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终章 只要你乖乖的,不乱动,我就没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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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焯曾经想过, 若是人从来不会长大那该多好,他就不会得知自己的母亲只是个卑贱的宫女,自己只是皇上用来移花接木顶替皇后出生便夭折的皇长子, 他存在的价值不过就是隐瞒皇后的丧子真相。

    若是不会长大, 那在赵蔓蔓心目中, 他和凤唯其实没什么区别, 他永远是她最爱的哥哥,他目光幽静, 似乎没有听到赵蔓蔓那句“不爱”。

    赵焯心中轻叹:“今日我们不这些。”他击掌,宫女们便送上来一桌子的美酒佳肴。

    赵蔓蔓扫了眼鱼虾蟹和美酒,那句“你受伤了,这些发物不利于伤口愈合”在她喉间滚了滚, 终究是被压下去了,她冷眼瞧着赵焯杯中酒仰头饮尽,如今, 她竟连一句关心也不想为他了。

    今晚的赵焯不似白日里的疯狂阴骘, 他温润如玉,眼风中轻飘飘的, 他似乎在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将杯中酒饮尽, 是的,他觉得他胜利了,他成功将凤唯推向了泥泞,即使他没有成功击杀他, 可今日之后,凤唯只能是一个弑君的通缉犯,只可惜,他不能让赵蔓蔓看到凤唯狼狈的样子。

    他需要用酒压下心中的激动, 也需要用酒压下赵蔓蔓看待他的眼神时的那种冷漠,不再似从前那般爱娇,或许他不敢承认,他再也得不到赵蔓蔓一丝真心,他借着仰头饮酒掩下了那股悲痛伤心。

    赵焯不知是真醉假醉,他拉着赵蔓蔓的手,无力地躺在了她的床上,硬是不肯撒手,他借着酒劲,压下了喉间的酸涩,忍住哽咽:“蔓蔓,我知你在恨我,可那又有什么关系,若是你不是我的妹妹该有多好。”他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其实什么堂兄妹联姻,否定你是皇室血统这些我不太在意,你若是不愿意,这些我都可以不做,只要你安心呆在我身边就好。”

    面对这样的表白,赵蔓蔓只有惊怔,惊怔从何时开始,赵焯对她的兄妹之情竟变了。

    她默了默,终究道:“我不会呆在你身边。”

    静默一瞬,赵焯的肩膀忽然抖动起来,他埋着脸贴在赵蔓蔓的手背上,渐渐发出了闷哼,那种与胸腔共鸣的低沉的笑声,他翻了身,仰躺着,目光清醒而深情:“蔓蔓,我做了个梦,很长的一个梦,梦里,你死了,为了救凤唯而死了。”

    赵蔓蔓怔住了,她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双手也冰冷了起来,她呆呆地听到赵焯继续着:“凤唯抱着柳若嫣,回头就看到你倒在了血泊中。”不知为何,他笑了,笑得轻快:“他整个人都失了魂了,抱着你的尸体时已经有几分神志不清,柳若嫣来抱他,却被他一剑斩杀了,他,你死了,柳若嫣也不必再活,凤唯到底是凤唯,连自杀都跟别人与众不同些,竟是爆体而亡。”

    他的笑声像是一记一记闷棍得她晕头转向,赵焯攀着她的手臂枕上她的肩膀,他大概真有了几分醉意,否则他绝不会提到凤唯对赵蔓蔓的一丝情意。

    赵焯捏着她的下颚强迫她与自己对视:“蔓蔓,在梦里,我虽登上了至尊之位,可你已经不在了,我孤零零地坐着,还有什么意思,所以,我想,等我登基之时,你就一直陪着我,可好?”

    这种问题,赵蔓蔓这几天已经回答的很多了,她已经懒怠再答,答案也永远只有一个。

    **

    赵焯是天擦亮的时候回到东宫的,方菲菲已经等着她,毫无生机阴阴郁郁的模样,赵焯揉了揉眉心,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什么时候来的?等了多久?”

