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念晚走后, 姜柚在天台待了好一会儿才下楼，刚走到林柳意病房前，就见顾阳走了出来。

    顾阳双手揣在白大褂里, 对身旁护士：“给她镇定剂，让她好好睡一觉。”

    护士点头：“好的。”

    姜柚走了过去，脸上带着疲惫笑容：“顾医生。”

    顾阳看见姜柚走来，对她点了下头, 又继续对护士：“你去准备吧，要是还不能控制, 就来办公室找我。”

    “好的, 顾医生。”护士收起病例本, 转身离开。

    这个时候的顾阳还不知道姜柚已经知道了林柳意就是迟野的母亲，以至于他站在林柳意病房前都没一丝遮掩。

    “来找江妍？”

    这几天姜柚经常出现在医院，还都是江妍陪在她身边, 所以他潜意识里以为她今天也是来找江妍的。

    可事实却不如他愿。

    姜柚摇摇头，轻声道：“我是来找你的。”

    顾阳诧异挑眉：“找我？”

    他心中虽留有疑虑，但还是把姜柚带到自己办公室。

    顾阳的办公室很大，阳光充足，窗户旁还摆满了绿色植物，桌上的加湿器还在工作, 看上去既干净又整洁，很能让人静心。

    姜柚走向一旁，俯身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放的医疗书籍上还放着一张邀请函。

    顾阳给姜柚倒了杯水：“喝点水。”

    “谢谢。”姜柚回神，接过水杯，轻轻抿上一口。

    “吧，找我什么事？”顾阳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问道。

    上回姜柚找他，是为了让他去沈家做个见证，为此，他还看了场大戏。

    姜柚没立马开口，双手捧着玻璃杯，有些踌躇。

    顾阳也不急，静等她开口。

    默了半晌。

    姜柚缓缓开口：“我知道林姨为什么会攻击舒念晚了。”

    “林姨？”顾阳眉心一跳，陡然坐直身子反问：“你是林柳意？”

    只见姜柚点头，转而看向自己，得清清楚楚：“迟野的妈妈。”

    顾阳深吸一口气，沉声问：“迟野告诉你的？”

    他现在还摸不清姜柚是真知道，还是在诈自己。

    姜柚摇头，无奈笑了下：“不是，是我看见的。”

    顾阳心一紧，难道是她见着了陈南瑾来闹事。

    “几天前，迟家那个三来找林姨麻烦，我刚好在场。”姜柚缓缓移开视线，看向窗外，絮叨着：“之前见过他父亲一面，从他们争吵中也能猜到八九分。”

    迟弘远的无可奈何，陈南瑾的崩溃，林柳意的疯狂。

    全都印证了这是迟弘远做的孽。

    顾阳垂眸叹息，还是没瞒住。

    他轻声问：“迟野知道吗？”

    “他不知道，我没问。”姜柚耸耸肩，得轻巧，好似无所谓。

    顾阳不解：“为什么不问？”

    一般来，女朋友发现自己男朋友有隐藏的秘密，都会忍不住去质问甚至是破沙锅问到底。

    可姜柚却是个另外。

    “他不，我就不问。”姜柚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向顾阳一字一句道：“每个人都有难以开口的事，没必要每件事都弄得清楚明白。”

    “再了，这件事对于迟野来，是痛苦的回忆，我不想他难受。”

    完，她渐渐垂下眼眸，抿唇浅笑。

    她身后的阳光刺眼，看上去温暖又耀眼。

    顾阳心神颤了几分，笑道：“你很喜欢他。”

    姜柚看向他，笑得有些得意：“他也喜欢我。”

    迟野喜欢姜柚，姜柚喜欢迟野，他们会永远爱着对方。

    莫名吃了好大一份狗粮，顾阳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行吧，年轻人的爱情我实在不懂。”

    摆手道：“正事。”

    姜柚收回笑意，认真道：“舒念晚用的香水和陈南瑾身上的味道一摸一样。”

    闻言，顾阳愣了瞬。

    “你的意思是，正是因为舒念晚喷了这个味道的香水，让林姨误以为她是陈南瑾，所以才动手伤人？”

    他絮叨完，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顾阳一个劲摇头，总觉得不太可能，但不这么想，又不通。

    “有这个可能。”姜柚挑眉一笑：“我猜林姨会受刺激，怕是刚好撞见了什么恶心的事，而那个时候，陈南瑾身上的香水味让她记了许久。”

    顾阳渐渐皱起眉头：“按你这法，舒念晚是故意的，故意让林姨去伤害她自己。”

