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姜在魔域过的生活同从前似乎也没有太大差别, 奚景很忙，就算是有时间看她，也不过是匆匆半日, 而在这半日里奚景会教她一些修习魔族术法的方法，或是给她讲一些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

    奚景讲故事语调平平，没有一点意思，但江姜就喜欢窝在他的怀中, 只要是关于他的，她都很喜欢。

    怀中少女身子又娇又软, 奚景仿若未觉, 给她讲着上月他与魔尊秦渊的斗。

    魔界每一域最强者都称为魔尊, 千年来，多少魔尊为争得魔主之位凋亡，到如今也就剩下了三位魔尊。

    奚景, 秦渊和戎羿。

    江姜听的很认真，因为她知道这就是奚景将柳灵仙带回来的那次。

    江姜终究还是对柳灵仙心存芥蒂，她不明白奚景对于那个女子究竟是什么情感，要一直囚禁她。

    奚景声音一直无波无澜，直到最后他语气中终于多了丝嘲讽，江姜抬头看得到他眼中的冷色。

    他, “秦渊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情绪鲜少外露，江姜顿了下心翼翼问道，“奚景，你能告诉我柳灵仙是谁吗？”

    奚景不话，眼神却愈发地冷。

    江姜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嘴角提起笑，心中却是忍不住揪了起来, “你，你别生气，我就是好奇问问。”

    她吸了吸鼻子，纤细的睫毛落下。

    不知道为何，进了魔域之后她总觉得奚景变了许多，她安慰自己他只是太忙了。

    她低着头又开口，“奚景，我想回月琊峰看看。”

    奚景终于开口，眉皱的厉害，“江姜，我不想你再回去那里。”

    江姜错愕地抬起头，当初她就是在月琊峰的后山意外救了他，她，她以为奚景会和她一样对那里会有所不同。

    至少她将他们在那里的半月时光当做最宝贵的记忆。

    没有人知道月琊峰的仙子江姜早就喜欢上了魔尊奚景，在她见到奚景的第一面时就清楚地知道他的身份。

    修仙者只将恭敬浮于表面，若是让他们见到了奚景，怕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而江姜却是心地将他藏在自己屋中，用了自己从没舍得用过的清玉膏，又接了许多自己任务去攒下灵石，只为给奚景买一件漂亮的衣服。

    每次见面前她都会使用除尘诀又认真地沐浴，将身上的血迹，灰尘一一掩去。

    奚景最开始的七日对她一句话未，江姜几乎以为他受伤地连话也不会了，但七日之后他便开口了对她的第一句话。

    他，“为什么我每次见到你时心都跳的厉害？”

    他用了七日来验证自己的猜测，七日后他终于将这个疑惑问出口。

    那一刻江姜才是心跳的厉害，像是用了毕生的勇气，她笑着同他开玩笑，语气竭力保持自然，“或许是因为你喜欢我吧。”

    但她不知道那一刻她脸颊红意至耳根而上，纤细的睫毛颤抖地厉害，就连语速都比平日里快了几分。

    奚景没话，他垂下眸子，又黑又长的睫毛将他眼中所有情绪全都掩盖。

    之后他又是三日没话，三日后他才渐渐会同她些“谢谢”这样的话语。

    他对她慢慢改变，偶尔会对她笑笑，有时还会帮她倒杯茶水，饶是这些简单不过的事，奚景对江姜做了后，都会让她高兴好久。

    直到奚景伤好要离开的那日。

    他他要娶自己。

    那时江姜刚从峰外回来，就瞧见奚景一个人站在门边，那日是自己第一次在她面前那么狼狈。

    她身上的白裙已经被鲜血染红，上面有她的血也有妖兽的血，这些日子她就靠接杀妖兽的活去攒灵石。

    可是妖兽也有厉害的，江姜并不是每次都运气很好，相较而言她运气还是挺差的。

    她身上还带着从外面回来的灰尘与妖兽身上的腥气味，可江姜却没有看见奚景皱眉，全身注意力只在他刚刚的那句话上。

    他要娶自己。

    对奚景而言他们不过才认识了半月，半月连等到一朵花开的时间都太短，人间这时候四月芳菲，而他们月琊峰上仍旧飘雪。

    半月的时间，江姜以为自己能将这段记忆珍惜保存好久，没想到奚景开口给她的是更大的惊喜。

    她讷讷，将染了血的靴子藏入裙角中，又哈哈笑道:“要是因为什么救命之恩的话就算了。”

    但是奚景很快接口，“不是。”

    江姜最终还是答应了，奚景承诺三日后他会来娶她。

    魔尊奚景将这个消息昭告出去时，几乎是整个魔域和修真界都为之震荡了，奚景是谁？他是这千百年来最有机会一统魔族，坐上至高魔主之位的人。

    可他偏偏娶了一个对他丝毫用处没有的，平平无奇的修真界仙子。

    他们怎能不为之好奇。

    月琊峰挤了好多的人，都是要来一睹未来魔后芳颜的人，都被她的师尊拦下了。

    她的师尊叫月初华，是个向来温柔的女子，但那日江姜第一次见到她那么严肃的神情，她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好了，想好嫁给魔尊奚景？

    若是她现在摇头，他们定会帮她推了这门婚事，但江姜没有摇头，她目光坚定，咬定自己不会后悔嫁给他。

    最后，她的师尊没什么，只送了她一柄剑，化作了银色的镯子在她的腕间。

    “师尊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月牙便赠你了。”

