执灌了许多酒,看起来很难受。平日里他对自己极为严苛,几乎滴酒不沾,这次喝到脸色苍白,顾瑶和谢幼云心里十分愧疚。
“无妨……憩一下即可。”
但他自己回去显然不太可能。顾瑶认得他的住所,便由她来送人。
谢幼云道:“若是需要帮忙,我也可以跟来搭把手。”
“我没问题的。”顾瑶领了谢幼云的好意,笑道:“我先送他回去,再回家,也不碍事。”
谢幼云点点头,转身便上了马车,离开了。
马车一路咕噜噜地行驶,过了大半个时辰才来到宫门。一路上李衍虽勉力起精神,却还是受不住困倦睡了过去,身子晃了晃倒在了顾瑶肩头。
醒来后,他便看到姑娘的脸庞离得极近,鼻尖是一阵温香。
“我正想唤醒你,”顾瑶指了指不远处巍峨的宫门:“已经到了。”
李衍立刻直起身子,离她远了一些,懊恼地扶额:“下次直接把我推开就好。”
“你什么呢,我怎么会推开你。今日本来你最辛苦,都是应当的。”
顾瑶着违心话,其实李衍一开始也没有靠得那么近,是她伸手把人的脑袋往肩膀处摁了摁。
温柔的肌肤相贴,驱散了深秋的清寒。
然而到了宫门前,大门已经关闭,守门的将士铁面无私,闲杂人等没有皇帝的诏令不得进宫,李衍掏出当值的身份牌也没用。
好歹一通,那将士依旧不为所动,顾瑶嘴皮子都要磨破了,气呼呼地嘟囔了一句:“榆木脑袋!”
“算了,他也是恪守本职。”李衍看起来倒是无所谓。
秋意渐浓,夜晚越来越冷,他被冷风一吹,酒意醒了大半。
姑娘气得鼓起脸蛋,像只刺猬,看着让人心头一软。李衍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发呆,赶紧晃了晃脑袋,把方才心头涌上的悸动晃出去。
一定是酒意上头……他心想,以后决计不能再喝酒了。
对一切还毫无知觉的姑娘冷得了个喷嚏,她跺跺脚,哈出一口白气。
“算了,我看今晚你也回不去,不如就在顾府住下,如何?”
李衍下意识拒绝:“此举不妥,太过逾矩。”
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什么妥不妥?顾瑶大咧咧反问道:“那你去哪儿,总不能穿这么一点衣服,在外头游荡罢。这种天气可是能冻死人的。”
李衍似乎被中了,眉目间闪过一丝懊恼:“我自有去处,你回去罢,不用再管我。”
“哦,你,你今晚的去处是哪里?”
姑娘抱着肩,目光清亮如星子。
她早已经不是七八年前那个单纯、一根筋的女娃娃,如今的顾瑶像只聪明健壮的狗,对喜爱之人憨态可掬,但毛茸茸的肉垫里亦藏着尖利的爪子,张嘴也有一口獠牙。
顾瑶一眼就看出来李衍只是在应付她。
“……”
在这般注视下,李衍别过头去,耳朵上染上一丝恼羞成怒的薄红。
“为何要跟你讲。”
许是酒意还未消散,他也出如此幼稚的话来,倒是出人意料。顾瑶笑得大声而猖狂,惹得守门的将士直甩眼刀:“肃静!这里可不是你们花前月下的地方!”
她立马捂住嘴,眼角的笑意却半分未减,得意极了。
……
翌日,天气放晴,万里无云。
不知何处飘来了沁人心脾的桂花香,顾瑶睁开眼睛后,舒适地伸了个懒腰。
她磨蹭了一会儿,慢吞吞从被窝里出来,梳洗完毕后便冲向了厨房。
昨日回到家里后,让李衍睡在了书房。顾老爹和顾宜修虽然对他不甚待见,却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便收留他一晚。
只不过,顾老爹半夜起来,偷偷给书房上了把大锁,顾宜修早早起来去国子监的时候,才给他解开。
天色还早,李衍刚刚醒来,睡眼惺忪。他寻着动静慢吞吞挪到厨房,看到顾瑶后显然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方。
“昨晚睡的如何?”
