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056章 宫斗 朕的心肝,这是怎么……
其实, 这倒不是芒星第一次在紫光宫外值夜了,之前她也来过,可是并未发现异常。
单从牧子期和空飞沉两人的装扮和言行上, 很难发现异样。
毕竟牧子期和空飞沉, 本就长得像,牧子期换一身衣裳,妆容再化得浓一些, 这两个人根本难分彼此。
让芒星觉得不对劲的,是陛下的态度。
芒星是潜邸时期的老人了,她同芒望一样, 十几岁便在朝沅身边侍奉。
陛下不好男色, 性子洒脱。宠幸了两个郎君, 倒不算是让芒星怀疑的点。
芒星只是觉得, 空飞沉那样的性子和装扮,怕是不会得朝沅的意。
朝沅不喜欢艳色,更不喜欢郎君穿极艳的颜色。
空飞沉刚进宫那一日, 便穿了一身玫红色的舞装, 当时芒星就断定,他怕是不能承宠。
大红色还勉勉强强, 但是一个侍君又不是正夫, 不能用大红。
可玫红色,在陛下眼中, 是非常俗气的颜色。
朝沅喜欢郎君穿浅蓝色, 白色,那样清清冷冷淡淡的颜色,更得朝沅心意。
芒星猜测,当初牧子期承宠, 多半也是因为如此。
然而,陛下不仅宠爱了空飞沉,还一连专宠了一个月。
在这期间,牧子期不仅没有争宠,竟还神色如常,每日都在太极宫尽心侍奉。
这事,单是听起来就觉得不正常。
芒星私下里调查了一个多月,这才终于确定,摘星台那边的那一位,是空飞沉,而紫光宫这边的,是牧子期。
每每需要侍寝的时候,那么牧子期和空飞沉就会调换过来。
这样大的秘密,芒星自然要赶紧告诉自己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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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夜,元鹤轩也许久未眠。
他躺在榻上,一直在想一个万全之策。
元鹤轩想要杀了这两个兄弟,但是仁国公主已经死了,如果这两个皇子也死在宫里的话,那么仁国国主就一定会怀疑到他的身上。
最好的办法,便是将空飞沉的死,归结到朝沅的身上。
那么,他和仁国国主的合作,还可以继续。
空飞沉入宫之前,是魔月国空氏的郎君。按照目前的情况,元鹤轩猜到,朝沅已经知道了空飞沉的真实身份。
元鹤轩沉吟良久,终于提笔,给宫外的元堂写了一封信。
元堂近日不受重视,若能立此大功,也能解决她眼下的窘况。
果然,次日一早得到消息的元堂震惊不已。
她按照元鹤轩的法子,先是派人去当地调查,之后,她一边让手底下的郎君为她整理朝服,一边叹口气道:“看来我还是瞧了我这位弟弟。”
“看着柔柔弱弱的,真要做起大事来,还真是丝毫都不逞多让啊。”
当然,即便是赵宣死后,朝阳宫的马蹄糕还是不断。
朝沅下朝之后,还在元鹤轩的桌子上,看到了那些个精致的糕点。
朝沅随便拿起一块尝了尝,这才笑着问元鹤轩:“元堂又从宫外给你送甜食了?”
