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风起 去把凤相的喜讯告诉她,让她多出……
凤唯看着她的目光变得幽暗, 沉声问道:“子母生死劫,不知温姑娘可曾听闻?”
令羽闻言色变,可因着牢中昏暗, 并不大明显, 她敛眸不去瞧他, 只是淡淡道:“似曾听闻。”
凤唯眼瞳倏然收紧, 紧追着问:“如何?”
“母死子殇,未知解法。”令羽忽然想到什么, 抬眼看向他,眼中闪着不确定,“那日在新月村,你问我要百里香, 难道是因为子母生死劫?”
当令羽出“未知解法”时,凤唯只觉得当头棒喝,他攥紧了拳头才能勉强自己镇定下来, 又听她问“百里香”, 难免重新燃起一丝希冀:“不知是否可行?”
他将声音压的极低,似乎害怕别人听到他的情绪波动, 可敏锐如令羽, 早已捕捉到,能让凤唯如此上心,她不禁心中一沉,良久才道:“百里香虽可让人永远昏睡, 却不会有损体健,更遑论伤及心脉,或可一试,但未必可行。”
令羽是医神一脉百年来天资最胜者, 当年才十五六岁的她就已经有医神的称号,她如此模棱两可,想来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走出刑部大牢,凤唯冰冷阴沉的脸色在看到透着光亮的马车映出的那一抹倩影时,才消融疏散。
听到了门口衙差的声音,赵蔓蔓忽然掀起车窗帘子:“凤唯!”朝他遥遥相对,语笑嫣然,悬挂的车灯都在她明亮的眼眸中黯然失色。
他的嘴角终于有了一星半点的笑意,上了车沐歌就问他:“皇帝姐夫真要杀了令羽?”
“要我这件事你也有责任,我们在新月村这么些天,你怎么就没察觉出令羽他们的不对劲呢!”沐歌看着凤唯摸了摸下巴咂咂嘴。
赵蔓蔓一听不免要辩驳两句:“凤唯又不是神仙,他们藏了十年,哪有那么容易看穿!”
得,以前的赵蔓蔓就是这样大事总归是向着凤唯的,沐歌已经有点熟悉的陌生了。
凤唯垂眸神色沉思,若真论起责任来,他还真有点关系,当时赵蔓蔓一心和他置气,他只顾着她了,就算看出了新月村的不对劲,也无心他顾。
马车行驶的轱辘声在夜里格外明显,车里一时寂静,沐歌受不住,开口问道:“令羽好歹也救过我们,难不成我们就看着她死?”
凤唯偏首看向他:“你可以去向皇上求情。”
沐歌瞪大了眼睛,头摇的像拨浪鼓:“那皇帝姐夫非治我一个白眼狼罪,然后把我丢去边关军营,任我自生自灭不可!”
他忽然一个翻身,坐到了赵蔓蔓身边:“蔓蔓,还是你去比较好,皇帝姐夫把你当亲身女儿一样疼爱,大姐在世时又最疼爱你,你去求情,皇帝姐夫兴许能免了她的死罪。”
猝不及防的一记毛栗子敲在了沐歌脑门,凤唯瞥他一眼:“胡什么!”
沐歌捂着脑门嗷嗷乱叫:“我好歹也是你未来舅舅!就算比你几岁也是你舅舅!尊老懂不懂!”
“可是,温家毒害了我的姨母,我又怎能去替温家求情,伤皇帝伯伯的心呢。”赵蔓蔓轻声幽叹,沐歌怔了一瞬,安静了下来,是啊,最该让温家死的,就是他们。
想起她仙女似的姨母,赵蔓蔓忍不住湿了眼眶,她抿紧了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凤唯不忍,拥她入怀,赵蔓蔓将脸埋进他怀里,三人无话。
皇后的死因是盛启帝心中永远的痛,也是朝中无人敢替的禁忌,若不是今日令羽之事,怕是永远也不会有人提。
就连皇后生前所住的凤栖宫也是禁地,赵蔓蔓走上凤栖宫的台阶时,薛贵妃正站在夜幕中,风吹乱了她的发髻,她也无甚在意。
凤栖宫,薛贵妃没有资格进去。
直到赵蔓蔓唤了一声她,她才恍如隔世般转身,掩去眼中的忧伤,攒起了一抹虚弱的笑容,她长得很美。
“你来了,进去看看你伯伯吧。”
赵蔓蔓点头,以前对她的一些讨厌,似乎都在此刻烟消云散了。
凤栖宫虽是禁地,可却对赵蔓蔓无线。她走了进去,一列陈设还与她姨母在世时别无二致,赵蔓蔓走过几重宫殿,进了寝宫,整面墙都挂着皇后生前的一颦一笑,和日常,还有抱着时候的赵蔓蔓的画像。
盛启帝坐在画墙前的圈椅上,神色落寞,没了往日的神光,赵蔓蔓哀上心头,走过去,像时候那般,坐在盛启帝脚边,伏在他的膝上,盛启帝颤抖的手抚上她的发丝,红了眼圈。
**
东宫内殿烛火幽暗,一抹黑影翻窗而入,跪在太子赵焯面前。
“属下已经按照殿下的意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三王爷。”明明是个妙龄姑娘,却做劲装扮,眼底一片冷漠。
“嗯。”赵焯沉吟。
一张宣纸点燃而起,火光照亮了赵焯毫无波澜的脸,她只是抬眼匆匆一瞥,那未烧完的宣纸,只露出一张极灵动姝丽的眉眼,像是先皇后,也有几分像薛贵妃,还像朝华郡主……
**
三王妃苏文意端着汤药进书房时,赵文瞻的脸色很是沉郁,她明明心知肚明,却视而不见,端着汤药走近他,温婉可人。
“王爷,天色不早了,喝了药早些休息吧。”
赵文瞻起身,静静地看着她,却是刺骨的冷意,他尽量保持着语调的平稳:“当年是你以本王的名义向太子透露了温氏一族的躲避之所?”