    “重要吗?”方菲菲淡淡的,“你陪着赵蔓蔓,我就只能等着你。”

    赵焯沉吟一声,想要安慰她,却被她抢先问道:“凤唯真的刺杀了你吗?”

    “他若是真心刺杀你,你能活得下来吗?”

    赵焯皱了眉,眼底闪过不悦:“菲菲,别用这种口气和孤话,孤还是喜欢以前的你。”

    方菲菲冷笑:“巧了,我也喜欢从前的你。”

    她站起身,拿过案桌上的奏本,懒懒道:“我想,你还先担心担心这些,再来和我讨论我的语气。”

    赵焯拿过她手里的奏本,他粗略看了两眼,神色已经冷凝,沉怒道:“元起?一个国世子竟敢求娶朝华郡主!他简直痴心妄想!”

    奏本已经被他撕扯不敢,投掷于地。

    方菲菲故作不解:“你毁了凤唯和蔓蔓的婚事,别人为何不能求娶,还有这个。”

    她又拿起另一本奏本:“二皇子以你名不正言不顺之名出师,讨伐你,当年立储的旨意上,写明是立皇后之子,如今盛京传闻,你并非皇后亲生,所以有违旨意。”

    “还有,皇上到底是病了还是中毒?”方菲菲厉声质问他。

    赵焯满目阴厉却毫不在意,他扣住方菲菲的手,奏本从她手里滑落:“他们若是敢反,孤正好以叛乱之名诛杀他们,永绝后患。”

    “就算孤不是皇后的儿子,孤也是父皇的皇长子!继承大统,也是天命所归!”

    方菲菲看着他,难以言表的沉痛忍不住落下泪来:“太子哥哥......”

    赵焯不再看她,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喝道:“来人!”

    侍卫来的很快,他将方菲菲交到了他们手里,冷冷丢下一句:“看好她!”

    方菲菲心下一凛,朝着赵焯离开的方向大喊:“太子哥哥!”

    **

    自从盛启帝昏迷,就一直被囚禁在文昌宫,整个寝殿只有相应的几个宫女内侍,唯一在他身边照顾着的只有薛贵妃,赵焯禁止任何人探视,也禁止薛贵妃踏出文昌宫一步。

    所以当他踏进寝宫时,薛贵妃正在帮盛启帝擦手,冷瞥了他一眼,硬声道:“你来做什么?”

    赵焯高高在上冷睨一眼,笑道:“自然是来探望父皇,父皇久病,儿臣很是担心,特意亲自熬了药。”

    他的手微微抬起,就有内侍将药丸放置在他手中,薛贵妃大惊失色,护在了盛启帝身前:“皇上刚喝了药,此事不宜再喝,还是等一会,我再喂他。”

    赵焯只是一个眼神,薛贵妃已经被内侍扒拉开,他冷然道:“贵妃何时成了太医了?这碗药,孤能喝,就能喝。”

    被扒拉开的薛贵妃怒骂道:“赵焯!皇上带你不薄,你竟心思如此歹毒,你会不得好死的!”

    “你们这些畜生,还不放开本宫!”薛贵妃挣扎着,眼眶已经通红,她大声唤着,“皇上!皇上!”

    赵焯皱了皱眉,回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贵妃这是做什么?孤只是要给父皇喂药而已。”

    “你这碗是药,还是毒?”

    浑厚的沉声幽然而起,整个寝殿都寂静了下来,赵焯忽然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坠进了无底深渊,直坠而下,然后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冰窟中,万千冰冻的手从无形中扼住他的脖颈,他的四肢,直令他僵冷,动弹不得。

    赵焯终于转过脸,牵制住他的不是冰冻的手,而是盛启帝的手,死死扣在他的手腕上,锐利凶狠的目光像是从深渊凝视着他,他蓦地怔住了。

    “父……”

    “逆子!”盛启帝挥起的手掌狠狠在他脸上,赵焯随着药碗一起摔倒在地。

    那些宫人一时慌了神,薛贵妃趁机挣开了,哭着扑向盛启帝:“皇上……”她连日来的忐忑终于安定了下来。

    赵焯目光极地,他茫然了一瞬,忽然笑了,笑得很大声,他站起来了身,望着盛启帝的眼神里只有恨意,不用再遮掩的恨意:“逆子?对,我是逆子,只有赵烁才是你和母后的宝贝儿子,你们在纵享天伦的时候,只有我在读书练剑,只因为我不是母后的亲儿子对吗!”