    姜柚看他一眼，疑惑着问：“舒念晚有没有自虐倾向。”

    顾阳想也没想，直接道：“她哪是自虐，分明使的一手好手段。”

    他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气不一处来。

    “难怪啊，之前她一受伤迟野这子就会赶来给她处理伤口，有时候还整晚陪她在医院，可谓是，随叫随到。”

    听他这话，姜柚不自觉眨了眨眼，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连握着水杯的手都用了全力。

    一旁念叨的顾阳还沉浸在舒念晚心机深，手段高，丝毫没发现姜柚的不对劲，他往后一靠，懒散着：“利用迟野的愧疚感，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她还真做的出来。”

    姜柚听着，没吭声，脑子里全是‘随叫随到’四个字。

    “怎么了？我没对？”顾阳看她一眼，疑惑着。

    还以为是自己分析错了。

    没想到姜柚猛然看向自己，咬牙道：“你，他随叫随到。”

    “呃......”顾阳尬在原地。

    完了，自己错话了。

    他脸上挂着尴尬的笑，连忙摆手解释着：“那都是以前发生的事了，孩子不懂事识人不清嘛，我保证他遇见你以后再也没这样过.....”

    什么叫做遇见我以后，就没这样过。

    那就是之前他们俩关系好到不行，要是没有我，早就在一起了。

    怪不得舒念晚会那样的话。

    姜柚心中冷笑，不愿再想，蹭得一下站起来：“我回去了。”

    顾阳见样也跟着站起来，哄劝道：“要不要在坐一会儿，江妍还没出手术室呢，不见一见她。”

    祖宗还在气头上，万一跑去质问迟野，那自己不是倒大霉了。

    姜柚直接越过顾阳，冷声甩出三个字：“不见了。”她拉开门，站在原地又想了下：“这事儿别告诉迟野。”

    顾阳连连点头，但又止不住反问：“要是他问起来怎么办？”

    姜柚一声冷笑：“让他去问舒念晚。”

    “.......”

    姜柚走后，顾阳连忙给迟野电话：“喂，迟野，在哪儿呢？”

    这边迟野刚从学校出来，正准备去超市大采购就接到顾阳来的电话，他接起来随意嗯了声。

    顾阳听声，率先装兴奋开口：“我这儿刚得两瓶好酒，过几天给你送去。”

    怕迟野拒绝，又一股脑了一大堆不着边际的话，听得迟野是云里雾里的。

    听了半晌后，迟野忽的冷声问道：“顾阳，你做对不起我的事了？”

    “......”

    ————————

    从医院回来后，一连好几天，他们俩都没见过面，不为别的原因，就是单方面的忙。

    这会儿正是年前，迟野他们公司刚推出一款app，现在还在适配当中，忙的连饭都顾不上吃。而姜柚一天到晚陪着沈老爷子不是采购年货，就是到处走亲戚探望朋友，老爷子逢人就自己多了个乖孙女，走哪儿都要炫耀一番。

    老爷子是炫耀够了，倒是姜柚多了好几个不认识的‘哥哥’。

    某天下午，迟野接了姜柚出去玩儿顺带着吃晚饭。

    姜柚手拿奶茶，有一口没一口喝着，迟野牵着她往前走。

    俩人漫无目的地在公园里闲逛，一到冬天街边的树都光秃秃的，河水结了冰，冷风吹在脸上冻的让人颤抖。

    迟野握着姑娘的手，从一开始的孩儿牵到现在的十指紧扣，短短几秒，他这心却捣鼓的七上八下。

    虽然这些日子忙了点，但他每晚都会给姜柚电话，甚至是不挂电话守着她睡觉，但他还是觉得姜柚不太一样了。

    不对自己撒娇，不和自己絮叨些莫名其妙的话，也不迟野长迟野短的。

    他一想到这些，就莫名心慌，总觉得自己快被甩了。

    这头的姜柚倒是平静许多，除了先开始生气吃醋以外，到后面她自己就想通了。

    要是迟野真喜欢舒念晚，能有自己什么事，况且迟野喜欢自己这一点毋庸置疑，她可是看着真真的。

    如此想来，她也就不气了。

    见前面长椅没人，姜柚指着长椅道：“我们去哪儿坐。”

    迟野一下回神，点头：“好。”

