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六十三章 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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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元气得手抖, 恨不得拿剑劈了他,但薛景目光轻蔑,对江元的表现没有一丝忌惮。

    薛景慢慢走近, 却是没有看向江元而是望向床上的少女。

    雾青色的床幔有半截被夏枝拉着一颤一颤的,而另外半截落下一半遮掩住了江姜的面容。

    “若是我真想折磨她也不会用下毒这种低劣的方法,大可以将她抽皮扒筋了,也能让她生不如死地活着。”

    “至于你们, ”薛景轻嗤一声,“我还真是想杀。”

    江元是真的搞不明白薛景, 但听他刚刚的那番话或许江姜身上的毒真的不是他下的, “那之前是谁绑走了江姜?”

    “戎羿。”

    “……戎羿绑江姜做甚?”江元额角青筋跳了跳, 戎羿是谁他还是知道的,至于他的脾性.爱好更是众人皆知,这次江元是真的手抖, 视线移到了江姜脸上再落到地面。

    “戎羿有没有伤她?”

    薛景默了默没有立即回答,可正是这片刻的寂静江元就忽的抬起剑刃又指向了薛景。

    “必定是因为你对不对?”江元怒吼,也不在意是不是会吵醒江姜了,“戎羿绑了她,定是用来威胁你的。”

    “薛景,你真当自己现在是魔尊了便所有人都要敬仰你了吗?”

    “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我阿父将你带回府中的时自己是什么样子了吗?”

    薛景呼吸一窒, 抬眸看住他,目光一片漆黑。

    江元丝毫没有惧意,反倒是夏枝,她已经跌落坐在了地上,薛景是魔尊?薛景什么时候竟还成了魔尊?

    “你像只狗,卑贱地跪在地上对我阿父感恩拜德。”江元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目光冰冷, 最后四个字更是被他故意拖长了音。

    薛景的拳心已经紧紧握起,他的从前全是卑劣的,不堪的,自己为了生存几乎用尽了所有办法,无论是做狗还是做其他更卑贱的事,只要能活,他都能够忍受。

    在遇见江榕的时候,他亲眼看着上一刻还在同自己话的老乞下一瞬就忽的没了话音,嘴巴还是张着的,可人已经没了。

    漫天的雪花纷飞,他几乎能听见孩童开心的欢笑声,他们在着雪球,期待着雪能够下得大一些再大一些。

    而刚刚死去的老乞没完的话是什么?

    薛景冷得恍惚,视野中一片白芒。

    他们这一群人冻地全身发抖,只能紧紧地挨在一起,刚刚的老乞才没了气,旁边就有其他的乞丐扑过来要抢他身上的衣服。

    不过是几块烂布,里面塞着的稻草也是冰冷的,但即使这样也有好几个人过来抢。

    薛景冷眼看着他们,老乞的衣服被扒地一干二净,浑身黑紫地倒在雪中。

    身前就受尽了苦难,死后连一块遮羞布都没有,这就是世道。

    这场雪越下越大,雪下的越大明天便会更冷,也不可能找到吃的。

    他们已经足足三日不曾吃过东西了,饿了便塞了一团雪在嘴中嚼嚼,竟还能尝得出甜味。

    但薛景只有渴极了才会吃一口雪,他知道那些人能够尝出甜味只是因为他们的嘴中已经有血流出了。

    老乞是被冻死的,而薛景也几乎快撑不住了,就在那时候江榕突然出现了他面前,是江榕救了他。

    薛景垂下头,又黑又硬的眼睫微不可闻地颤了下,江元还在继续,声音带着讽刺,“若不是我们江府,你怕是早就冻死在了那一群乞丐堆里吧。”

    “住口——”

    薛景扬手怒喝,掌中的魔气再按捺不住猛地击中他,江元瞳孔一缩,急忙将剑抵在自己面前,可这一招修罗魔也动了手脚。

    随着剑身寸断的声音,江元从胸口中也猛地涌出一大口血。

    一截剑被击落钉在了榻上,恰好是离江姜的脸还有几寸的距离,薛景眼角的猩红淡了些。

    他移了移脚步,看着地上的点滴血珠,冷声道:“我现在暂时没有杀你们的想法。”

    江元喘着粗气,喉咙发出呵嗤呵嗤的声音,口中满是血沫,刚刚若不是那剑化掉了些魔气,他必定是要死在薛景的那一掌下。

    夏枝已经被吓晕过去,而榻上的江姜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眉毛微微拧起。

    薛景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出屋子,刚刚是他冲动了,他想。

    江榕得到消息后知道江元竟然已经提前回去了,他暗道不好,也急忙赶回。

    他想过江姜或许是与薛景在一起的,但是如今薛景抱着她回来,江榕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定是江姜的毒彻底崩溃了。

    江榕的眸中一片深色,事情终究隐瞒不了。

    薛景站在江姜的院中,而江元收敛了体内灵气,他缓了许久才慢慢起身将地上碎成几片的剑拾起,最后一片是立在江姜的身边,江元心惊,刚刚差点就误伤了她。

    她消失的这段时间还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江元指尖颤抖,胸腔中涌出一口血逼到了喉心,他顿了顿将那口污血吐出。

    薛景真是丝毫没手软,江元面无表情。

    江榕到的时候,薛景恰好抬眸,两人仅对视一眼就各自明白了双方的意思。

    江元扶着门框,声音嘶哑地喊了一声“阿父”,但江榕只是看了他一眼没做任何反应,江元的心沉了沉。

    薛景开口,冷声道:“江姜体内的毒是怎么回事?”