    盛启帝愣了一瞬,似乎很意外他的想法:“你是太子,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怎能松懈。”

    “继承大统?母后死了,你不是一直都想废了我吗?”赵焯忍着眼泪怒吼着。

    盛启帝目光幽深,他沉默了一阵,才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你并非妩儿的儿子,妩儿其实也早就知道了,可她依然疼你,临死前只是让你将来一定要照顾好烁儿和蔓蔓,她一直当你是亲生儿子!”

    赵焯猛地似乎被重击了一拳,怔在当场,可他嘴角依旧勾起了一抹阴狠:“那又如何?事到如今,儿臣已不能回头,父皇也不会放过儿臣了,那既然如此,儿臣只能忤逆一回了。”

    “来人!”他震吼一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可大殿依旧平静,没有想象中的士兵入侵,他尚来不及反应,大殿外的传来清冷的声音。

    “你要喊的是你的那些三千精兵强将吗?”

    赵焯早该想到,凤唯怎么可能轻易被他整成落水狗的模样。

    凤唯施施然走进来,依旧清华端方,淡淡扫过他的目光,沉静又冰冷,然后移过,目不斜视地看向盛启帝,恭敬行礼。

    至此,赵焯他明白,他输了,输得很彻底,地位,尊严,名声,全都输了,一败涂地。

    沐歌和赵烁还有赵文瞻令羽都跟在身后,簇拥在了盛启帝身边。

    凤唯居高临下,只是淡淡了句:“你到底是急切了些。”

    方菲菲走了进来,赵焯才明白,凤唯的“急”是什么意思,什么二皇子佣兵讨伐,全是假的!

    可凤唯明明可以和赵烁联合,与他硬碰硬,却非要设计这一出,赵焯茫然地笑了一声,为了蔓蔓,单纯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凤唯仍觉不够,他要彻底毁了他。。

    “蔓蔓在哪儿?”凤唯提剑架在了他的脖颈,压着心底的怒意,却是任谁都听得出来。

    赵焯嗤笑了一声:“蔓蔓?凤唯你最在意的还是蔓蔓,那么我终究还是赢了你,纵然我一无所有,我也有蔓蔓陪着。”

    “混蛋!你还不是不是!”沐歌忍不住一拳在赵焯脸上,他的嘴角立刻溢出了血,他不在意地擦掉,仍旧不言语。

    盛启帝沉稳开口:“赵焯,出蔓蔓的下落,朕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方菲菲眼中一亮,跪倒在地,眼泪婆娑:“太子哥哥,你吧。”

    赵焯仍是沉默,方菲菲无奈又朝着盛启帝磕头:“皇上,臣女会让他出来的,求您给臣女一点时间。”

    薛贵妃捂着脸哽咽一声:“菲菲……”

    盛启帝看了眼薛贵妃,终究是摆摆手:“废去赵焯太子之位,将赵焯囚禁在东宫,等他出蔓蔓的下落,再另行处置。”

    **

    秋日天气凉爽,东宫还是那个巍峨耸立的东宫,可被侍卫看守着,却成了最大的牢笼。

    沐歌看着凤唯屹立而视,看着东宫一眼不错,问道:“你在想什么?”

    凤唯背着手,忽然问他:“你觉得他对蔓蔓可是真心?”

    沐歌疑惑他有此一问,却还是不服气道:“真心。”

    “他是必死无疑的,他设计杀了皇后,皇上不会放过他,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可他为何被关在东宫一点也不急?”

    沐歌不解:“急什么?他不出蔓蔓的下落,皇帝姐夫也不会杀了他。”

    凤唯回过头看他,淡淡问道:“龙轻雾被关着,若是你几日不去看她,你会放心吗?”

