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如风……住手……”

    舒羽千的声音抖得不像话，细细听去，仿佛还带着快要哭出来的颤音。

    他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柳如风的手已经贴在了他的胸口，尽管如此冰凉。

    可是他还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掌纹，他的手茧，被他抚摸到的地方有着与那只手完全相反的高热。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从身体里涌上来，让他一动都不敢动，仿佛动一下，就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出现一样。

    突然，抱着自己的力气松开了。柳如风飞快地从他衣服里抽出手，后撤了半步，准备应对舒羽千暴跳如雷的反应。

    出乎他的意料，按照以往他对舒羽千的认知，这种时候舒羽千一定会像兔子一样跳起来然后恨不得把他整个人捶到地底下去。

    然而这次舒羽千却像没反应过来一样，依旧背对着他，站在原地，只能看见他的肩膀还在微微颤抖着。

    “师兄？”

    没有反应……

    柳如风又叫了他一声，有些迟疑地靠近了一步，伸出手心翼翼地想要搭在舒羽千的肩膀上。

    突然，舒羽千猛地回过头。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脸色也涨得通红，那表情像是极为愤怒，又像是极为惊恐，唯一能够确认的是他的眼角渗出了些许泪珠，被烛火映出了点点微光。

    柳如风一时无话，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倒是舒羽千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二话不走上前扬手就是一巴掌对着柳如风扇过去。

    就算柳如风被惊到了，可是还是身体反射性地一把握住了舒羽千的手腕。

    舒羽千挣扎都没挣扎，另一只手又是握拳朝柳如风的肚子去。

    然而还是被柳如风下意识地一掌接住。舒羽千皱了皱眉头，手腕一转抓住柳如风的手，借力身子腾起，横扫一脚。柳如风立刻身子一斜，一条腿抬起，堪堪挡住了舒羽千的这一腿。

    这样你来我往了好几招，虽然都没有对柳如风造成什么困扰，可是他的师兄这样认真地发火，他还是第一次见。

    “那个，师兄，你到底……”柳如风一边想着要不要把舒羽千摁住，一边断断续续地试图安抚住对方。

    “以后不准再对我做那种事！不准随随便便碰我！听到没有！”

    舒羽千这回真的是恼羞成怒，刚刚那种感觉依旧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比上次柳如风把他按倒在床上时更加……让人难以启齿。

    那个时候，他差点连腿都软了，甚至连自己的神志都模糊了一瞬。

    “我们都是师兄弟从一块长大的碰一下又怎么……”柳如风当然不知道舒羽千到底在想什么，他以前也经常这样戏弄舒羽千，却从来没有得到这样的反应。他只能将此归结于师兄忍辱负重多年终于爆发了。

    “呀啊！！”

    就在两人闹得不可开交之际，舒羽千突然不心撞上了柜子，整个人惨叫一声摔在地上。

    伴随着他的落地，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也被撞了下来，摔出几声零碎的声响。

    柳如风见好就收，举着双手蹲到舒羽千面前，“好了，师兄，我认错，刚刚是我做错了，对不起，我不该那么戏弄你。”

    舒羽千冷哼一声，抿着嘴唇别过脸不看他。

    “那么，师兄，我现在可以扶你起来了吗？”柳如风好脾气地问道。

    舒羽千又是闷哼一声，不情不愿地伸过手，抓住柳如风的胳膊，由着他环住自己的腰把自己从地上拉起来。

    “哎哟疼——”舒羽千还没站直就捂着自己的肩膀吆喝了起来。

    “看吧看吧，谁让你……”

    舒羽千狠狠瞪去一眼，柳如风立刻把还没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他把舒羽千扶到床边，两人一起坐下。柳如风见他疼得脸色不太好看，便又问道：“要不要解开衣服看一下，可能撞出淤青了。”

    他不过随口一句，而舒羽千却如临大敌般紧张地把衣服一扯，戒备地盯着柳如风。

    “好吧，好吧，随你。”柳如风摊开手身形往后一倾，“那么要不要我帮你揉一下？”

    “不用了。”舒羽千闷闷地回答道，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道，“刚刚有什么东西被撞下来了，你先过去收拾一下吧。”

    柳如风应声离开。柜子就在床的正前方，他又点燃了一盏灯，用以照亮柜子附近。

    “唔……一个香炉翻了，明天让杂役过来收拾吧。还有人家装饰的盘子也给碎了，希望不是什么古董……”

    柳如风一边看一边，听起来每一样落在地上的东西都是不需要他出手收拾的，“还有你要来的剑。”

