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就剩下她和沈堰东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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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饭, 沈堰东、牟森和周临西三人一同出了日料店。

    三人在巷子口话别,牟森先行一步。只剩下沈堰东和周临西二人。他便又替哥嫂向她表达了谢意,表示以后她有需要, 他们会在所不辞。

    周临西听完就:“你哥哥那个朋友自杀前, 把妻儿都勒死了,只留下了一双老父母,你就知道他到了什么样的绝路才会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你是真的觉得有钱人无所不能, 可以从死人身上抠出钱来?”

    沈堰东没听懂,问:“什么意思?”

    周临西道:“意思是我看重你,爱屋及乌, 不忍心让你哥哥和嫂子失望。”

    这一句一出来, 他立马就懂了, 于是问:“那这钱是?”

    周临西却不回答了, 而是道:“别问了,问出来你会不舒服。”

    “到底是不是?”沈堰东见她兜圈子,耐心好像一下耗尽了, 语气突然有点不耐烦。

    周临西没想到他会吼她, 愣了一下,有点恼, 随即甩下一句神经病, 转身走了。

    她走后,沈堰东倒有些茫然, 站在路边的树下抽了一支烟, 渐渐冷静下来,摸出手机,给沈振州了电话。

    电话接通,沈振州问:“老二, 怎么了?”

    沈堰东知道得到了再失去比没得到更痛苦,所以他的语气压得很平和,:“今晚我请你们那位周大姐吃饭。”

    沈振州忙问:“饭吃的怎么样,她还满意吗?”

    沈堰东道:“很好。”

    沈振州长长松了一口气,道:“那就行。”

    沈堰东又道:“结束的时候,她跟我了一件事。”

    沈振州听他的语气似乎有些犹豫,就有些奇怪:“什么事?”

    沈堰东道:“那两百万不是追回来的,而是她垫给你们的。”

    沈振州急忙问:“然后呢?”

    沈堰东发现他一点都不惊讶,顿时就知道他们心里有数,于是道:“你们把钱退给她吧。”

    沈振州心中咯噔一声,拿着手机到了阳台,声问:“她的?”

    沈堰东道:“她不也要退给她,那不是你们的钱,不能收。”

    “她没?”沈振州意识到是虚惊一场,多少松了口气。

    沈堰东道:“拿了这个钱,以后就得对人言听计从,把钱退给她吧,以后辛苦是会辛苦点,但也不至于吃个饭都要看人脸色。”

    沈振州:“是她跟我们钱是追回来的,她也没有要,我为什么要还回去?是退一万步来,我就是不拿这个钱,也要对她言听计从,因为她是我们老板的女儿。”

    沈堰东一顿,问:“那我呢?”

    沈振州道:“就吃个饭而已。”

    沈堰东问:“你当有钱人都是傻子吗,扔两百万就是为了吃个饭?”

    沈振州道:“我没当她是傻子。”

    沈堰东道:“那就把钱还给她,人情你随便欠,但别拿别人的钱。”

    沈振州哭丧着脸:“你嫂子会弄死我的。”

    沈堰东道:“你们就当这钱还我了,以后咱们也两清了。”

    他挂了电话。

    其实,本来这两百万拿着也烫手,像一颗□□,现在沈堰东这么,沈振州下定决心,回到房间,把正在辅导儿子功课的孙妍叫了出来,并且对儿子:“航航,等会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知道吗?爸爸扛得住!”

    沈航虽然不知道具体指什么,但乖巧的点了点头。

    孙妍见他洋腔怪调不好好话,就无语道:“你又作什么死?”

    沈振州把她拉到阳台上:“刚才老二跟我电话,他今晚请我们那位大姐吃饭。”

    孙妍问:“所以......”

    沈振州道:“周临西跟他,那两百万不是追回来的,而是她垫给我们的,让我们还回去。”

    孙妍眼神一下变得锐利起来:“谁要我们还,是周临西还是老二?”

    沈振州道:“是谁重要吗,重要的是那不是我们的钱。”

    孙妍拿手指着他:“你别TM糊弄我,我就问你,是不是老二要我们还回去?”

    沈振州道:“不是老二,是周临西。”

    孙妍却不信,拿起手机就要电话。

    沈振州一把将手机夺了过去,呵斥道:“行了,我们那两百万水漂了就是水漂了,认命吧。”

    孙妍的眼泪忽然涌了出来,她狠狠的抹了一把:“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永远都是这样。好事都落在他身上,坏事都落在你身上。为什么他永远高高在上,我们就一直欠他?”