    沐歌木了一瞬,干咳一声:“无缘无故提她干嘛,会,会担心吧。”在凤唯的审视下,他还是不自然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的意思是……”沐歌愣了一瞬,像是想明白了,又不大明白。

    凤唯拧眉:“我们找遍了整个皇宫,都没有找到蔓蔓,赵焯又从来没有出过宫,难道……”

    沐歌仔细听着,忽然见他立刻跨步冲进了东宫,沐歌急忙跟了上去。

    “这是怎么回事?”沐歌看着晕倒在地的方菲菲,大惊失色,他抬头看去,凤唯正环顾四周,神情凝重。

    **

    赵蔓蔓回望着关了她十来天的湖中筑,如今她上了岸,竟是一处悬崖峭壁,她转过身,看着站在悬崖边的赵焯,挺直的背脊透着一股孤芳自赏的萧索。

    昨日她还在睡梦中,就被赵焯拉起,他一边安抚她一边带着她离开,在她惊怔愤怒下,杀了照顾了她十来天的几个侍女。

    赵蔓蔓此时心中已有数:“你当不了太子,也当不了皇帝了对不对?”

    赵焯转过身,淡淡一笑:“无所谓,没有这些身份,我们就能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安心过我们的日子,蔓蔓,只要你在就好。”悬崖上的风吹得他的发丝凌乱,他眼中虽笑着,着无所谓的话,可他眼底的失落挫败,一点都没有他的那样。

    赵蔓蔓想,他一定败的很惨。

    “已经无路可去了,我们回去吧,我会向皇帝伯伯求情,你做不了太子,也还是我的哥哥。”她动之以情,只想回去,回到凤唯身边,她怕这么一走,天下之大,凤唯恐怕也很难找到她了。

    赵焯牵起她的手,笑得儒雅,像是又回到了以前的那个样子:“蔓蔓,我们从一起长大,我很了解你的心思。”

    赵蔓蔓僵了一下,差点咬断了牙根,她忽然甩开了他的手,憋出眼泪质问他:“你口口声声爱我,可你总是在逼我,枉顾我的意愿,你就是这样爱我的吗?我不会跟你走的!我宁死也不跟你走!”

    她赌气似的往悬崖边走去,赵焯惊慌失措,伸手去拉她。

    “蔓蔓!”

    赵蔓蔓脚下一顿,心怦怦狂跳起来,她霍然转身,整个脸都娇俏明亮了起来,凤唯脸上的平静全被碎,慌乱不堪:“别动。”

    “凤唯!”赵蔓蔓高喊一声,朝他跑去,却被赵焯生生拦住,箍在了怀中,赵蔓蔓敲着他的手,挣扎着。

    这么多日了,她只有在看到凤唯时才露出这样生动的表情,让赵焯怎能不嫉恨。

    “赵焯!你放开她!”凤唯怒吼一声,凌冽地气势排山倒海而来,赵焯竟感觉迎面而来的风更加强劲了些。

    可他却不怯,他抱着赵蔓蔓,缓缓往后退:“凤唯,你终究还是找到了东宫的密室追来了,你可真不简单。”

    沐歌也冲了上来,一时脚下刹不住,凤唯拦住,他怒骂道:“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敢伤害蔓蔓,我非把你拨皮拆骨!”

    赵焯噙着冷笑:“凤唯,我知你武功高强,那就看看是你的身法快,还是我们跳下去的速度快。”

    赵蔓蔓遍体生冷,血色殆尽,她颤抖着嘴唇,一句话也不出来,看着凤唯,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凤唯大恸,情急之下竟也不出话来。

    “你别乱来!”沐歌惊惧地大喝。

    赵焯笑意森冷,就这样义无反顾带着赵蔓蔓跃下了悬崖。他知道他必死无疑,可他不能一人赴死,有蔓蔓陪着,他很满意。

    他抱着赵蔓蔓,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他正要看清她最后的容颜,却听到一阵声音,一阵让他自己恶心恐惧的声音,是他浑身骨头碎裂的声音,他都没有力气惨叫,箍着赵蔓蔓的手再也无力,撒开了手,他用最后一丝力气,看到赵蔓蔓落入了凤唯的怀里。