元鹤轩低头笑道:“是啊,这都是姐姐的心意,姐姐有意示好,但她不是个会主动服软的人,估摸着送这些糕点,就是为了让臣君消气吧。”
朝沅嘴角上扬,笑了:“罢了,既然王君这个做弟弟的都原谅了元堂,朕自然也不能做这个恶人。以后每个月,准元堂进宫探亲一次,你们姐弟也刚好叙叙旧。”
元鹤轩果然很高兴,行拜礼道:“臣君谢陛下恩典。”
也就是当日,元堂递上了折子,是她派去的密探,查出了仁国公主在大选之前做的手脚,元堂因此还奉上了一份名单,名单上,都是赵宣趁机调换,送入星辰台的人。
这名单的份量可不轻,上面共五十六人,朝沅按下了这份奏折,派六觅出去查探过,名单上的人,确是赵宣安排进来的探子无疑。
隔日早朝,朝沅赏赐了元堂不少金银,还封他的正夫为一等正君。
自然,元堂受恩之后,还不忘让自己的党羽踩费酒一脚。
“启禀陛下,星辰台大选一直由费大人在其中操持,出了这么大的漏洞,费大人难辞其咎。”
费酒微一蹙眉,正要站出来,朝沅却摆了摆手道:“赵宣行事极为隐秘,星辰台大选,近几千的御君要进神都,此事,也不能全怪在费大人身上。”
费酒听得出来,朝沅这是有意袒护,早朝结束之后,她亲自到御书房赔罪,朝沅却扶起她道:“此事,你不必介怀,朕早就知道,那赵宣拉拢了一批御君,只是大选盛典,若要一一核查,难免引起慌乱,故而,朕便提前派了人在星辰台观测那群人的动向,只是朕没想到,元堂竟然能提前查出来。”
费酒从朝沅的话中,琢磨出来点旁的意思。
她瞪大了眼睛道:“难不成此事,是王君……”
费酒自知自己的猜测没有根据,便伏地叩首道:“臣妄自揣测王君,臣有罪。”
朝沅笑着摆摆手:“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朕近些日子,得了些新茶,你且尝尝。”
费酒这才缓缓起身,上前轻抿了一口,随即她道:“臣是个粗人,不懂茶道,也喝不出什么来,让陛下见笑了。”
朝沅笑了笑,道:“不懂茶道不要紧,朕要的,也不是那些会吃喝玩乐的臣子。只要你尽心尽力,朕不会怪罪于你。过了这个年,便是春闱了。听闻现下,已有不少远乡来赶考的书生已经住进了神都。年后,怕是要有的忙了,星辰台一事,你不必再操心。你养好身子,来年春闱,朕还得指望你。”
费酒受宠若惊,忙躬身道:“臣必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朝沅又将桌上的糕点递给她:“赏你的,多吃些再回府吧。元堂与你针锋相对,你也不必在意,不过切记要保重自身,莫要让一些人害了你去。”
费酒眼圈微红,垂首道:“谢陛下关心。”
费酒退下之后,牧子期进殿为朝沅添茶。
朝沅懒洋洋地倚靠在龙塌上,牧子期便过来帮她按了按太阳穴,舒缓舒缓精神。
“陛下可听,今,空贵君去朝阳宫请安,却被王君为难一事?”
朝沅轻“恩”了一声,随即道:“你去见了空贵君了?”
“见了。”
“他可觉得委屈?”朝沅问。
牧子期轻笑一声:“他大约是被关久了,脾气快被磨没了,我问他,心里难过吗?他,难过的事情多了去了,他不知我问的哪一桩?”
朝沅微一扬眉,又问:“他姐姐的死,他难过吗?”
牧子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臣没看出来,不过臣想,他们一母同胞,应该是难过的吧。”
朝沅轻笑一声道:“这么,你在他的脸上,看不出哀戚之意?”
