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大晚上，欧阳青尘也装束端正，一丝不苟。他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正在慢吞吞嚼着馒头的柳如风，眼神里流露出了些微克制不住的嫌弃。

    舒羽千喃喃道：“幸好你吃的不是包子……”

    不然欧阳青尘可能就会把谈话地点改到室外了。如今外面凉飕飕地起了夜风，如若此刻到外面话，定然好不凉爽。

    “今晚上突然扰两位……”欧阳青尘又看了两人一眼，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是有事相求。”

    他虽然得随意，但是语气却流露出一股沉重之态。

    舒羽千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二个……”

    他话未完，只觉后腰一痛，忍不住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旁边的柳如风淡定不惊地低头看了一眼，坦然道：“不好意思师兄，不心踩到你了。”

    好在欧阳岚尘站在他兄长那一方，中间隔了一张圆桌，所以柳如风手上的动作才得以不被他们察觉。

    舒羽千再蠢也知道这是柳如风给自己提醒，便及时收了口，然而面对柳如风的脸色也变得相当难看。

    “没想到我们师兄弟默默无闻，居然也有被欧阳家二公子看得上的一天。”柳如风飞快地咽下嘴里的馒头，对面前两人笑道。

    欧阳青尘没有再跟他客套，而是低沉着声音，严肃道：“今晚上晚饭的时候我又收到消息，城东一家珠宝铺子，也出事了。”

    对面两人同时一愣，又面面相觑。柳如风一边思索着，一边用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道：“是不是，和那家钱庄一样，也有着莫名其妙的纸条留下？”

    “对。”欧阳青尘沉重地点了点头，“而且，铺子里的财物也只被取走一部分。”

    “出人命了吗？”

    欧阳青尘似乎有些不愿意回答，还是站在他身后的欧阳岚尘代为答道：“掌柜死了。”

    “一天之内，欧阳家门下两家店铺出人命……”柳如风道，“这恐怕，压力有些大啊。”

    “是的。”欧阳岚尘继续代他兄长答话道，“仁义大会在即，居然还出这样的事情，无论是对我们欧阳家还是对整个武林正道，都是一个不的击。”

    “怕只怕，这件事还没完。”欧阳青尘低沉而轻微的声音断了他弟弟的话，“虽然各大门派都已派出人手代为守卫欧阳家店铺的安全，但是下面的人已经人心慌乱，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舒羽千并不知道欧阳青尘所的后果到底是指什么后果，但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他，也从这接连发生的命案里感觉到了不寻常的凶险。

    “所以……”柳如风试探地看着欧阳青尘。

    “所以我们请两位，代我们欧阳家，查清此事。”

    自进这个房间开始，舒羽千和柳如风两人第二次怔住。柳如风有些不置信地看着欧阳青尘，眼神微微飘移着，问道：“如今……七大门派的好手全部都齐聚在欧阳山庄，难道二公子信不过他们，反而觉得我们这两个默默无闻的家伙更加可靠？”

    “柳少侠请莫妄自菲薄……”欧阳青尘道，“你和舒大夫都救过我们的命，可谓是救命恩人，在我和岚尘的眼中，两位都是了不起的少年英杰。”

    舒羽千没怎么听别人这样夸奖过自己，不禁脸色微微红了。他不动声色地抬起手，好让袖子遮一下自己不自然的脸色。

    倒是柳如风似乎早就习以为常，继续道：“凶手敢在七大门派齐聚欧阳山庄时动手，可见其并非泛泛之辈，也许背后所牵扯的远非我们两个无名卒所能企及，我看还是……”

    “柳少侠莫非是害怕不成？”

    舒羽千一听，反应比柳如风还大，急切地开口道——

    “他怎么会怕？”

    “我当然怕了。”

    两个人两句话同时出口，不禁引得对面欧阳岚尘忍不住想笑。

    但是他看此刻的氛围依旧十分凝重，便干咳两声，强行摆正了自己的表情。

    舒羽千盯着柳如风，不敢置信道：“我这辈子就没听过你怕什么。”

    “我怕师父。”柳如风诚恳地回答舒羽千，“当然，在这种情况下，我怕的不是师父，我怕七大门派不服，到时候本来没有的麻烦也全部都找上门了。”

    “如果柳少侠担心的是七大门派，那大可不必。”欧阳青尘道，“其实，关于这起案件，七大门派早就已经出手在查了。但是相信柳少侠也心里清楚，在现如今没有武林盟主的情况下，七大门派在江湖之上齐头并进，谁也服不了谁。

