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 出发
篝火熊熊燃烧, 为了图方便,索性用篝火来烤鱼,刘大舅的鱼汤自然也换成了烤鱼。
女眷们麻利地把刮掉鱼鳞, 挖掉鱼鳃和鱼肚里的内脏,清洗一番后又抹上一层盐,没有做过多的处理,直接用刚砍下来削尖的竹签子串好, 架在篝火上来烤。
鱼只有十来条,又不是很大, 得亏大家已经吃过了饭, 肚子都不算饿, 不然就这么点东西都不够塞牙缝的,大家也就图个热闹,逃难路上见多了苦痛, 有个乐子能让大家开心开心也是好的。
刘大舅被一群孩子围着,一只手拿着一条鱼,“都别急啊,人人有份。看我今天给你们露一手。”
李家和刘家的孩子都围在他身边,嘴唇甜的抹了蜜一般,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把刘大舅哄得喜笑颜开,也不顾离篝火太近被烤的难受,一个劲地给竹签上的鱼翻身。
鱼娘坐在石头上,出神地看着篝火,火光在她的眼睛里一闪一闪地跳跃。旁边坐下了一个人,鱼娘收回思绪,抬头一看, 原来是李大成。
鱼娘往一边挪挪身子,露出大半个石头,“爷爷你坐这,那个石头没人坐过,上面太潮了。”
李大成换了个地方,也和鱼娘一般看着火红色的篝火,“鱼娘,你怎么不去和他们一起玩?”
鱼娘压低身子,把双腿抱在胸前,闷闷道:“我不想去,爷爷,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我真的不能跟着去吗?”
鱼娘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和热闹的人群比起来显得十分可怜,李大成叹口气,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了。
“这件事太危险了,你留在这里我才放心。而且你已经帮了我们的大忙,多亏了你我们才有机会阻止王将军的行动,不然潆水下游的百姓可就要遭殃了。鱼娘,你已经把你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爷爷好吗?你总要给爷爷一点的机会露一手,总不能让我老躲在一个娃娃身后吧?岂不是太看不起我了?好歹当年我也是经历过重重困难活下来的。”
李大成用玩笑般的语气安慰着鱼娘,“鱼娘,你是不是?”
虽知道爷爷得都是实话,她这么的一个人跟着去确实不太妥当,到时很有可能会拖后腿,留在这里对她来才是最有利的,鱼娘还是有些沮丧,不过她还是起精神,“爷爷我不去了,可你一定要心,千万千万要平安回来,咱们全家都等你呢。”
话到最后,鱼娘已经带上了哭腔,火光映入她明亮的眼睛,一滴晶莹的泪顺着脸颊滑下。
因为一直在逃难,李大成的手掌上布满了细的伤口,粗糙无比,他原本想给鱼娘擦掉泪,最后只用手掌抚摸着鱼娘的头发,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微笑道:“放心吧,你难道对爷爷一点信心都没有吗?”
众人热闹了一会儿,谈天地又吃了烤鱼,彼此之间显得更加亲近了。等篝火熄灭后,准备睡觉时,为了大家的安全,要把马车赶到中间围在一起。
李仲海和石贵还有五已经骑马走了,帮忙推马车的人劳力就少了一个。李家的马车倒还好,李叔河和李伯山都在,推个马车又不是什么大事。
石贵家的马车最大也最重,单凭东生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于是其他人忙完自家的活计,都去帮忙了。
跟着石贵的人叫石贵大哥,自然称呼陈夫人为大嫂,“大嫂,你去一边歇着去,要是让大哥知道了我们几个不做事,非抽我们一顿不可。”
陈夫人抱着元宝站在一边,“麻烦你们了,等石贵回来我让他请你们吃饭。”
“大嫂你这就见外了,我们几个兄弟亲如一家,请吃饭多见外。”
他们这群人帮陈夫人推完马车,又帮五的家人推车子。五是个孤儿,自吃百家饭长大,后来遇到了石贵日子才好过起来,后来又攒了钱娶了个媳妇。
五媳妇看着文文静静,一和外人话就脸红,鱼娘觉得她和顾氏有些像。
见几个大汉来帮她推车子,虽然知道这些人都是五亲如手足的兄弟,她还是有些局促,只简单回了一声,“哎。”
完便站在一旁,脸又红了。
石贵这几个兄弟倒也细心,知道石贵和五人都不在,特意把他们两家人安排在最里面。
李家的马车和刘家的并排靠在一起,地上太潮湿,即使铺了床褥也不能睡,只能一起挤在马车里将就着过一晚上。
大家商量了一下,马车总共也就十来辆,睡不下这么多人,青壮们轮流在外面守夜,老人和孩子们都上马车睡。
陈氏先把三牛抱上马车,又去叫鱼娘上来,“鱼娘,别愣着了,快上来睡觉。”
“娘,我这就来。”
鱼娘看了一眼正和奶奶话的爷爷,还有收拾竹子的几人,最后转身从几辆马车中穿过,来到自家马车前,将手递给陈氏,“娘,你拉我一把。”
陈氏把她拽上来,“你的手怎么这么冷?让你不要在外面乱跑,你偏不听话,要是染了风寒看你怎么办?”