    凤唯抱住赵蔓蔓,一手用匕首插进了峭壁的缝隙,忽然的卡顿,阻止了他们的下坠,狠狠撞上了峭壁,凤唯用肉身垫着赵蔓蔓,减少了她的撞击。

    可赵蔓蔓经过刚刚的极速下坠,整颗心都落在下面,此时撞在凤唯胸膛,她有些神志不清。

    “蔓蔓……”凤唯脸色紧绷低头唤着她,他看了眼裂缝的峭壁,怕是难以支撑他们两人的重量。

    “蔓蔓,凤唯!”悬崖上传来沐歌的声音,凤唯似乎听到了悬崖底下传来回声,他刚刚情急之中似乎也听到了赵焯掉落的身体发出的闷声。他想,这个悬崖可能没有想象中的高,只是被浓雾挡住了视野,他看着怀里晕晕乎乎的赵蔓蔓,再抬头看了眼就快支撑不住的匕首,他握紧了些,腕间的青筋在白皙的肌肤上尤其明显。

    “蔓蔓,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凤唯沉稳气声,柔声安抚她,赵蔓蔓虽然有些晕乎,却还是下意识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凤唯却皱了眉,道,“把手放在我的前头,抓紧我的衣襟。”

    赵蔓蔓不明就里,还是照做了,她刚抓紧,忽然就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又开始往下沉,凤唯尽量让背脊靠着峭壁,用匕首划拉着,试图经过缝隙能减少他们落地时的冲击。

    等到看清地面时,凤唯抱着赵蔓蔓一跃而下,可之前的损耗已经让他有些体力不支,两人滚落在地,他仅仅护住了赵蔓蔓的头颈,然后用背撞上了大石头,停了下来,凤唯闷哼一声,只是拧了拧眉。

    他挣扎着起身,立刻去查看怀里的赵蔓蔓:“蔓蔓,可有伤着?有没有哪里疼?”

    赵蔓蔓扒拉着他的衣襟抬头,茫然地摇摇头,等她清醒了些,她终于看清了凤唯紧皱的没眼,满眼的担心,她鼻头一酸,这几日所有的委屈,沮丧都释放了出来,她抱着凤唯放声大哭,呢喃地喊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听着她满腹委屈的声声呼唤,听着她的气韵还很十足,他不安动荡的心终于沉静下来,那双慌乱无章的眼眸也似远山上的岩石般坚定,坚定中却又是对赵蔓蔓所有的情愫,如棉丝般缠缠绕绕,无头无绪。

    “你怎么才来,赵焯天天都来看我,我好怕。”她又害怕又撒娇又娇嗔,手握着拳敲着他的胸膛,凤唯仍有她肆意而为,只会“是我不好”,他拧着眉,似乎有些痛苦,赵蔓蔓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她坐直身子,紧张地上下量:“你怎么了?受伤了吗?”她从没有见过凤唯这样疲累的模样,不由得心里一紧,“一定是刚刚掉下来时受伤了对不对?让我看看。”

    凤唯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乱动:“我没事,一点伤而已。”

    赵蔓蔓却不信:“你骗人!”她着就要探头去看他的后背,凤唯握紧了她的手,压下牵动伤口的伤口,轻声安慰她。

    “蔓蔓,不要看。”他目光似乎有些飘散,他低头轻吻着赵蔓蔓的脸颊,轻擦着她的脸颊,道,“你没事,就好。”

    赵蔓蔓有一瞬神思飘忽,立刻反应过来,嘟着嘴气恼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我一定要看!”她压着凤唯的手,很快转到了凤唯后背,“啊!”