    姜柚松开手，跑过去，背靠椅背，奶茶放在身旁，双手撑着大腿活动脚踝。

    舒服啊！

    忽然，眼前笼罩黑影。

    她缓缓抬眼看去，就见迟野背着阳光，站在自己面前。

    “女朋友。”他叹息一声，沉着声低声喊道。

    姜柚一顿，茫然看他：“怎么了？”

    下一秒，他蹲下身来，紧紧握住姜柚的手，仰着头看她。

    眼神分明，无比认真的开口：“我错了。”

    “嗯？”顿时，姜柚懵在原地。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认错。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好玩，于是问：“错哪儿了？”

    他的诚恳：“不知道。”

    姜柚瞪他，不知道认什么错。

    “虽然我不知道哪儿做的不对，惹你生气了，但只要你，我一定改正，绝无怨言。”他得极快，生怕姜柚生气不听，就一口气完，等候发落。

    姜柚看着他无比认真的神态，噗嗤一笑。

    伸手圈住他脖子，身子往前倾，额头抵着对方的额头，玩笑问道：“迟总，是想哄我？”

    听她喊迟总，迟野身子一僵，心尖软的不行。

    男人嘴角微微向上弯，趁机在她唇上吻了下，胡乱应声：“嗯。”

    姜柚往后一仰，不让他继续亲。

    她左右看了看，过了石桥河对岸有一家卖糖炒栗子的摊，坏笑道：“我要你背我。”

    “好。”迟野默然点头。

    又见她伸手指着对岸卖吃的商贩：“背我去买糖炒栗子，我要大份的。”

    他咧嘴笑出了声，答应下来：“行。”

    觉得还不够，继续恃宠而骄：“还要你给我剥好栗子喂我吃。”

    他拖着尾音，无比纵容：“行....”

    下一刻，姜柚特得意拍了拍他肩膀：“开始。”

    迟野接过姜柚的包背在身上，又认命般转过身，半蹲在她身前，等着身后的祖宗上来。

    姜柚憋住笑，正准备上去时，迟野电话却响了起来。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是舒念晚，身后的姜柚也瞧见了，很是不爽的收回手坐回到椅子上，她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男朋友。

    迟野迟疑了几秒，缓缓站了起来，坐在姜柚身边：“我接个电话。”

    姜柚面色平静，点了点头，谁也不知此时的姜柚正在生气的边缘上暴走。

    身旁的人渐渐皱起眉头，嗯了好几声回答，最后只听见他“找个地方躲起来，我来找你。”

    这句话一出，姜柚深知今天的糖炒栗子怕是吃不了了。

    迟野挂断电话，下意识抿了下唇，踌躇开口：“舒念晚被他爸了，好像挺严重，我要去一趟。”

    咯噔一下，她这心瞬间凉入谷底，她眨了眨眼，眼眸里尽显难过，嘴上却的无所谓：“那你去吧，我自己回去。”

    迟野看她神色不对，心慌地握住她手腕往怀里一拉，左手揽在她后背右手俯在她脑后，耐心解释着：“姜柚，我跟她没什么，不准乱想。”

    “她时候帮我挡了一刀，在后背，所以.....”

    所以，她怎么样你都要护着，对吧？

    姜柚心中想着，无奈叹息，伸手拍了拍他后背：“我知道，你去吧，我不多想。”

    迟野不动，沉默半晌后。

    他起身牵起姜柚的手，快步往停车场走去。

    “你....”姜柚大步跟上他，盯着宽阔的肩膀茫然。

    迟野牵着她态度强硬：“我迟野还没傻到把女朋友丢下，去看另一个女孩儿。”

    这不找死吗？

    姜柚缓缓笑起，还算聪明。

    没过多久，迟野把车停在区门口，这是个老区，周遭没有路灯，黑黢黢的有点鬼屋意思。

    迟野解开安全带：“走吧，我们一起过去。”

    “别了，我在车里等你。”姜柚摇头拒绝。

    迟野盯着她看，仿佛要把她看穿一般。

    姑娘低头看手，嘟嘴呢喃：“我不喜欢她，不想见她。”

    听这话，迟野总算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他摸了摸姜柚的脑袋，恨不得上去咬她一口，这姑娘还真可爱，吃个醋都这样乖。

    迟野高兴的脸都要笑烂了，又把车开出区停在街边临时停车点。

    姜柚往外看了眼，这儿有路灯，旁边还有好几家餐馆，人来人往还算热闹。

    他拔了车钥匙让姜柚拿着：“你在这儿等着，我马上回来。”

    “好。”姜柚乖巧点头。

    这地方倒是比先前好很多，至少有人有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