    沈振州有些吃惊,随即意识到什么,忙拉她的手安抚道:“他也没落过什么好事,就半夜出门遇到了一次车祸,碰巧救到了我们周总的女儿,他自己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反而是我们沾了光,你眼红什么?”

    孙妍一把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我不管,那两百万既然周临西是追回来的就是追回来的,除非她亲口跟我要,否则谁都别想从我手里拿走。”

    沈振州耐心道:“你也知道周临西次次帮我们是为了谁,如果老二有那个意愿,我们顺水推舟未尝不可,可他压根没那意思,我们拿了这个钱,不等于把他卖了吗,咱们不能过河拆桥吧。”

    “哪有这么严重?”孙妍道,“你们哥俩别自作多情了,人心血来潮而已,不见得真要怎么样,等她的新鲜劲过去了,谁还记得他是谁,一举两得不好吗?更何况这事对他自己更有好处,我们不过是沾点光,他为什么不愿意?博士怎么了,现在三甲医院哪个医生不是博士,多少人干到秃顶,不也就那样吗,他别太自负了,以为靠自己就能飞黄腾达。”

    沈振州道:“所以人看上他了,没看上你。”

    “去你妈的!”孙妍骂着骂着就笑了,“谁能看上你?”

    沈振州又拉过她的手安抚道:“真的,这事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算了,把两百万给她吧,本来拿着也不安心,还就还了吧。你看航航的学校是她帮的忙,我还升了职,咱们该知足了,钱吗,总能挣回来的。”

    “可她没找我们要,我们也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的退回去吧。”孙妍还是不情不愿,只是已经没那么咄咄逼人了。

    沈振州道:“她既然跟老二了,那我们就把钱转给老二,让老二给她,反正本来也是他们俩之间的事情,他爱得罪她就得罪她,咱们不管了。”

    孙妍道:“那你老二得罪了她,她会不会拿起你撒气,你毕竟是他们公司的人。”

    沈振州道:“不至于吧,人家心眼没这么。”

    孙妍甩开他的手,恶狠狠道:“但愿吧,不然你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沈振州当晚就把两百万转给了沈堰东。

    沈堰东把钱直接转给了周临西。

    没过一会儿,那边显示已收。

    沈堰东截图发给了沈振州。

    沈振州把截图给孙妍看。

    孙妍哼了一声,挥开手机,一言不发的走开了。

    四月底,章柠请牟森吃饭,和他聊了聊关于医患关系的问题。之后她捋了一个大纲,大纲定下后,编辑和她一块去见东怀医院医务处的主任,协调采访的事情。主任了解他们的意图后,表示愿意配合,还给章柠发了一套白大褂,方便她在医院走动。

    章柠对八区较熟,主要活动区域还在这块。马教授也跟团队了招呼,大家都很配合。

    在医院卧底的日子中,医生除了上手术她不跟之外,其他时候几乎与他们寸步不离。

    不过她始终忌讳沈堰东,无事无非基本不和他碰面。

    这一年夏天,雨水格外多。早上下一阵,晚上下一阵,后半夜再下一阵。时间也不长,有时候只是几分钟,有时候是几个时。有一天下午,她结束的早,在护士值班室换下衣服,正准备回去,外面突然滚起雷来。她本想趁着下雨之前赶回去。结果刚出住院部电梯,走到外面的廊下,一阵风掀过来,雨噼里啪啦的落了几滴,然后忽然成势,天地之间顿时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她带了遮阳伞,但脚上穿了一双最喜欢的白鞋,实在不愿意就这么走近雨里,就站在廊下等着。这雨下得这么急,想必是雷阵雨,不定几分钟就停了。结果等了十几分钟,也不见有停的趋势,只好重新返回八楼,借了一双鞋套,然后返回电梯口等电梯。结果刚站定,身后就有其他人来,她一僵。

    不用回头看,她就知道是谁。

    但她僵着脖子,始终没有回头确认。

    等电梯到了后,她顺着人流进去,然后悄悄转了身。

    沈堰东个子高,在人群中很显眼,虽然她前面还挡着人,但她的余光还是确认了。不过她淹在人堆里,就只装作没看见。等她顺着人流出了大厅,走到廊下,沈堰东已经撑了伞,阔步走进了雨里。

    他的伞和他的衣服一样,都是冷色调的暗色系,被茫茫雨水一冲,就融尽了青灰色的天地中。

    她也撑开了伞,走了下去。

    六点半,正值下班的第一个高峰期,坐地铁的人比平时要多。地铁停下,车门开启后,里面已经满满当当了,沈堰东本想等下一辆,但后面的人却推着他挤了上去。他回身去够上面的扶手,结果后面的姑娘被她后面的乘客一顶,直接把人顶到了他怀里。他下意识的扶了一把,那姑娘的额头还是磕在了他的下颌上,把他都磕疼了。他稳住对方后,抬高下巴,伸手抚了几下,却觉得不对劲,低眼去看。

