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主动出击(5)
很快就到了御花园,月上中天,陈恪故作漫不经心地下了轿,静候事情发展。
许久没见过晴日,自然也许久没见过月亮,这一弯月高悬,陈恪仰头静静地赏。
“皇上不是在园中饮酒么?”全公公拿捏着声息,不疾不徐地问那公公。
“的不知。”那公公垂着头,不论全公公问什么,只道是不知道。
全公公被激起了脾气,“你把脸抬起来!”
那公公便仰起头,一张的白净的脸,的眼睛,的嘴紧紧抿着,神色也十分紧张。
就在这时,陈茂却真的乘着歩辇来了,身边跟着康公公。
陈恪有些意外,还没开口,陈茂却先开口问道:“何事?”
这大晚上的,陈恪若不是有什么要事把他叫出来,他定要陈恪好看。陈恪却皱着眉,不答话。
陈茂也觉出不对劲来,目光落到全公公身边,是一位没见过的公公。
“这是谁?”
陈恪没有回答,反问道:“任公公呢?”
陈茂皱眉,他怎么会知晓任公公在哪,偏偏康公公也不上来。
对任公公有了怀疑后,陈茂刻意把任公公疏离,又找了人监视任公公,眼前这情况,陈茂知道是出事了。
“回泰和殿。”陈茂给了陈恪一个眼神,陈恪意会,两人当即决定先回泰和殿再计议。
陈茂转身,花丛里突然射出一支箭,陈茂侧身躲避不及,陈恪伸手拉了陈茂一把,护住了陈茂,自己的右臂却受了伤。
“王爷!”
“皇上!救驾——有刺客!”
全公公和康公公顿时惊呼,陈恪带来的暗卫迅速出手,朝花丛中去,擒住一个哆哆嗦嗦的太监。而那自称是任公公的外甥的太监,则大声尖叫着跑出去:
“来人啊!仁王谋反了!仁王谋、唔唔……”
没等他跑出去多远,便被暗卫拿下。
陈茂犹自惊疑不定,一是事出突然,竟然有暗杀埋伏,二是没想到陈恪竟有这般身手。
“快宣太医!来人啊!”
御花园里乱作一团,康公公跑去找太医了。
陈恪捂着胳膊上的伤,嘴唇失了血色,却还保持冷静:“心他们自尽!”
陈恪指的是行刺的太监和那个面生的公公。但这话还是得晚了,暗卫擒住了他们,闻言连忙去扒他们的嘴,行刺的太监挣动两下,便手脚抽搐,死了。
而自称是任公公外甥的太监则吓晕了过去,暗卫往他嘴里塞了布条,确保他不会自尽。
陈茂捡起那柄箭,庆幸的是箭端颜色无异,“没有毒……”
陈恪低低应了一声,由着全公公撕了帕子简单包扎,和陈茂一道回了太恒宫。
太恒宫少有这般慌乱的时候,丫鬟和太监来回穿梭,忙进忙出,倒多了几分生气。
王太医很快就来了。
“仁王失血较多,好在伤势不算严重,好好休养就能痊愈。”王太医替陈恪包扎,又重新号脉,“只是仁王……”
王太医神色微沉,斟酌着如何开口。
“怎么?”陈茂从御花园到太恒宫,一直绷着脸,此刻也只是略缓了神色,示意王太医不要隐瞒。
榻上上冷面阎罗仁王,身后是神色冷峻的皇上,王太医也不敢隐瞒任何,心翼翼道:“仁王身上的毒,比之前严重多了。脉象紊乱,气息不调,若再不解毒,怕是时日不……”
“知道了。”陈恪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身体。
而陈茂呢?对这位二哥,陈茂的感情一直是复杂的,闻言,陈茂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陈茂一直当陈恪只是病,拿中毒搪塞他,但王太医这意思,似乎陈恪确实中毒已深。
那寻找金铃花、执意西行都是真的了?陈茂想起宣武帝刚驾崩的时候,陈恪像变了个人,变得更冷峻,也变得更加捉摸不透。
他不警惕陈恪是骗人的。本就陌生的兄弟俩中间更夹着八年的疏离,如果不是近日两人和解,陈茂迟早会先对陈恪动手。登基之初,他谨防着陈恪,结果陈恪却急忙离开了京城。
当时不解,现在想来,怕是那时陈恪就知道了自己中毒的事。
陈茂联系到陈恪中毒的时间点,想到了更多。眸色转暗,沉着脸不话。
陈恪无意解释这毒与徐清风有关,径直跳过这个话题,起今晚的事。
“全公公他没见过那个公公,我就料到有问题,但我还是托大了。”陈恪先把错揽到自己身上。
“不怨你。”陈茂坐到一边,和陈恪分析今晚的事。
晚间的时候陈茂还在批折子,康公公突然进来,是仁王求见。
陈茂头也没抬,“宣……”
康公公却又道:“皇上,仁王在御花园见。”
“现在?”陈茂抬起头,有些惊讶。他知道明日陈恪就要走,这时候求见会是什么要紧事?
“是。是全公公亲自来了又走,很是着急的样子。”
听到这里全公公瞪大了眼睛,“不是奴才啊!皇上明鉴,王爷明鉴!”