    江榕没答,眼神锐利地扫视他。

    可江元却是等不及,他语气急迫,也顾不得自己的伤了,青色的衣襟上又因为他的激动被染红了一片鲜红。

    “阿父,薛景是您给江姜下毒!”

    江榕闻声朝江元走过去,而薛景也没有阻拦,他随着江榕的动作慢慢转身。

    江榕走到江元身边,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他伤的不算太重,江榕仍旧没什么表情,只声音微沉,“我与你过什么,你当真是一点都没记住。”

    他让江元不要擅自挑衅薛景,可看他如今这般模样,江榕都不用猜也知道江元刚刚定是言语辱了薛景。

    江元咬肌微微鼓起,江榕越是顾左右而言他,他就越是慌,他抓住江榕的手臂,“阿父——”

    薛景看着他们。

    江榕突然开口了什么。

    春日的风是暖的,就连空气都是带着香,明明是这么温暖的天气,江元却是从脚底生出了一股子凉气。

    他抖着指尖慢慢松手,瘫软在地。

    江榕低头看他,嘴唇抿住。

    江元不可置信,垂下的视线中只能看到他嘴角有血在不停地向下滴落,他之前听到薛景是他们的阿父下的毒他一点都没怀疑过他。

    毕竟,他是,他是他们的父啊!

    薛景嘴角微扯,眼中一片嘲讽,果然是他。

    刚刚江榕开口就承认了江元的话,是他下的毒。

    空气静默了几息,半晌江元终于抬头却是没有看他而是望向里间,那里江姜正躺在床上不知生死。

    “为什么?”江元声音颤抖,“为什么?!”

    江元一连了好几个为什么,声音愈来愈大,到最后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门槛前染红了一片。

    江榕对他们的爱从不是假的,江元眼角被逼的血红,里面隐隐有了些水,“到底为什么啊?”

    薛景动动脚步,他慢慢走到江元面前,像是火上浇油,“你不如问问他是什么时候给江姜下的毒?”

    “是从刚出生呢还是在娘胎里时就有的了?”

    江元听了薛景的话像是终于找回一丝理智,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江榕,“是不是母亲,母亲当时身体不好,不能怀江姜你便给母亲下药,不想让江姜出生?!”

    他声音急切,现在只要是任意一个理由都能服他,他虽是从顽劣,长大后也是纨绔,但他向来都是将江榕视为自己最伟大的父亲,他从来不敢相信江榕会谋害自己的亲子女。

    “是吗,阿父?”

    最后两个字被他咬地极轻,目光想寻求他的一个肯定。

    薛景也看向江榕。

    两人的视线灼灼,但江榕面上仍是平静,只眸色深了深,他摇摇头,“元儿,对于你们,我从来都没有愧疚,除了你们的母亲。”

    江元目光微愣,而江榕已经看向薛景,“你想救江姜吗?”他问。

    薛景一顿,眉峰锐利手指倏地绷紧,但只是半瞬他就又是一派轻松。

    “与我何干?”他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中蹦出来。

    江榕轻笑,他看了眼江元随即道:“元儿与姜儿的母亲是个魔人。”

    他到他们母亲时眸中是一片温柔,可却一点没在乎在场其他两个人的反应。

    连空气似乎都凝滞了,他们的母亲……是魔?

    一个魔与人生子?薛景微不可闻地轻吸了一口气,这太荒缪。

    魔被人嫌恶,修真者谈之更是鄙夷,他们流着的是这世上最下等的血,所以魔只会与魔繁衍。

    江元显然无法接受这一切,但江榕却是慢慢弯身看他,“元儿,你们的母亲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不论她是不是魔。”

    薛景已经回过神,他眉眼冷淡,“你想什么?”

    江榕仍是笑,“只有你能救姜儿了,”他当初第一眼其实就看出了薛景的魔族根骨,那些有修真灵根人的血不行,那他呢?

    他这个拥有魔骨的人。

    但薛景仅仅是个例外,后来江榕又找过许多魔做实验,无论是魔力低微的或是魔力强大的,但好像江姜只有薛景的血才能救。

    江榕慢慢走进屋子,而薛景跟了他进去。

    “你的血可以救她。”

    “还是像当初一样要我做一个血奴吗?”薛景语气嘲讽地厉害,“她是你的女儿,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江榕突然转身,“那你为何还要带她回来,杀了她不是更好?“

    薛景抿住唇角,他轻笑,“你的对,那不如杀了她。”

    “杀了她之后再杀了你们江府所有人。”

    江榕目光凝了凝,可正当他要再些什么的时候,榻上的江姜却是突然醒了。

    她不知是什么时候就已经恢复知觉了,薛景的目光移到她身上,江姜声音里面满是虚弱。

    “阿父——”江姜只了这一句,声音便哑在了喉中,半晌她才喘完气道下一句。

    “我不要薛景救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