    月牙正是他们师尊的至宝，没想到竟会送她，江姜愣了，但随即又上展开笑颜，“师尊，我会天天开心的。”

    江姜想到这些，又是想哭，但她吸吸鼻子忍住鼻头酸意，“不回去就不回去吧。”

    奚景觉得烦躁，这段时日江姜真的已经很乖了，她从不去扰他，只偶尔送去一两个自己编织的玩意。

    有时是一只纸做的蝴蝶，有时只是一杯普通至极的茶水。

    屋外是魔族寸草不生的贫瘠红土，江姜每一日都在试图让它长出鲜花绿草，她带了月琊峰花草的种子，想着或许有朝一日魔族也能遍地是花。

    明明她根本不适合魔族的术法，却从没有与他过，奚景知道她有多难受，她进度缓慢，甚至连半夜都在反复练习。

    她的身上已经慢慢沾染魔气。

    再过一月，想必她就能够完全吸纳。

    而她的生命，也只有最后一月。

    想到这里或许是给予她最后的怜悯，他声音平静，可掌心却毫不自知地掐着她纤细的腰身，“那就去吧。”

    江姜又立即仰起脸对他露出一张笑盈盈的脸。

    她就是这么好哄。

    奚景心脏闷地发疼，这种情感从心脏处蔓延到全身全都开始心疼她。

    他将头轻轻抵住江姜的发顶，一呼一吸间都是她身上甜蜜蜜的花香，“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啊？”江姜愣了下，以为是奚景还在为刚刚的事情介怀，她转过脸同他对视。

    他眼中有水光，像是对她充满了疼惜。

    江姜忽的笑了，从心窝中升起一股炙热的喜欢，“没关系啦，奚景，只要你喜欢我就够了。”

    “……好。”

    那就爱她一月。

    两情相悦是有多么不容易，江姜是知道的，她握住奚景的掌心，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奚景，你相信这个世上有神吗？”

    奚景心跳错了一拍，他眨眨眼，声音有些哑了，“我信。”

    江姜捏捏奚景的指尖，他的手没有自己的手掌巧白皙，上面有着不明显的伤痕，她又细细地摸着它们。

    如今大道难修，成神更难，而上一位关于神的传似乎都已经快过了千年。

    这千年后，便再无成神者。

    神，渐渐成为一个真的传。

    连一些道士都已经不信神的存在了，可奚景一个魔界尊主竟然信。

    江姜诧异地望了眼他，笑道：“我也相信。”

    她心而又羞涩地向他展露自己的心意，“在嫁给你的前一日晚上，我曾在月琊峰上向神祈祷，我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

    她没有向神许愿让他爱自己，而是求他平安。

    江姜唇角微微抿起来，嫣红的唇瓣似是羞涩又像是紧张干渴，她舔了下唇。

    奚景的眼瞳黑漆漆的，他无声摸了下江姜的发丝，这像是鼓励，江姜又将一颗心全部托盘而出。

    她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他。

    江姜告诉他其实月琊峰上不是她第一次见他。

    奚景点头，他知道。

    江姜低下头，白嫩的手指揪着腰间的系带，她突然被吓了一下，系好的蝴蝶结被她猛地扯落，衣襟都松散了些，“你知道？”

    “嗯。”奚景应道，“我曾经救了一个快被妖兽吃了的人，那人是你。”

    他用的陈述口吻，显然是早就知晓。

    江姜使劲点头，眼里都泛起了泪花，那时候她濒临死亡，身体被凶狠妖兽又摔又咬，她以为自己就要被妖兽给折磨死了，没想到下一瞬奚景出现救了她。

    像是每个话本子里都难以免俗的“英雄救美”套路，江姜对他一见倾心，只是那时候她漂亮的脸蛋被血糊了一脸，身上满身的伤和血，她不敢同他话，同门师兄姗姗来迟，奚景却已经离开，师兄同她，让自己离他远一点。

    那是魔尊奚景。

    那时候，她就已经认识他了。

    迟来的谢意在今日被江姜出口，“谢谢你，奚景。”她的认真，连脸上的笑都收了些。

    她的爱之始，爱之深。

    她真的是几乎将所有都坦白了。

    奚景低头，他从不是个好人，只是那日偶尔路过，他其实早已听到她微弱的求救声，妖兽的吼声，可他并不算救人。

    直到——他的心猛地跳起来。

    于是他才会救了她。

    “一个你现在最想要的。”奚景开口，至少别让他的心那么疼了。

    江姜刚想没有，他的大掌却攀移到她的脊骨，一点点地细细地抚摸。

    他在告诉自己要冷静。

    他额头抵上江姜的，带了些命令口吻，“必须一个。”

    江姜终于妥协，托着脸像是仔仔细细地想了下，最终开口，“那我现在最想要魔界开花。”

    奚景的眼神一闪，沉沉开口，“这个我做不到，你再换一个。”

    魔界不可能有花。

    “好吧，”江姜又换了个，“我想要你亲亲我。”

    奚景心又是一揪，这个要求同上个比起来实在是容易太多了。

    他捂住江姜的眼抖着唇印上她的眉心。

    江姜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捂住自己的眼睛，但是她很乖，睫毛在奚景的掌心眨了两下，感受到眉心的吻，她就开心地抿起嘴角笑了。

    奚景这个吻在她额上停留了很久，他原以为江姜第二次换个要求，或许会求自己让她别再学魔族术法了。

    他想，如果她真的提出这个要求，他也真的不定会答应。

    只是，她却只提了这么个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