    凤唯无奈地闭了闭眼,他很清楚自己的后背已经伤的何种模样,一定是血肉模糊。

    “凤唯,怎么办......”赵蔓蔓双手无措,不知该怎么去帮他,想去帮他查看伤口,又怕弄疼了他,更怕让伤势恶化。

    凤唯攒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只要你乖乖的,不乱动,我就没那么疼。”

    “哦,哦哦。”赵蔓蔓擦过一重泪,乖乖不动,然后又是一重新泪,怎么擦也擦不完似的,她扁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委屈巴巴地模样让凤唯哭笑不得。

    幸亏沐歌很快找了路下来,否则,凤唯对于怎么回去还真的挺苦恼的。

    沐歌看着凤唯的伤势大叫一声,很快被凤唯的眼神喝住,他看着扶着凤唯的赵蔓蔓浑身轻轻颤抖,了然于心,赶紧扶过凤唯,三人一起回了宫。

    **

    暴风雨后的平静,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赵烁被封为了太子,盛启帝身子也日渐好了起来,他为温家平反了,温家依旧是那个医神温家,赵文瞻也恢复了头衔爵位,可他却选择陪着令羽去行医天下。

    这两天,赵蔓蔓一直在相府照顾着凤唯,给他喂药,喂水,虽然凤唯觉得他并没有伤到这种不能自理的地步,奉玉也觉得他家公子可能有点装蒜,可凤唯喜欢这样,喜欢赵蔓蔓明明很笨拙并不太熟悉的照顾一个人。

    所以,今日奉玉端着药进屋时,凤唯的目光从书籍上移开,半晌没有看到赵蔓蔓笑意盈盈的那张脸,他平静地重新凝注着手里的书籍,翻过一页,淡淡道:“放着吧,等郡主来了,我再喝。”

    奉玉一时有些无语,闲闲道:“郡主今日怕是来的晚,公子还是先喝药吧。”

    “为何?”凤唯终于又抬头,依旧无波无澜的模样。

    奉玉看着他,气定神闲:“燕皇四子,哦,如今是燕世子了,他来了,听郡主要去见他。”

    凤唯眸光微滞,语气依旧平静:“是吗。”

    他复又低头,专注着,翻过一页,又翻过一页,奉玉静静等着。秋日的阳光在他精致的眉眼上,丰神如玉。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凤唯终于凉声道:“在哪见?”

    **

    元起是代表燕国到盛启表示慰问的,盛启帝早已免了他质子的身份,应准燕国主封他为质子的上表。元起看着长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第一次这样闲适而正大光明的领略盛京的风光。

    他似有感叹,举杯轻缀了一口酒,他看着对面坐着的赵蔓蔓,两人的目光同样平静,微带笑意,一瞬间,两人相视一笑,像是恍若隔世般。

    元起轻叹一声,玩转着空了的酒杯,道:“我曾利用过你,达到我自己的目的。”他没有他的目的是什么,或许他自己也不了解,他要的是击垮凤唯还是毁灭盛启,不管是什么,现在看来,真的是他太过天真了。

    他以为赵蔓蔓会震惊或者生气,可赵蔓蔓只是淡淡一笑,元起心里涌起了无限的惆怅和失落,震惊或者生气,都只是他的臆想罢了,因为不在乎,所以她不会生气。

    “郡主,我对你的情意......对你的友情,是真心。”到头来,他终究还是婉转了话头,不是他懦弱,而是没有意义。

    赵蔓蔓两眼弯弯,看得那样没心没肺,实在惹人气恼,又无可奈何。

    “我知道,我们是朋友,所以你才上书了那份求娶请奏,你想救我出来对不对?”她天真轻快的语气让元起一时分不清她是真不懂还是假糊涂。

    他轻轻抬眸,凝注着赵蔓蔓,像是在看到她的心底,这一刻他在心里没有回避,他款款道:“或许,我只是单纯的趁虚而入呢?”

