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三十六章 恼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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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经历了一遍五百年前的回忆, 如今回忆结束出来后的修罗魔,浑身都张扬着魔气,而江姜和薛景两人都还没醒, 大花也歪斜着倒在地上。

    溯珠中的时间流逝与外界要慢许多,所以江姜他们晕倒过去还没人发现。

    修罗魔飘荡着飞到江姜上方,若是它有眼睛的话,此时定是充满欲.望地盯着她看。

    这一身的神髓啊。

    幸好之前在人间那个幻境里薛景没有直接杀了她, 若是没有今日这一遭,想必它也不会看出这是当年的那个神女。

    因为这一世的江姜比先前神力都要虚弱太多, 甚至自己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还觉得她命不久矣。

    修罗魔又想到前两世的奚景, 魔气一瞬间又是暴涨起来, 明明每一世都几乎成功,可每一世它都没有得偿所愿。

    这一次,他们俩到死也不会再知道前缘了。

    一缕黑色的魔气从江姜和薛景两人的眉心钻入又很快不见, 就连大花它也没有忘记。

    做足了一切,修罗魔连魔气形态都几乎维持不住,下一瞬它消失在薛景的身前。

    薛景是先醒过来的,但他全身伤的太重,就连动动手指的力量也无。

    他轻轻眨了下眼睛,没想到自己拼了半条命得来的溯珠还没有用便被一只畜牲给咬碎了。

    薛景想, 等他醒了,他就要将那只又呆又蠢的鸟给分尸八块煮了。

    他们周围是一片林子,因为太绿了此时看着就像是一片黑色,上空飞过几只驭兽峰的鸟发出粗噶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薛景终于恢复了些气力,他撑起身子想去看看江姜,总不可能因为刚刚那一下灵力爆炸就死了吧。

    不过下一瞬薛景又想起了江姜的身体, 他睫毛轻颤了几下,指尖陷入黑色的土壤中,周围落了些血。

    这是他先前受的伤。

    薛景费了很大的劲才爬到江姜身边,她的手边还落着先前要杀自己的那柄剑,但薛景只是看了一眼没什么反应,他低头仔仔细细地看了江姜,还有呼吸,没死。

    他撑在她的脸颊上方,能感受到她轻柔的呼吸,还有她眼角不太明显的瘀痕。

    唇微不可见的抿了下,他几乎是一下子就想起药圃那日江姜和那两人对自己的嘲笑。

    既然她早就认出了自己,那她那日就是在报复他。

    薛景眨了下眼睛,眸中一点点聚起怒意,她把自己当什么,跳梁丑吗?

    可措不及防的,江姜突然哼了下,从鼻间发出的声音又娇又软,一瞬间薛景眼中的怒意顿时消散转变成慌张。

    他还撑在江姜的身上。

    越急越容易出事,薛景手上的力气像是突然消失,他猛地倒在了江姜身上。

    几乎是江姜刚睁开眼睛,又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什么东西压住了自己?!

    江姜睁大眼睛,薛景倒的位置正好是自己的肩膀,黑色的发一半落在地上,一半落到了自己胸前的起伏上。

    夭寿啊!!

    一下子江姜竟然都忘记为什么自己一睁眼就看到薛景撑在自己面前这件事了。

    她看见薛景又黑又硬的睫毛,就算是此时,江姜也没有忘记薛景现在伪装的身份,她声音心翼翼,“奚师兄,你没事吧?”

    薛景死死地闭住眼睛,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是晕过去的,但他的睫毛却是出卖了自己,抖地飞快。

    他听到了江姜喊自己的名字,还是“奚师兄”三个字,他睁开眼,里面是一片明显的恼羞。

    “江姜!”