鱼娘自知理亏,乖乖被陈氏推到车厢里面,和三牛坐在一起,她用被子裹住身体,才感觉身上暖和了些。
三牛撅起嘴抱怨,“大姐,你把被子都裹走了我盖什么?”
鱼娘掀开被子把三牛也包起来,然后把头贴到三牛的肩膀上,俩人紧紧靠在一起,汲取着温暖。
三牛有些莫名其妙,摸不着鱼娘今天又在发什么疯,不过他向来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大姐,你要是不舒服可以抱着我睡,娘我身上比火炉还热,她最喜欢抱着我睡觉了。”
当然,最后一句话是他自己加的,三牛心里翘起了尾巴,不怪大姐黏着我,都怪我太招人喜欢了。
鱼娘感动的在三牛身上蹭了蹭,决定接下来三天都不揍他了。
“老头子,你怎么不上来啊?你这老胳膊老腿的逞什么能?”
李大成道:“你看我上去合适吗?”
马车里都是女眷,李大成上去睡还真不合适,“我一会儿睡在最外面这几辆马车上,和伯山他们挤挤,你别为我担心了,睡去吧。”
送走了刘氏,马车外面只剩下一群大老爷们。
李大成把在外面的人都叫过来,嘱咐道:“今晚你们留在这里,一定要起十万分的警惕。”
刘家人今晚都留在马车旁,不跟着李大成他们去,刘大舅道:“妹夫你放心吧,这里就交给我们了。”
李大成拍拍刘大舅的肩膀,“大哥,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亲人,他们的安危就全交给你们了。”
等李大成提灯往竹林里走去后,刘大舅的大儿子刘峰低声问道:“爹,今晚出什么事了?姑丈他们要去做什么事?”
刘大舅道:“不该问的别问,你带着刘安他们去后面看看,我和你二叔在这周围转转。”
事到如今,刘大舅也隐约明白了李大成今晚要做的必然是一件砍头的大事,这样的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退一万步讲,若是东窗事发,李大成他们以一己之力扛下来,剩下的人才能有一丝希望全身而退。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因为下了几场雨,天气没有完全放晴,天空中有层层厚厚的云彩,遮住了月亮的光芒,又加之地面湿滑,竹林里里外外密不透风,在这种情况下,不提灯摸瞎走很容易摔倒。
李大成提着灯笼往竹林里走去,竹林里,李叔河他们已经做好了一个竹筏。
“爹,东西都准备好了,咱们现在走吗?”
李大成道:“走吧,你们几个抬着竹子,心点别摔倒了。”
李叔河笑道:“爹,你还不放心我?”
灯笼昏黄的光在漆黑的竹林里映出一片光,看不清众人脸上的表情,李大成提着灯,照了一圈,心里不出是什么滋味,今晚只能成功,一旦失败,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万劫不复。
想些什么,最后只是道:“大家都注意安全。”
刘大麻子笑道:“李叔,事情我们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是我们自己选择的。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就算不为了遂牧郡内的百姓,为了我们自己,这事也是必须做不可。”
“是啊李叔,咱们还要平平安安过了遂牧郡去安陵,怎么能让这群王八羔子堵了路?”
“李叔,我们跟着大哥做过不少昧良心的事,算不得什么好人,可我们也都是有血性的人,就算为了给我儿吹嘘他爹不是个孬种,我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王将军把河堤挖通。”
李大成抚掌,“好,既然大家都不怕,我这个半边身子都入土的人就更不能怕了,你们把竹筏扛到河堤上去,咱们现在就出发。”
柱子摸了把泪,对李叔河感动道:“他们的真好,以后我有孩子了也要把这件事讲给他听,让他看看他爹我多厉害。”
李大成提着灯笼走过来,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柱子,你今晚就留在这里守夜,别跟着我们去了。”
柱子还没感动完,整个人都愣了,急忙道:“李叔,我年轻有力气,头脑还灵活,一定不会拖你们的后腿的。”
李大成解释道:“不是你不好,是因为你家里只有你娘一个人了,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怎么和她交代?”