    而长年来作为武林白道领头的少林玄门，此次派遣前来的昙弘大师和玄清道长，这两位又都是清修之人，不问世事。作为统率尚可，但如果到破案，恐怕……”

    “那么，二公子的意思就是，七大门派在明，我们两个在暗？”

    “正是如此。”欧阳青尘点头称是，一直凝重的脸上终于放松些许。

    待到舒羽千与柳如风离开之后，欧阳青尘也支走了欧阳岚尘，反而挥手召来了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管家。

    “盯紧他们两个。”他在管家耳边低语道。

    月朗星稀。这一夜倒是格外晴朗，唯独阵阵冷风依旧让人不快。

    “如风，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做？”此刻身负两边的重任，舒羽千不禁觉得步伐沉重了起来，话也没有往日那般清朗。

    “唔……照我看……”柳如风用手抵着下巴，思索着开口，“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回去睡一觉。”

    “你居然还睡得着？”舒羽千瞪了他一眼。

    “那难道师兄你不睡吗？你明明知道一到冬天我就睡得特别多。”

    柳如风原本懒懒散散的语气在到这里时突然一变，变得柔和而轻佻，他看着舒羽千笑道，“如果师兄睡不着的话，让我来陪你睡也是可以的哦。”

    舒羽千的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他朝柳如风踹去一脚，当然，被柳如风看似不经意地轻巧避开了。

    “师兄，你再这么跳腾，待会儿真的睡不着了。”柳如风正色道。

    “睡不着又怎么样！”舒羽千咬牙切齿低声道，手上还不住地找机会捶向柳如风的狗头，“我睡不着你也别想睡了。”

    “不是，师兄，你冷静一下……”柳如风一边闪躲一边辩解，虽然舒羽千的武功几乎等于没有，但是他的轻功却学得相当不错，身法也十分灵活。

    所以就算是柳如风也要认真应对，才不会被舒羽千一把揪住头发，“如今我们身负两边的重任，自然而然要从长计议。所以，好好休息养足体力也是查案的必备条件。而且……”

    到这里他加重了语气，“师兄忘了我还有伤在身吗？”

    “骗谁呢你那点伤早就好了！”

    柳如风啊了一声，“忘记师兄你是大夫了。”

    两人又这样闹了几番，舒羽千却突然收起了动作，甚至有些谨慎地放轻了脚步。

    “声点为好。”舒羽千低声道，“上次就是在这里，惊扰了那位姑娘。”

    柳如风冷笑一声，“师兄，你怎么还惦记着人家？那姑娘可不是你以往所见过的那些姑娘，那姑娘难惹得很，脾气刁钻野蛮蛮不讲理……”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树丛之中，一个藏身在内的身影眼看着就要拔剑而起，却被旁边的人一把拽住。

    “扶姐，此刻千万要冷静。”

    扶云昭恨恨地又蹲下身来，咬牙道：“这个柳如风，我一看他就不像好人！”

    舒羽千和柳如风自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那位姑娘就跟在他们后边，一路无事地回了房间。

    如今大部分来客都被安置在了城内，只有像他们这样零零散散的客人还住在山庄里。

    房间里一片漆黑，这也是意料之中。舒羽千留在后边关门，而柳如风则进屋里去点灯。

    “好歹我们也是欧阳山庄的贵客，如今却什么都要亲力亲为。”柳如风吹灭引火，看着那的灯盏笑道。

    “人家欧阳家也很不容易，不要太为难人家了。”舒羽千一边插门栓一边接话。

    “不过起来，现在这个天，也真是越来越冷了。”

    舒羽千回头看到柳如风正把手放到嘴边哈气，想起这家伙一到冬天便有手脚冰凉的毛病，便又转过身去想要开门，“我去帮你拿个火炉过来吧。”

    “不用了……”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手腕被那个人一把抓住。舒羽千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无法言明的感觉，像是有些害怕，又有些紧张。或者，还有一些对即将发生什么无法得知的不安。

    柳如风靠近了过来，他的胸膛贴在了舒羽千的肩膀那里。他的手臂也缠了上来，紧紧地把舒羽千抱住。

    “师兄你还是这么瘦啊……”他低低地，喃喃地在他耳边轻语着，“不过还是很暖和……”

    “你、你做什么……”舒羽千的声音有些发抖。

    “嗯？没做什么啊，只是我有点冷而已。”柳如风像快要睡着了一样着，抱着舒羽千的手慢慢地滑到了他的胸口，冰凉的指尖像蛇一样毫无意识地往着更温暖的地方而去，探开他的衣襟，贴到他的肌肤之上。

    ——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