    他哑着声音,名字像是从他牙缝中挤出来的,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但江姜还是笑了下装作不懂,反正她是绝对不会主动戳破这层窗户纸的,在彻云宗见到他自己一定会喊一句“奚师兄”。

    薛景深吸一口气,没再与她话,他再次撑起身子想从她肩上爬起来。

    耳根处有些发烫,薛景不明白为什么江姜来了彻云宗这么个条件不好的地方,还能每日精心地在身上各处抹上香粉。

    他的身上全沾染上了她的味道,想到这薛景又狠狠地瞪了眼江姜。

    而江姜不明所以,她看出了薛景的吃力,伸手将他扶起来。

    直到站起来,江姜才看到不远处还晕着的大花,她着了急,不顾薛景近乎于无力而又微弱的挣扎,她将他靠着一棵树放下。

    可是江姜却忘了,薛景后背处的伤是最严重的,他被几乎是强制地按到树上时,指尖顿时攥紧,有一瞬间的泛白。

    可是江姜并没有注意到,她满心满眼都是躺在地上看不出生死的大花。

    薛景看着她神色慌张跑着过去将那只花枝招展的鸟抱到怀里。

    他从没见过有哪一只鸟能在脑袋上生出花朵模样的羽毛来,怪不得蠢,看来是将所有的力气全用来长花了。

    薛景嘲讽地笑了下,他摸着树根慢慢站起来。

    不远处江姜将大花抱在怀中,它的脑袋无力地耷拉在自己的臂膀上,江姜有些着急,她不会救鸟啊!

    刚刚灵力就是离它最近爆炸的,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受伤。

    江姜轻轻摸着大花的脑袋,她想去找人给它看看。

    可是江姜又转头,却看见薛景转身的背影,他背后糊满了血,衣服也破破烂烂挂着,走路模样艰难而又痛苦。

    她刚刚竟然忘了他后背也受伤了。

    她大声喊了一声,“奚师兄!”

    薛景没有反应。

    算了,是他不理自己。江姜跺了下脚看向怀中的大花,下一瞬她匆匆离开。

    而另一边的薛景,他刚才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江姜喊自己,却没有回头。

    薛景身后没有任何动静,江姜没跟上来。

    意识到这点,薛景摸着树的手都不禁用了些力气,青黑色的树皮被他扣落下几丝,此刻他心中竟多了几分自己都不理解的愤恨。

    是因为江姜在一只蠢鸟和自己之间选择了那只鸟吗?

    是了,她所有人包括畜牲都会救,全天下人她都会帮,除了他薛景。

    薛景轻嘲地笑了下,他不再多想,每一步走的像是在拉扯着身上的伤口,都异常疼痛。

    江姜抱着大花跑的很快,平日里遍地走的驭兽峰弟子今日好像一下子都不见了似的。

    “欸,那位师兄!”不知过了多久,江姜终于看见了一个驭兽峰弟子,他们胸口处是绣了老虎纹样的图案。

    江姜跑的又快了些,到那人面前时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师兄,你,你帮我,帮我看看这只鸟,它怎么了。”

    她话断断续续,显然是抱着这只鸟跑了很久,余辉将大花接过,认认真真地上下看了又看,最终得出结论。

    “它好像是胀气晕过去了。”

    “胀气?!”江姜睁大眼睛,不可置信,胀气也能晕鸟?

    余辉见她反应,指尖带了些灵气在大花的肚子上点了几下,瞬间江姜感觉它的肚子好像是了些。

    “吱嘎嘎~”

    大花绵长地叫了声,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她终于放下心。

    江姜同他道谢,“多谢师兄。”

    余辉点点头,走出两步后又转身提醒她道,“你是药峰弟子吧,鸟兽的脾胃比较脆弱,要多注意点。”

    江姜再次向他招手致谢。

    大花又生龙活虎了,它从江姜怀中跳下,绕着她脚边又转了几圈。

    江姜感叹,果然还是那个“智慧”的大花,她爱怜地摸了下它的脑袋,将那朵花羽毛揉散又复原。

    她又和大花玩了会,天色已经不早了,她该回去了。

    至于薛景,江姜也没想去管了,他现在应该已经知道自己不想和他再扯上任何关系了。

    这样想着江姜慢慢走到了药峰,她看见高然师兄站在门口,模样似是很焦急。

    她快步走过去,“高师兄,怎么了?”

    高然见到她回来才安心了些,“没什么,就是今日彻云宗好像有魔族入侵,咱们药峰弟子灵力低弱,江师妹你又是初来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江姜愣了下随即笑道,“我没事,谢谢高师兄关心了。”

    “嗯,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江姜点头。

    但高然刚转身离开,江姜就抿住了唇,魔族入侵?难道是薛景吗?