牧子期沉吟稍许,这才道:“确实看不出,听到赵宣死亡的消息,他还在大口吃着御膳房送过去的烤猪蹄,这几日,还胖了不少。若非是我让邵奕盯着他,让他少吃一些,他怕是要更过分。他可不能胖太多,容易让人看出破绽。”
“要是赵宣死后,他暴饮暴食也便罢了,赵宣没死之前,他就这么吃。又因着这段时间不用跳舞,他便越发放肆了。”
朝沅一下一下地敲着折扇,这才道:“按理,整日里囚着他,不该让他太苦,可是吃太胖了,确实也不太好。王君为难他一事,暂且先不必管。”
而此刻,紫光宫内,印白正在给空飞沉诊治。
他在朝阳宫跪了两个时辰,膝盖上一片红肿。
这膝盖有伤倒也不怕什么,只是元鹤轩偷偷下了令,让印白给他的药膏里加点料,最好伤了他的膝盖,让他以后都不能跳舞。
第一日的时候,空飞沉并未发觉这药膏的异常,只觉得太医院的东西尚可,这药膏抹上去清清凉凉的,舒服极了。
可是只隔了一个晚上,空飞沉就发觉膝盖上伤口溃烂,疼得他根本下不了地。
宫里的奴才要去寻太医的时候,空飞沉却咬牙道:“不,别去找太医,直接把本君抬到太极宫,让陛下看看这腿伤。”
朝沅下朝之后,就看到空飞沉在御书房门口哀嚎。
他明面上是宠君,朝沅可不能不管。
朝沅长叹一声,上前道:“朕的心肝,这是怎么了?”
空飞沉原本正在哭嚎,听到女帝这声“心肝”,惊得他好半响都没回神。
他知道这温柔是假的,可是有那么一刻,他真的很贪恋这虚伪的温暖。
空飞沉涕泗横流道:“陛下,太医院院判印白给臣君膝盖上涂抹了药膏,一晚上的功夫,臣君的膝盖便溃烂至此。陛下,是王君,王君要害臣君。”
朝沅微微拧眉,她伸出手扯了一下他的裤腿,待那膝盖上的伤口露出来的时候,连一旁的芒望都深吸了一口气。
朝沅登时大怒:“让印白滚过来,这是怎么治的?”
芒恨急忙去太医院请人,而空飞沉却在这个时候拉住朝沅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若这个公道陛下不能给的话,请陛下给臣君一个痛快吧,这膝盖奇痒无比,分明是中了毒。印白是太医院院判,又一向给王君调理身子。她暗中害臣君,那么太医院的其他人,定然不能放过臣君。”
空飞沉大约是极其痛苦,他的衣衫都被汗浸透了。
朝沅轻叹一声,她声道:“罢了,朕还不想让你死。让牧子期亲自为你诊治,可好?”
空飞沉这才微微放松了一些,而朝沅看着芒望道:“牧大人在哪,把他叫过来。”
朝沅让人把空飞沉挪到了太极宫偏殿,殿内除了帮他清理伤口的奴才,便唯有牧子期在施针。
伤口清理干净之后,牧子期挥挥手,让奴才们都退出去。
等到偏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的时候,牧子期才缓缓开口道:“下毒之人,倒没想要他的命,只是想废了他这条腿。”
“那他的腿可还有救?”朝沅问。
牧子期抬眸看了空飞沉一眼,这才道:“这子警觉,发现得早,再晚两个时辰,就救不了了。”
空飞沉咬紧后槽牙,半响之后才道:“谢谢你,难为你肯救我。”
牧子期头也不抬,冷淡道:“你该谢谢陛下,若不是陛下让我救你,我可不会管这个闲事。”
牧子期倒是辛苦,等他收针之后,朝沅见他额角已有汗意,便拿出手帕帮他擦了擦。
空飞沉见状,心下艳羡不已。
他终于明白,牧子期这样冷情冷血的人,为什么甘愿为神域女帝卖命了。
哪怕这温柔,给了他一点点,他也会甘心拜服。
朝沅没察觉到空飞沉的变化,她道:“这几日,那些猪蹄鸡腿什么的,太油腻别吃了。吃些清淡的,好好将养着吧。你就在这太极宫偏殿住着,王君的手,伸不到这里来。王君欺负你的事,朕都知道了,朕会为你讨个公道。”
朝沅吩咐完,转身离开。
而她走后,空飞沉望着手边遗落的牡丹绒花出神。
那上面有清淡的味道,是神域女帝的味道。
他偷偷捡起来,贪恋地嗅了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