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 83 章 前夕
李仲海和石贵三人走后, 陈氏站着看了好一会儿他们离去的背影,而后转身,看到鱼娘衣服上的泥巴, 眉头一跳,“你去车上换身衣服,脏成这个样子多不像话。”
泥巴黏在衣服上,这么一会儿功夫表面已经有些干了, 鱼娘用手揉搓着脏的地方,搓掉了一层泥, 剩下的都浸到了衣服里面, 不洗一洗是抠不下来的。
她拽着陈氏的袖子撒娇, “娘,万一我待会儿又摔倒了怎么办?还是明天再换衣服吧”
陈氏看见鱼娘讨好的笑,想发火又发不出来, 最后无奈叹口气,狠狠瞪了鱼娘一眼,“没有下次了。”
鱼娘马上保证,“我发誓,不会有下次了。”
正在两人笑笑之时,刘氏一瘸一拐走了过来, “仲海媳妇,仲海他干什么去了?我问他闷的跟个葫芦似的,愣是不吭声。”
陈氏连忙把她扶着坐下来,“爹吩咐仲海去办点事,娘你这是怎么了?”
刘氏用手扶着一边的腰,没好气道:“还能怎么了,地太滑摔了一跤, 哎呦可疼死我了,要不是为了问问仲海的事,我用得着受这份罪吗?”
陈氏低头不语,这个时候她什么都是错的,还是乖乖闭紧嘴,娘唠叨几句心里舒坦了,什么事就没有了。
马车卸掉了前面的马,只剩下一个车厢,鱼娘左右看了看,搬了一块石头,踩着石头上了马车,翻找李仲海的水囊。
陈氏收拾东西最仔细,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她心里都有数,衣服叠放在一起,最常穿的放在最上面,暂时穿不着的放在下面,补东西的碎步和剪刀针线放在一起,其它琐碎的又放在另外的地方。
鱼娘用手一摸便知道哪个包裹是放什么东西的。她不费吹灰之力把放杂物的包裹找出来,解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一个水囊,
水囊是牛皮做的,为了防止落灰,外面细心包裹了一层布,布上面一角绣了株兰草。鱼娘偷偷笑了,娘的名字中有个“兰”字,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有兴致。
水囊里面空空如也,正合鱼娘的心意。正准备把包裹收拾好,鱼娘冷不丁看到了三牛的弹弓,想了想,把弹弓塞到了怀里。
鱼娘揣着水囊下了马车,却不见刘氏的身影,只剩下陈氏一个人在忙来忙去。
“娘,奶奶去哪了?”
陈氏停下手中的活,“去看你婶娘了,你找她干什么?”
鱼娘道:“我随口问问,娘,我去找三牛了,一会儿就回来。”
陈氏看着鱼娘的背影心里叹气,这孩子没一点儿文静样,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夕阳西下,飞鸟归林,深秋天气越来越冷,一场秋雨一场寒可不是着玩的,蟋蟀的叫声已经听不到了,鱼娘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踮脚望着河堤,秋风呼啸而过,她裹紧衣裳,狠狠了个喷嚏,爷爷怎么还没下来。
又过了一刻钟,李大成等人终于从河堤上走下来了。有两个人手里抱着竹筐,走路有些不稳,想必竹筐里都是他们下午抓到的鱼。
鱼娘三两步迎上去,“爷爷,鱼都钓到了吗?”
李大成微微颔首,“钓了十来条,确切地,是你舅公带人去河里摸了十来条大鱼。”
刘大舅抱着竹筐从一旁经过,得意地:“我带着他们摸了二三十条鱼,只有十来条比较肥,剩下的的咱们自己留着吃。”
鱼娘踮脚往竹筐里一看,里面的鱼还在蹦跶着,一不留心身上的水甩到了鱼娘脸上,她把带着鱼腥味的水擦掉,“舅公,这几条鱼比我的巴掌大不了多少,能行吗?”
这就是他们费了一下午功夫钓上来的大鱼吗?鱼娘不禁怀疑大舅公在大话。
刘大舅悄悄道:“自然不是,大鱼被我们圈在河边了,这些的是拿回来给大家吃的,不然我们在河边一下午,一条鱼都钓不到多没面子。”
鱼娘看了一眼刘大舅,刘大舅对她眨眨眼,鱼娘心领神会,抿嘴一笑,“大舅公你真是太厉害了。”
刘大舅把鱼交给刘氏,本来响亮的嗓门更大了,“大花,快过来把鱼接一下,钓了一下午鱼,真是累死我了。”
刘氏把竹筐往眼前一扒拉,里面的十来条鱼活蹦乱跳,“大哥,这都是你钓的?”
“那可不,为了让你吃上口鲜鱼,可累死我了。”
刘氏把竹筐搂在胸前,眉飞色舞道:“哥,你可真是太厉害了,你等着,我马上去做,保管你今晚喝上我亲手做的鱼汤。”
几个孩子听到刘大舅钓了鱼,都叽叽喳喳围在他身边,你一句我一句个不停。
三牛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大舅公你太厉害了,下次钓鱼带我去好不好?”