    还有被大花咬破的珠子,不会就是薛景从彻云宗抢的吧。

    江姜神色复杂,不应该啊,薛景这时候就已经觉醒魔族血脉了吗?

    她有些担心,若薛景果真提前觉醒了,那对于整个三界都将会提前进入动荡不安。

    江姜想的头疼,今日的那珠子爆.炸出的灵力太强了,她现在都觉得脑袋疼,一点点钻着的疼。

    算了,她今日要先好好休息下了,至于薛景究竟抢的是颗什么珠子,明日她要去探探。

    ***

    奚景回来的时候没碰见任何人,体内的魔气恢复了些,他进了自己的屋子。

    令他诧异的是,今天一天他体内的修罗魔竟然都没有过话,他细细感受了下,那团魔气似乎变弱了些。

    难不成是今天自己受伤连带着它也受伤了吗?

    奚景皱了下眉没再多管,等时机到了他定要将这魔气驱除让它灰飞烟灭。

    他的后背伤势严重,奚景将上身衣服褪下微微扭头,入目是一片灼烧的痕迹。

    皮肉翻卷,还带着刚刚江姜将他摁在树上时磨到的树屑。

    他眼睛眨都没眨,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他将桌上的茶水提起直接从肩头淋落。

    顿时皮肉就发出了“嗤啦”一声响,这是彻云宗的一个师尊剑下的剑意,火势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幸而最后他只后背烧的严重了些。

    那溯珠他原本只是想悄无声息地偷走,却没想到被发现了,幸好他去前换了容貌,使用的招数也都是魔族术法,想来那些彻云宗的长老也不会猜到竟是藏在药峰的他干的。

    药峰最不缺的自然就是药了,不过薛景的屋中却没有几瓶,他将那些次药全用了也没够,最后薛景没有再处理只给自己又缠上纱布。

    粗糙的布料摩挲在受伤的后背,薛景将它们缠的很厚,接着又随手处理了身上其余几处的伤口。

    最后他想起来自己今日看到的江姜眼角处的痕迹,薛景站起来上身一片白色纱布,他脸色有些苍白但眸色很深。

    他从柜中拿出了江姜给他的瓷瓶,自己还一次没用过。

    总不能是因为把药给了自己后她就没了吧,薛景皱眉,但他完全忘了江姜是每日都要去药圃捉虫的。

    至于他,或许是皮糙肉厚,眼皮只肿了两天,他能忍住痒和疼从没碰过眼角,两天后便也好了。

    瓷瓶静静地躺在掌心中,衬得它又又精致,薛景一眼便看出了这是江府的式样。

    往日自己在江府中经常见到。

    就连药瓶都被她换成了自己常用的样式,薛景倏地又想起了今日他倒在江姜肩上时的感觉,现在自己身上她的味道好像还没散。

    想到这里,薛景扯了下唇角,笑意没什么温度,他将那瓷瓶又随手扔进柜子最深处,等下他就要沐浴更衣,将自己身上的味道全部洗净。

    一定是他体内的绝情蛊又发作了,不然他为何又总是能想起她。

    夜色浓稠像是化不开的墨,唯一的几点星子星光莹莹,几乎微弱地快要消失。

    疼痛往往使人清醒,薛景整个人泡在浴桶中,忙碌了许久才将后背缠上的纱布被他全解了,上的药也全部融化在水里。

    水面渐渐浮起一层血色,薛景此时眼神清明,头脑也异常的清醒。

    原本他听到消息,彻云宗上有一颗能知过去的神珠,他一直以来都想知道自己父母的身份,没想到好不容易拿到手了,竟然被发现了。

    现在,赔了溯珠,又折了他的修为还落了一身伤,可以是得不偿失,甚至没有得。

    不知泡了多久,薛景终于从浴桶中站起来,身上已经除了血气味后再无任何味道,水已经微微变了色,他带出了些水珠落到地上,后背的伤已经隐隐发白有溃烂的迹象。

    但他并没有管,仍旧将上身缠了纱布往榻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