去的这些人中,大多都结婚生子了,最次也是像李叔河这样的,媳妇已经怀孕了。只有柱子孤家寡人一个,还有个瘸腿的娘要照顾。
柱子明白李大成的顾虑后,心里沉重,正因为知道李大成的都是事实,他才无力反驳,但还是恳求道:“李叔,我知道自己有些莽撞,识人不清,可是我保证,这次我一定不会拖你们的后腿,李叔,你就让我去吧。”
李叔河看了看柱子,又看了看李大成,他明白上次土匪的事是柱子的心结,柱子一直认为是他识人不清,才把土匪带到了队伍里。
柱子在知道今晚的行动后一直十分兴奋,拉着他念叨个不停,以为终于有了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可以,没有人比柱子更想参加今晚的行动。
“爹,你就让柱子去吧,我们俩正好有个照应。”
柱子感激地看了一眼李叔河,赶紧表态,“李叔,我和叔河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李大成叹口气,拍拍柱子的肩膀,“你和叔河一定要心,万事以保全自己为首。”
“李叔,我一定会心的。”
柱子和李叔河对视一眼,俩人勾肩搭背脚步轻快地走了。
李大成心里摇头,这俩孩子真是的。
夜晚,万籁俱寂,鱼娘和三牛还有陈氏挤在一个被窝里,三牛已经睡熟了,车厢里的其他人也都不再话了,只听见连绵不绝的呼噜声。
鱼娘默默算了算时间,这个时辰,爷爷他们应该还没过河,河堤上这么湿滑,会不会摔倒?做好的竹筏能用吗?要是渡河到一半竹筏翻了怎么办?
鱼娘心里烦躁,恨不得跟上他们去看看。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一把掀开了帘子。
外面的天空是深黑的,乌云笼罩着月亮,没有多少月光洒在鱼娘身上。远处也是漆黑一片,分不清哪些是村庄哪些是山峦,深秋的风从旷野上呼啸而过,显得凄厉而可怖。
鱼娘了个寒颤,赶紧把帘子放下来,缩到了被窝里,紧挨着三牛,像是挨着一个火炉。
陈氏心里想着事,也没有睡着,见鱼娘坐起来,刚要骂人,又怕把大家都吵醒了,等到鱼娘躺下后才趴到她耳边,轻声训斥道:“怎么还不睡?”
鱼娘翻个身钻到她的怀里,“娘,我睡不着。”
陈氏又何尝不是,心里一团乱麻,既不想让李仲海往外奔波,又对河堤上的事提心吊胆。最后只能恨恨地骂王将军,仗不中用,净想些幺蛾子。
不过这些话她不想和鱼娘,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鱼娘的背,“放心吧,你爹和你爷爷本事大着呢,他们不会有事的。”
鱼娘轻轻应了一声,脑海里思绪乱飞,突然想到她在水囊上看到的兰草花纹,突然有些好奇她爹和她娘的事情,左右也睡不着,又是在晚上大家都熟睡后,鱼娘的胆子大了些。
“娘,当初你和爹是怎么认识的?”
陈氏手中的动作停了一下,而后伸到被窝里重重拍了一下鱼娘的屁股,“没规矩,这是你该问的吗?”
鱼娘捂住屁股,嘟囔了一句,“不就问问吗?怎么还人呢?难怪三牛背地里老你下手比爹还狠。”
陈氏轻咳了一声,“睡觉,再不睡觉你就去外面陪着你舅公他们。”
鱼娘只能乖乖缩到被窝里面,闹了这么一出,她也有些困了,了个哈欠,不多时就睡着了。
陈氏在鱼娘睡后,睁着眼睛看着车厢顶,看了好一会儿,才渐渐闭上眼睛。
几十里外,李仲海和石贵还有五三人在官道上暂时停下脚歇息。
李仲海拧开水囊猛灌了一口水,然后把水囊递给石贵,“石兄弟,照这个速度,咱们明天应该就能到遂牧郡了。”
石贵接过水囊喝了一口,有些惊讶道:“李兄弟,你这水怎么比我的好喝?”
李仲海有些炫耀道:“这水囊是鱼娘给我的,兴许是孩子贪嘴,往里面加了糖。”
石贵称赞道:“还是鱼娘懂事,李兄弟你有一个好闺女啊。我就不行了,没有这个福气。”
李仲海笑笑没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