苏文意握着托盘的手倏然收紧,她尽量扯了扯嘴角,疑惑地看着赵文瞻:“王爷......在什么?我听不大明白。”
看到她在装傻,赵文瞻赫然一把揪住了她的臂膀,苏文意吃痛之下,手里的托盘滑落,药碗着地碎了七七八八。
“是不是你,故意向太子透露了温家的藏身之所!你想害死以沫?”
“王爷......”
“!”赵文瞻发狠地瞪着苏文意,看着她逐渐痛苦的脸色,手劲也没有丝毫的放松,似乎要将她的臂膀捏碎,“你陷本王于无情无义之地,还在本王跟前装得温婉贤淑,你真可怕。”
原来当年的温以沫狠心决绝,全是因为他,可笑他还恨了她这么多年。
赵文瞻眼底发红,厌恶地推开了苏文意,她脚下一崴,生生撞在了柱子上,可她顾不得额角的红肿,反身抱住了就要离开的赵文瞻,扯着他的衣摆不让他走。
“王爷,我也是为了你好啊,温家毒杀了皇后,你与温以沫的恋情当年已经遭到了皇上的猜忌,我若非如此,你又怎么能全身而退,统御神机营,王爷,温以沫必死无疑了,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啊!”苏文意哭喊着,“当年你和温以沫两情相悦,可我十年的陪伴也是真心啊!”
赵文瞻狠狠掐住了她的下颌:“以沫若是死了,本王要你陪葬。”
**
宫里愁云惨雾的,赵蔓蔓想让盛启帝宽心,一早就来拜别盛启帝,雄赳赳往学府去了。
没成想,她难得想要乖乖上一次学,竟然就遇上了测验,赵蔓蔓撑着脑袋咬着笔杆子,皱着眉,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真是至理名言,盛启也该奉行才对。
可她缺课了这么久,不会做很正常嘛,如此一想,她就宽心了,下午测验结果发下来,她看着满纸的红笔批注,也是坦坦荡荡。
忽然卷纸被抽走,她愤然抬头,“大胆”两个字到了嘴边被生生咽了回去,周围同窗三两聚首,悉悉索索窃窃私语,满脸看好戏。
凤唯看着测验结果,眉头是皱了又皱,赵蔓蔓立刻伸出双手盖住了卷纸,嘻嘻笑着:“意外,都是意外。”
“难道不是家常便饭?”凤唯眼风微挑。
赵蔓蔓委屈了,扁着嘴,努力让眼睛蓄出水雾来,凤唯轻叹一声:“看来有必要给你开灶了。”
赵蔓蔓两眼亮闪闪:“你是算以后都来监考,然后让我开卷考吗?”
她的整张脸都生动娇俏起来,凤唯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赵蔓蔓嗔了他一眼,沐歌忽然跳过窗沿,跃了进来:“我们快进宫吧,听你皇叔跪在文昌宫外几个时辰了!”
夏季雨水多,阵雨来得猝不及防,赵文瞻已经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混着新落的雨水淌到了地,可他身板依旧挺得笔直,一把推开了高佣递过来的伞。
比起赵蔓蔓的不忍心,凤唯神色一派平静,只是撑着的伞朝赵蔓蔓斜了斜,又斜了斜。
沐歌独撑一把伞,询问道:“也不知为何,忽然和皇帝姐夫争执了起来,皇帝姐夫发了大怒,把他赶出来了,他就长跪不起了。”
“看来是为了令羽了。”凤唯淡淡道。
**
雨芭蕉,帘外潺潺。
太子赵焯平心静气连着字,那日一身劲装的姑娘也随侍身边:“三王爷这次该是铁了心了。”
赵焯淡淡一笑,并没有在意,反而问了句:“她呢?”
劲装姑娘默了一瞬,道:“还在别院。”
“去把凤相的喜讯告诉她,让她多出来走动走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