    赵蔓蔓愣了一瞬,表情一时有几分慌乱,元起很满意,只要她有一些懂,就好。

    元起含笑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推到赵蔓蔓面前:“这是送你的。”

    赵蔓蔓见他主动转移了话题,眉眼有一瞬松弛,开锦盒时就轻快了些,她微讶之后是欢喜的模样:“东海晶珠。”

    “上次皇上送你的那条手链被沈卿瑗扯断了,我因缘巧合得了另一串,想着你喜欢,就拿来了。”他的轻巧,却对他特意去寻的只字不提。

    赵蔓蔓果然很喜欢,拿在手里左右端详,包厢的门被推开,她犹不自知。

    手链赫然被拿走,赵蔓蔓惊怔抬头,就见凤唯目光灼灼看着元起:“那便多谢世子了,就当是世子送我们的新婚之礼。”

    看到元起僵木了的脸,凤唯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嘴角。

    “你怎么来了?你伤还没好,怎么到处乱跑呢!”赵蔓蔓娇嗔着想要扶他坐下,凤唯却趁势握住她的手。

    “嗯,等你喂药,你还没来,就出来寻一寻你。”他音色平稳,的理所当然。

    赵蔓蔓哑然,呆呆疑惑:“奉玉可以......”

    凤唯眉峰微挑:“奉玉和你能一样吗?”

    赵蔓蔓顿了一下,脸颊爬上了红晕,她娇娇瞪了他一眼。

    “回去吧,误了喝药的时辰不好。”凤唯有条有理地着,果见赵蔓蔓紧张地点点头。

    “那元起,改日我们再聚。”

    元起含笑应了声“好”,可跟着凤唯离开的赵蔓蔓却没有听到,他听到赵蔓蔓后知后觉的娇声:“不对啊!凤唯你不是不能下床吗?怎么还能来醉霄楼!你是不是在骗我,你的伤早就好了对不对!”

    然后是凤唯干咳一声,着,步履还稍有些不稳,让蔓蔓扶着的话。

    元起努力扬了扬嘴角,可嘴角却像是挂了千金重的铅,只有苦涩。

    **

    这一年的冬天,盛京下了好大的雪,亭台楼阁都是白茫茫一片,赵蔓蔓赖着床起来,就见天地一片雪白,鹅毛大雪还纷纷而下,她兴冲冲让凉音彩音帮她梳妆扮,披上了火红的狐狸毛内里的斗篷就朝书房跑去,她拒绝了凉音要给她伞的要求,她在前头跑着,后头跟着四五个丫头急急忙忙喊着:心路滑。

    这已经是赵蔓蔓和凤唯成亲后的一个月了,她径直跑进书房的院子,院门口的斯向她请安,却没有拦她。

    “夫君!夫君!外面下雪了!”她娇笑着推开了书房的门,兜帽包裹着她姝丽的脸,极致的红映衬着雪嫩的肌肤,宛如雪地里奔来的精灵,娇俏灵动,明媚地照亮了整个书房。

    然后赵蔓蔓愣住了,书房里的人也呆住了。

    凤唯轻咳了一声,淡淡道:“你们先下去吧。”

    今年的新晋三甲和几位进士回过神连忙低头作揖告退,走过赵蔓蔓身边时,皆是不敢正眼而视,红着脸朝她粗粗行礼。

    赵蔓蔓僵着笑脸,一一颔首,凤唯从位置上走过来,握了握她的手,她的手是冷的,凤唯眉头轻蹙:“雪天路滑,也不怕摔了,昨晚上你累极了,怎么今日不多休息一会。”

    那几位门生还未走远,结结实实听了个全,脸上像是烧红的烙铁,没想到端方自持的凤相私底下竟是如此......非礼勿听,他们赶紧疾步了几步。

    赵蔓蔓娇羞地瞪了他一眼,凤唯眼眸一顿,捏着她的下颌,低头在她唇边轻啄了一下,赵蔓蔓愣了一下,然后笑靥如花,拉着他的手爱娇着:“我们去堆雪人好不好?你堆,我看着你堆!”

    对于她的要求,凤唯纵然手头一堆事忙,也得满足她,他拿过凉音递过来的手炉,放到赵蔓蔓的手里,无奈又宠溺,轻轻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