    他伸手把剑拾了起来，剑鞘在烛火的映衬下微微透着金属的光泽。

    “我给你要来的，你怎么不带在身上？”舒羽千问道。

    “我出谷的时候从来没有佩过剑，习惯了。”柳如风看着剑微微一笑，“而且毕竟是你要来的，如果到时候被欧阳家两位少爷看见我带在身上，估计他们会不高兴吧。还是等我们离开了欧阳家再吧。”

    “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舒羽千似乎对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他的眼睛在夜里熠熠闪着微光。

    “这个嘛……”柳如风作思索状，“连师父的影子都没看见呢，再等等吧。”

    舒羽千想起了自己的师父，也不由得有些怅然若失起来。

    他呆呆地看着就在他面前不远处的柳如风，看着他手中的灯，手中的剑，看着看着……

    他突然有了一种很可怕的想法。

    “如风。”就在柳如风刚要把剑放回柜子里的时候，舒羽千出声叫住了他，“起来，你有没有觉得过，这把剑，很细……”

    柳如风看了几眼那把剑，点了点头，“比一般的剑是要细一些，但是又不是软剑，很奇妙的一把剑。”

    舒羽千咽了口唾沫，缓缓从床上站了起来。此刻他似乎忘却了肩膀的疼痛，一步一步向柳如风走去。

    “师兄……”

    舒羽千没应他，径直走到他面前，握住这把剑的剑柄，把剑拔了出来。

    “——”

    房间里响起了舒羽千声的惊叫声，继而，又归于一片死寂。

    某个不知名的镇之上，一间普通而又破旧的旅舍之内，只有一张床的房间里坐着两个男人。

    “文玉九都下昆仑了，你还追着我不放干什么？”其中一个男人不厌其烦、喋喋不休地向另一个男人陈清要害，“当年你背叛魔教，人家不是千里追杀吗？后来魔教被围剿，你不是连个鬼影子都不见了吗？所以搞不好是人家终于闭关修炼大成。这不，下山来找你算账了，你还不赶紧跑。”

    柳沉君非常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漠然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文玉九一定是来找我的，而不是来找你的呢？”

    这句话像是把沈空给吓着了。他张了张嘴，眼神不安地左右飘忽着，一副专注的模样思索了半天，才不确定地道：“应该……不可能吧。我记得我没偷过他们什么东西……”

    柳沉君冷笑一声，又喝了口茶。

    “如果真的像你的那样……”沈空偷偷看了眼柳沉君，压低声音道，“那，我们两个不管谁贸然出现在他面前，都讨不到好啊……”

    “所以，昆仑的事情少管。”柳沉君轻轻把茶杯放下，往沈空的方向一摊手，“你把锦帕还我，从此我们两清。你尽管逃命，我回御香谷，就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

    舒羽千看着掉在地上的剑，直到柳如风上前去把它捡了起来，才终于慢慢地回过神来。

    “这……这……”舒羽千差点不出话来，下意识地挪到柳如风的身边，拽着他的袖子。

    一天前还仿若月色寒光的名剑，此刻剑身之上，竟然沾满了鲜血！

    柳如风比舒羽千镇定得多，他拿着剑正反看了看，又抬头问舒羽千：“师兄，你用过这把剑了吗？”

    “怎么可能！”舒羽千跳脚。

    “你的反应不要这么大嘛。”柳如风退了半步，防止舒羽千一不心被剑划到，“万一是你拿着这把剑去杀了只鸡啊什么的，也会沾上血的。”

    “那我当然会把血擦掉啊！”

    “是啊……”柳如风看着这把血剑，喃喃自语道，“那为什么用了剑的人，不把剑身擦干净呢？”

    屋内烛火昏暗，昏黄的灯火照着一柄带着血的剑，这场景颇有些可怕。

    舒羽千扯了扯柳如风的袖子，声道：“我们……我们把它擦干净吧……”

    柳如风像是有些惊讶，他睁大眼睛回过头看着舒羽千，那人的脸上流露出的惊恐绝非假装，“师兄，这可能是别人嫁祸我们，如果我们真的帮人家凶手把血擦干净，这件事可就赖在我们头上了。”

    “可是……可是……”舒羽千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那我们现在把它拿给二公子吗？”

    柳如风正要答话，突然眼神一变，飞快地把剑插回剑鞘，对着屋外朗声道：“深更半夜，不知哪位在外面赏月？”

    舒羽千被他吓了一跳，只看着柳如风没等话完就大步走到门口把门哐啷一声开。

    屋外月色明媚，冷白色的月光铺了一地，扶云昭站在门口，却是侧身对着门，看似正要往前走去。此刻被柳如风开门的动静一惊，呆呆地回看着他。

    柳如风叹了口气，斜倚在门框上，道：“月色佳人，可惜这景象不该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