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仙帝震怒随即迅速地扑向如来的所在之处，却连一缕飘散在风中的灰土都未能握在手中。

    眼前只余一只金色的禅杖静静地伫立在泥土中，巍然不动。

    察觉到眼中涌现出本不该出现的水，仙帝抬手摸了眼眶，看到了人类称之为“泪水”的东西。

    “这是……”仙帝迷茫的盯着手上的水珠，伸出舌头心翼翼地舔了一下。

    是咸的。

    神仙，本无七情六欲，慈悲却冷漠，那他为何会流泪呢？为何心中仿佛缺失了最重要的一部分呢？他又为何如此悲伤呢？

    天空中骤然乌云凝聚，一道天雷毫无预兆地从天而降笔直精准地劈向原始天尊的罩门。

    “原始天尊！”仙帝怒视高高在上仿佛一切皆与他无关的创世神明。

    “你杀了佛界之主！你杀了他！你怎么能！你怎么敢！”

    “万物皆由吾所创，汝等之命该由吾主宰。”原始天尊漠然地挥了挥手，电闪雷鸣夹带雷霆之势的滚滚天雷在顷刻间偏了轨迹，狠狠地冲向地面砸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地面上俨然燃起一个巨大无比而又耀眼的火球。火球燃烧的明亮的火焰随即将地面烧出一个半径过百的圆形深坑。

    “你已药石罔救！”仙帝手上青筋暴起，只见他一挥袖仙气环绕便要腾空而起。

    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仙帝猛地一回头：“琅钥，你要阻我？”

    “汝需冷静。”琅钥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冲动能换回如来吗？”失去所爱之人的楚痛，会有谁比他更懂吗？

    “……”

    仙帝深吸了一口气：“你有办法？”

    “即便吾恢复全部妖力，对他，依旧无胜算，唯有齐上博一线生机。就算他乃创世之神，力量也非无穷无尽总有力竭之时。众军围困，等待他出现破绽的那一刻，便是机会。”

    仙帝强迫自己努力将如来烟消云散的那一幕暂时赶出脑海，举起手中的玉制令牌：“三界众军听令！目标变更，拿下原始天尊！保卫联盟！”

    “保卫联盟！！！冲啊！”仙帝将令一下，天兵们随即挥舞起手中的兵器冲向原本至高无上的原始天尊。

    与之相应，琅钥手中的令牌也一并举起。一时之间，六界整合成一体宛如形成了一个整齐划一的巨剑砍向原始天尊的所在之处。

    “天真。”原始天尊屹立在天空之中，心中满是虚无。生命于他已毫无意义，但生物这种蝼蚁在保护自己的时候却总会呈现出苦苦挣扎的丑恶嘴脸。

    愤怒，痛苦，挣扎，牺牲……他成全过，违心过，委屈过，在这些统统经历过后又得到了什么呢？他失去了所爱，失去了力量，失去了性命，失去了一切成为了他人口中赞不绝口的大义。

    这一次，他偏要肆意，他偏不成全！

    原始天尊紧闭双目，张开双臂。一时间狂风过境，乌云密布，磅礴无边的神威以绝对的威压化作黑色的利刃铺天盖地般地扑向千军万马。

    黑刃无差别地穿透了光盾，穿透了坚硬的银色铠甲，准确无误地刺穿了每一个士兵的心脏。利刃贯穿后，天兵、妖兵，幽冥军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

    “琅钥！”仙帝高喊一声。

    无需多言琅钥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一妖一神默契地一同飞速向前。黑色的利刃无法穿透琅钥和仙帝的护身气罩只得被迫改变了轨迹，琅钥和仙帝一左一右同时闪现在原始天尊身侧。

    “狂妄！”

    就在琅钥和仙帝同时挥动剑和禅杖刺向原始天尊的气罩之时，只见宛如铜墙铁壁般的护身气罩仿佛一颗坚果被外力硬生生敲开了一丝裂缝。

    而原本应该处于观战位置的兔傲天和哈迪斯同时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了原始天尊的背后。