自然不会是全公公,一整天全公公都在陈恪眼皮底下呢。
陈茂没理会,继续。来禀事的是太恒宫的一个太监,康公公并没有见到全公公本人。
仁王马上又要离京,此事只有仁王和皇上及他们身边的近亲知道,这个时候求见,康公公就有了怀疑。
康公公把自己的顾虑如实了,但陈茂还是选择了去。如果陈恪托大了,他陈茂何曾不是大意自负了呢?这才有了后面这场有惊无险的闹剧。
“任公公呢?”陈恪问道,从方才起就一直没有看见任公公。
陈茂也想知道任公公的所在,康公公方才已经让人去寻了,然而遍寻皇宫都找不到,不知任公公下落。
“下落不明了?”陈茂沉声,这般情况下任公公的嫌疑很重。可是,任公公跟了他八年……
陈恪摇摇头,提出另一种可能性:“生死也未知。”
行刺的并非太监,只是换上了太监的衣服,怕是顶替了某个公公蛰伏在宫中。
而凶器是一把寻常的弓弩,箭也并无特殊之处,寻常狩猎之用,极易寻得。
陈恪把弓弩拿在手里查看,确实找不出什么线索。
王太医开了方子,全公公送他出去了。陈茂挥挥手,屏退了所有人。
殿内只剩下陈恪和陈茂,不只是什么缘分,一直不亲近的兄弟俩近来多了许多相处的时候。
“你觉得是谁?”陈茂踱了几步,心中有了想法,但他想听听陈恪的看法。
“还能是谁?”陈恪放下弓弩。今夜的刺杀案如此突然,可仔细一想,与谨王案有诸多相似之处。
对任公公的利用、假意引诱目标,还有就是对仁王的陷害,八年前做的明显,八年后依旧显而易见——不是凶手技穷,也不是疏忽,而是刻意地故技重施。
“他是故意的。”
“是……”
“朕一直想不透,他的目的是什么。”陈茂又踱回椅子前,坐下来,“如果他要这江山,那多少次都是机会。”
陈茂得不错,如果严客卿想要篡位,那宣武帝驾崩时,就是最好的时机。不消多,陈茂把自己放到严客卿的位置上:
“如果朕是他,依着当前的地位、名声,只要再使些手段,废了朕,你再毒发而亡,老六就是个病秧子,他只要在父皇死的时候动手,或者造假的甚至,更或者直接起兵……”
陈茂能拟出各种各样的方法,严客卿自然也能。可是严客卿没有。
“你认定是严客卿了?”陈恪调整了坐姿,看着陈茂。严客卿是他根据各种线索推测出的怀疑,在没有证据之前,陈恪不随意下定论。
“一个在京城十年的人,一个参与了谨王案的人,一个身处高位的人,这样的人不多。”——
在京城的岁月决定了他对京城的熟悉度,参与谨王案就有可能在其中做手脚,身处高位才能有足够的能力去实现这些计谋。
“这样的人是不多。”陈恪难得提了提嘴角,露出一个称得上笑容的表情,“但咱俩同样符合条件。”
只有两人的大殿,话声稍微低些或高些都显得空旷,空旷又加深了寂静感,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你,也想要这天下吗?”
烛火熊熊,殿内通明,陈茂盯着陈恪,不放过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不。”陈恪沉默了一下,才开口道。以前他没有想过,后来想过,但现在也已经不想了。
“至于朕……”陈茂接着道,甚至有点儿咄咄逼人,“天下应是天下人的天下,但龙椅已经是朕的龙椅。”
陈恪没有继续接话,话题已经偏了。
“确实,仅凭现在的这些怀疑严客卿,显得牵强了。”陈茂自己重新拾起话头,“他的政绩斐然,待人进退有度,在谁眼里,这都是个完美的宰相。可是严客卿没有家室,没有父母也没有妻儿,孑然一身,看着可怜。
可这出身是假的——没有可以威胁到他的把柄,这就不是好事情。
而假的身份后面又是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朕——不喜欢有太多秘密的人。”
朝中的每一位臣子,不论官职高低,都有足以胁迫他们的东西存在。
甚至应该,人活着就有诸多牵扯,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情才是人之常情。纵使冷漠如仁王,不也出现了一个徐清风么。
一口气了这么多,陈茂有些口干,桌上的茶有些凉了,他端起来抿了一口,便放下了。凉了的茶,入口微涩。
陈茂所的,陈恪早就想到了。可是作为臣子,严客卿挑不出任何毛病,所以严客卿成为历来最年轻的宰相,握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
“你,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陈恪可以理解陈茂的焦灼。明知有人在虎视眈眈,却不知如何设防。
“大可不用这么紧张,毕竟兵权在握。”宣武帝在马背上下的江山,自然警惕以同样的方式失去所有。
当年央人屡屡来犯,宣武帝缴杀央人后便屠回京城,夺取政权后,削弱了边境的兵力,把兵权牢牢握在手中。
“如今边境又有异动……”陈茂摊开自己的右手,又握紧虚无,“这兵权,烫手。”
一时两人无话,沉默了半晌,陈恪突然道:“严客卿可能布了一个极大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