自然是比那破烂潮湿的偏厢好得多,李衍点点头:“昨天多谢了。”
“客气什么。”
顾瑶手端着两碗白粥走了出来,她边朝堂屋走:“你去拿一下腐乳和腌芥菜。”
话音落地,似乎是米粥太烫,她一声低呼,手腕颤了颤,米粥溢出些许。李衍下意识地扶住了她的双手,稳住了两只满当当的碗:“心。”
但很快,温热的掌心飞速撤去,顾瑶声倒了谢。
这是顾家最简单的早膳,每天早上顾宜修出门前会把白粥做好,用竹篾盖子捂住,等顾瑶起床后粥仍是温热的。
白粥丝滑粘糯,吃久了口中发酸,这时候配上几口咸鲜的芥菜就能下去大半碗。若是有咸鸭蛋,就用筷子戳一点腐乳在蛋白上,一口咬掉,油香油香的,和寡淡的米粥中和一下却是刚刚好。
李衍从未见过白粥的这个吃法,加了一筷子芥菜后,他学着顾瑶的样子放到勺子里,再挖上一勺粘糯的粥,刚送到口中的一霎那,就是又鲜又香,令人食欲大开。
过了一会儿,一碗粥见了底,两个人都默契地再去盛了一碗。
这顿饭吃得人十分满足,把锅碗瓢盆收拾干净之后,清的旭日恰好升到头顶,往院子里洒下一片阳光。
顾瑶惬意得眯起眼睛,仿佛又回到了磐牙山的那段日子,自己和云雩无牵无挂,在深山老林中活得像山涧野人,连时辰都忘了……
等等,时辰?
“李衍,你几时当值?”
李衍刚刚洗完手,手上还挂着湿漉漉的水珠,他听到顾瑶一声惊呼,瞪圆了眼睛。
“应当是卯时……”
“……”
“……”
“我用马车送你去。”
李衍也顾得不什么,点了点头。
好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李衍坐上了马车,快马加鞭地前往宫门,幸好二里桥巷子离宫门并不远,紧赶慢赶地总是赶上了。
他刚回到偏厢中,有人已等候多时。
是河公主的贴身侍从。
也是三年前,把自己从大理寺带出来的侍从。李衍看到他之后,早已平息或者刻意遗忘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好像又闻到了大火燃烧的焦味。
膝盖似乎又在隐隐作痛,他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陷入肉中,克制着自己不要再回想。
“李公子。”侍卫冷冰冰道:“殿下有请。”
“何事?”
“是关于令尊的案子,近日殿下搜集到了当时作为证据呈上的口供和折子,似乎看出了点些眉目,请您过去再仔细瞧一瞧。”
李衍眸光一凛,立刻道:“带我去。”
……
与此同时,城郊兵营刚刚结束一天的操练。
这支几千人的兵营如今全权归顾老爹管辖,他本就从这里走了出去,再回到熟悉的地方,上手得也很快。
结束完一天的操练后,几个弟兄带着酒瓶子过来找他,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他贺喜,今天定是要不醉不归。
虽如今已经是顾将军,但顾老爹跟这几个弟兄也是出生入死,从不摆架子。他实力也在,手下的人也服气,于是他也同昔日一样跟这群人称兄道弟。
几杯黄汤下肚,几个大老爷们纷纷叹了口气。
“怎么了怎么了?今晚还能不能行了。”一个刀疤脸拍了拍桌子,粗声道:“一个个大老爷们,学什么唉声叹气的,有屁就放,没有憋着,老子喝酒最烦听到这扫兴的玩意儿。”
一个黑黑瘦瘦的男人尖酸道:“大郑儿一没婆娘,二没相好,在这儿叽歪可真是威风。你哪儿晓得兄弟的苦!”
原来他家的婆娘最近给闺女找了门婚事,背着他把彩礼收了,是要给家里的幺子娶媳妇用。他觉得自己窝囊,凑不够儿子的彩礼钱,只能卖女儿换钱。
“那子长得贼眉鼠眼,家境清寒,真不晓得怎么凑到几百两银子!”他猛灌了一口酒,嘟囔道:“老子不同意,几百两银子就想娶我闺女,想得美……”
这群人基本上都有老,一霎那都沉默起来。
“那该咋办。”大郑儿直着舌头问:“几百两银子都、都不乐意了,你难道不让你丫头嫁、嫁人?”
那黑瘦的男人不出话来,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闷酒。
“老子也没不行,就是那丫头喜欢,对她好,就成。”他喃喃道:“不用几百两银子,也成……”
在场之人中,顾老爹最是理解兄弟的心情,若是有人花几百两银子买了顾瑶,他定是要拿着自己的饮血大刀追他个几里地。
但若是瑶瑶喜欢呢?
顾老爹想到了李衍,心头像是有把火在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