    兔傲天的手掌化作利爪与哈迪斯挥舞地巨型镰刀以无以伦比的蛮力强硬地冲破了原始天尊的护身气罩。

    “神，赐汝等新生。

    神，判汝等罪恶。

    神，予汝等情仇。

    神，夺汝等运命！”

    护身气罩破碎的同一时刻，一段冷漠却悲悯的吟诵从原始天尊的口中缓缓道来。他睁开紧闭的双眼，玄色的瞳孔由黑转赤散发出妖冶的红光。仔细辨认的话，那双赤目中竟一笔一画的勾绘出一个“死”字。

    “不好，快退！”见到眼前这一幕，一股不详的预感从琅钥的心中升起，他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句。

    霎时间黑雾伴随着红色的光芒从原始天尊的瞳孔中迸射开来、遮天蔽日，高悬在九天云霄之上的三足金乌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

    黑色的雾气仿佛拥有意识窜入战场上每个生物的身体中。不出一秒钟的时间，被侵入的士兵各个面露惧色，身体中好像有千万只蚂蚁正在侵蚀着裸露的皮肤，吸食着流动的血液，钻入骨髓中啃食着他们的骨骼。不出三秒钟，黑雾所经之处的士兵们纷纷七窍流血、神色狰狞。五秒钟后，站立的士兵们片骨不留消融在原地变成了黑雾向四周蔓延。

    天地间弥漫着流动的黑雾，仅仅是过了不到一刻钟的光景，原本正在浴血厮杀的千万兵将竟诡异的全部消失了，而战鼓宣天的荒野战场也在瞬间化为荒土、寸草不生。

    偌大的平原上只剩下琅钥、仙帝、兔傲天、瑶姬、哈迪斯、敖沥、衡清几个妖、神及时用护身气罩挡住了黑雾的侵蚀。

    望着面前的凄凉景象，琅钥垂在身侧发颤的手掌紧握成了拳。

    原始天尊漠然地注视着对面与他对立的神与妖：“吾过对立的下场只有牺牲所有。让你的妖族平静的死去不好吗？琅钥，我最疼爱的孩子，百年过后你依旧毫无长进。”

    “苍戟。”

    “是。”跟随在琅钥身侧支撑起结界的苍戟闻言化作了一柄凛冽的长剑。

    “天尊。”琅钥握紧了手中的剑柄：“我从未变，可你却变了。”

    “你创造了我们却不能主宰我们的命运，你可知为何？因为这就是新生的意义。我们每个种族都是不同的个体，是独立的意识而不是谁的所有物。就像父母给予了孩子生命，养育他、教导他是出于爱与奉献而不是占有和欲望。”

    试图控制与掌控生命的造物者有没有想过，他们赋予生命的个体想要被强行赐予新生降临在充满艰辛与苦难的世界里吗？

    原始天尊赤色的瞳孔直视着琅钥：“那你又能如何？你算用我创造出的苍戟来败我吗？”

    “那么，他是你的吗？”琅钥剑指原始天尊：“如果他是你的，尽管夺去。”

    “苍戟，过来。”原始天尊开口。

    琅钥手中的长剑轻颤了一下，发出一声剑鸣却没有脱离琅钥的手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本面无表情的原始天尊突然捂住额头发出一阵疯狂的狂笑：“没错，没错，琅钥你果然是我最完美的杰作，要是一切都那么顺利就没趣味了你是不是？嗯？”

    “你只是个疯子罢了。”兔傲天擦掉唇边的血带着怜悯的语气开口。

    他的父神，早在很久以前就死去了，现在存留的不过是执念罢了。

    “闭嘴！”原始天尊眯着眼伸出手掐住兔傲天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双脚离开了地面：“一个垃圾而已，这里没有你话的份。”

    “夫……夫君？”一道震惊温柔的声音在原始天尊身后响起。

    “母……”兔傲天睁大了眼睛似乎想要将所来之人的面貌深深刻进脑海中，他努力挣扎着向原始天尊的背后伸出手。

    原始天尊随手一挥将兔傲天狠狠地甩了出去，他面色凝重的转过头看向发妻：“飞言。”

    世界仿佛陷入了长久的黑暗与孤寂中，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