刘大舅听得美滋滋的,“好好好,下次带你去。”
有根嘴馋,趁机道:“爷爷爷爷,我也想和鱼汤。”最近为了省时间,他们一天只吃两顿饭,今天的两顿饭已经吃完了,听到刘氏要专门给刘大舅做鱼汤,有根也想跟着吃。
刘大舅被他们哄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好好好,带你喝鱼汤。”
跟着去钓鱼的几人在一旁看热闹,窃窃私语道:“没想到刘叔钓鱼不行,摸鱼倒是一把好手,难道他以前练过?”
抱竹筐的人道:“这就是大哥的术业有专攻。”
“可刘叔以前是杀猪的,杀猪和摸鱼这明明是八竿子不着啊?”
几人交头接耳也想不出个一二,只能将此归于天赋,不管了,有鱼就行。
趁着天色未黑,李大成又叫来李叔河柱子等人,再加上钓鱼的几人,一行人拿着砍刀竹林里走,准备砍竹子做个竹筏好渡河。
这件事他们没有声张,加起来也就三十来个青壮知道,毕竟今晚的行动要智取,不准备硬拼,最好还是找做事麻利的人。
此事一旦宣扬出去,很容易人心惶惶,到时又要分出精力来照顾剩下的人。
鱼娘跟着李大成去找陈夫人,石贵在走之前已经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陈夫人,陈夫人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初时的慌乱过后,果断把元宝交给了春芽照顾,自己一个人默默在心里思考这件事。
见李大成过来,陈夫人忙起身,“李叔,你得绸缎面料我刚才粗略找了一番,你看看这些行不行。”
陈夫人把两人领到马车旁,点亮一支蜡烛,掀开帘子,马车上整齐放着一堆衣服,还有几匹崭新的绸缎。
“李叔,当时走的太急,成匹的布料我都没怎么带,我怕这些绸缎用不上,又找了几件衣服,你看用哪个布料比较好?”
李大成随手翻了翻,“不用颜色太杂的,纯色的绸缎即可,颜色太杂的写字看不清。”他拿起一件月牙白的衣服,“我看这个就好。”
陈夫人扯起衣服一角看了看,“这是我以前穿过的一件衣服,只穿了一次,还是新的,这衣服料子倒是好的,拿出去让那些官太太看也挑不出毛病。”
李大成点点头,“那就这件吧,你把衣服剪成宽窄一致的布条,剪个十来个就行。”
陈夫人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剪刀,先把衣服摊开,也没用尺子比划,拿起剪刀就了起来,“咔咔”几剪子下去,一块细长布条就好了。
“李叔,你看这样的行不行?”
李大成看了一眼,“行,正好合适。”
陈夫人心里有谱了,也不用做对照,“咔咔”又是几剪子下去,十来个布条就剪好了,又快又利索。
李大成称赞道:“你这手艺倒是不错,没有个七八年的功夫练不成。”
陈夫人得意一笑,“李叔你看人真准,你别看我现在养尊处优,没嫁给我家那口子之前,我可是府城里有名的绣娘,多少人排队请我做衣服。”
有了布条,还需要朱砂,这个陈夫人居然也找出来了,她有些不好意思,“有个老道以前对我朱砂驱邪,能镇儿啼哭,,我怕元宝路上闹腾,就买了一些,没想到元宝没用上,这次倒是用上了。”
李大成接过陈夫人手中的朱砂,开盒子捻起一点朱砂,粉质细腻色泽鲜艳,是个好东西,他把盒子合上,对陈夫人道:“儿啼哭用朱砂会伤五脏六腑,以后这朱砂还是别用了,元宝要是再苦恼,我给他按一下穴位即可。”
陈夫人十分信任李大成的医术,听闻朱砂于身体有害,吓得捂住胸口,感激道:“李叔,那可真是多谢你了,这孩子在家时成天哭哭啼啼,我怕他路上再这样闹下去会惹麻烦,这才买了一些朱砂以防万一,幸好还没给元宝用过。”
李大成把朱砂用水划开,拿起毛笔沾上朱砂,在布条上“刷刷”写上几个整整齐齐殷红的字,鱼娘在一旁,帮他把写好的布条移开,心吹干上面的水迹。
等李大成全部写好,布条又晾了一会儿彻底干后,他把布条心翼翼叠好塞到怀里,低头看了眼鱼娘,叹气道:“成败就在今天晚上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风从竹林中穿过,竹林摩挲沙沙作响,队伍里的人们聚在一起谈天地,中间还点上了火把,火光照在每一个人脸上,显得温暖无比。
近处是河堤,稍远些绵延不绝的官道,也许还有逃难的灾民昼夜不停地奔波。
鱼娘望着眼前的一切,对自己也是对李大成,“我们一定会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