    他愣住了。

    姑娘沾了一点雨,鬓边的碎发凌乱的黏在脸上,整个人有点狼狈。见他看到她,挤出一个勉强的笑:“人真多,早知道车了。”着往后仰了仰,以期和他身体分离。只是她后面也是人挤人,她稍一用力,后面的人就把她重新顶了回来,她反而和他贴得更紧密了。

    沈堰东多少觉得有些不自在,就看向了别处。

    章柠试了几次,终究失败,放弃挣扎,抬头看他。却只能看到他抬高的下颌,棱角很分明。

    她把脑袋往旁边一偏,把额头轻轻的抵在了他肩上。

    她这么一抵,俩人之间的那些隔阂和陌生好像全不见了,有种回到了刚开始那种欲言又止的暧昧期。他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她也不知道他为何迟迟没有表示,但他们互有好感,那是一种暖融融甜丝丝的东西。

    他忽然轻声问:“你不是住在青叶湾吗,怎么老往相反的方向去?”

    她换了一个方向靠着他,闷声:“我搬家了。”

    他问:“搬哪了?”

    上一次她是在东怀医院两站之后下的车,为了保持一致性,这次她仍然沿用了这个地址。

    广播报站,下车的人开始往外挤,他不得不抱着她往里挪,然而也不敢挪太里边,因为下一站她也要下了。

    车门闭合,周遭安静下来,他抬眼一扫,几乎所有人都在勾着头看手机。

    好一会儿,她又问:“你认识医疗官司的律师吗,给我介绍几个,我想去采访一下他们。”

    他“嗯”了一声:“回去我推给你。”

    广播里又开始报站,桃园两个字蹦出来,她旋即松开他,顺着人缝往前挤。

    其实只有短短几分钟的相处,但那温度的骤然离开还是让他有些失落。沈堰东摸了摸自己左侧的肩膀,余温犹在,那一点湿乎乎的香气也在。

    收到沈堰东推送的律师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章柠忙着采访律师,忙着旁听医疗官司,忙着跑其他医院,没再去东怀。七月末,她的稿子完成后,她本想发给牟森让他帮忙过一下,但想了想,最后还是发给了沈堰东。

    沈堰东给她修订了几十次,她改完又重新发给了他。他看完没问题了,她才把稿子交了上去。

    稿子发出来后,外界反响很不错。月底策划会,胡建波不吝赞美,狠狠的表扬了一下章柠,她心情也很好。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透过车窗看路边的老槐树,光影斑驳,一点吹动发丝的轻风过来,那树上像下雨似的纷纷往下落花,悠长的夏日时光是甜美的。她在这甜美的时光中没由来的想起了沈堰东,想起那一日在地铁上,她贴在他怀里的感觉。

    那天下了雨,地铁里的每个人都沾了水,带着黏潮的气息,只有他是干燥的,滚烫的,薄薄的皮肤下似有岩浆滚动。

    回到家里后,她发微信给沈堰东,要请他们病区的人吃饭,让他帮忙问问大家什么时候有时间。沈堰东这么多人,会把她吃穷。她不请大餐,夏天嘛,无非也就是羊肉串、龙虾、啤酒,能吃多少。沈堰东那是她不了解这群人的饭量,真没必要,如果一定要感谢,像上次那样买点水果就行。她坚持要请,沈堰东第二天就帮她问了一下。

    到了晚上,肿瘤八区的医护人员都知道她要请吃饭了。除了几个上年纪的主任、副主任以及当天走不开的人,其他人都表示要去。

    一堆医生、护士吃饭,还是离不开医院里的那点事。不是奇奇怪怪的患者,就是院里领导和同事的八卦,不知不觉,外面起雷来,天一下就黑了。

    街边的树被风吹左右摇摆;棚伞下的塑料椅子被掀飞,咕噜咕噜的掉在马路上;店家冒雨跑出来捡,那椅子却滚得更远了;一辆车疾驰而过,路上已经有积水了,溅起很高的水花。

    大家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吃完也没多停留,开车的开车走了,没车的车走。只是这块是夜市一条街,晚上来吃饭的人多,车很难。章柠跨区而来,离得比较远,大家让她先走。她有人来接,其他人也就没跟她客气了。渐渐地,他们这桌的棚伞下,就剩下她和沈堰东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