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左鸣的烦恼
第二天清,徐清风在陈恪怀里醒来。
“再睡一会?”陈恪的声音没有半分睡意,他的下巴抵在徐清风的头上,把徐清风圈在怀里,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陈恪才问道。
伏在陈恪怀里的徐清风犹不清醒,迷迷糊糊地瞪着眼睛看着陈恪,半晌摇摇头。
“什么时候了?”
“还早。”陈恪环着徐清风,稍微调整了姿势。
徐清风跟着动了动,看到窗户被外头的天光照得发白,挣扎着想起来,陈恪扣着他,轻轻一吻落在徐清风的脸颊:“再躺躺……”
徐清风也有些舍不得暖暖的怀抱,闭上眼睛倚靠在陈恪胳膊上,嘴里却:“昨天不是了要换个地方休养?”医馆太了,陈恪虽然没,但是徐清风知道他很是嫌弃医馆的床。
“不急这点功夫。”陈恪有意哄着徐清风再睡会,徐清风瘦了不少,虽不至于瘦成一尊骨架子,但抱在怀里也让人心疼。
徐清风醒了便难再睡下去,闭了会眼睛又睁开,正和陈恪的目光对上。
陈恪眼眶下有些青黑,像是没睡好,然而那张五官落在徐清风眼里,依旧是那样好看。徐清风恍惚把眼前的场景与太恒宫里躺着的陈恪重叠在一起。
陈恪伸手捏了捏徐清风的下巴,轻微的痛楚让徐清风回过神来。“太瘦了……”
徐清风抬手自己摸摸脸颊,不觉得自己瘦多少,陈恪拉住他的手,“肚子上的伤至少要一个月。”
昨夜里徐清风换药的时候是陈恪亲手给他换的,陈恪拿自己的手比了比,那是一道比一掌还长些的口子,如果再深些,徐清风便被开膛破肚了。
看着陈恪的神情变幻,徐清风反拉住陈恪的手,低声道:“很快就会好的。你胳膊上的伤,也要注意下,下回,下回别……”徐清风想别再不顾着身体,陈恪却握紧他的手不让他。
“没有下回。”陈恪道。
“嗯……”
两人又躺了会儿,徐清风实在没有了睡意,陈恪见他躺久了难受,才扬声唤全公公进来伺候洗漱。
“关侍卫已经寻好了地方,二进的带个院,就是位置靠着街市有些吵,还有一处老旧些,但是静谧,关侍卫让老奴来请王爷定夺……”
陈恪没多想就定了,徐清风正在抹脸,闻言从巾帕里抬起头:“不住客栈吗?”
“租个宅子方便些。”
徐清风犹疑了一下,走到陈恪身边:“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居延河城?”
“等你的伤再好些。”
“我们慢些走,我的伤也能慢慢愈合……”徐清风想着的是陈恪身上未解的毒,毒性一直隐而未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愧疚和悔恨一股脑儿涌上徐清风心头,陈恪知道徐逵宁下毒时徐清风是不知情的,两人一直刻意不谈论这个话题,在卓州分别时好像开了,但陈恪知道一日不找到金铃花,徐清风的心结就越深。
“先养伤……”
徐清风恨不得立刻飞到居延河城,求问持律大师,然而陈恪已经定了主意,便不容别人改变。
徐清风瞪着陈恪,心里着急,全公公在一旁便劝道:“徐公子,咱就缓几日,您的身子骨没好全,王爷的伤也需养养,不大的口子半个月都不见好……”
“全信冬。”陈恪出声断,却也听不出怒气,全公公忙配合地轻轻抽了自己一嘴巴子:“奴才多嘴。”完躬身行礼,收拾了铜盆和巾帕走了出去。
徐清风心里还是堵得慌,陈恪拉着他坐下,两人对着沉默了一会儿,分别前逼人窒息的感觉重新笼罩,这是两人之间不可忽视的问题——
但是陈恪无意多,只要能找到金铃花解毒,徐清风的心结便会散了,但是如果找不到呢?
“如果毒不能解……”
陈恪才提起话头,徐清风急着断,“可以的!”
或许是陈恪的表情太过于平静了,徐清风渐渐沮丧,垂下头等着陈恪话。
陈恪接着道:“金铃花犹如凤毛麟角,找不到也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生离死别是人之常情,世事无常也是人之常情。
道理徐清风都懂,但是陈恪的劝,还是让徐清风一时无法接受。
他明白陈恪的意思,如果找不到解毒之法,他们剩下的相处的日子不多了。
徐清风主动依偎到陈恪怀里,搂着陈恪的腰,陈恪环住徐清风的肩膀,把脸埋进他的颈窝。
“我们不要再分开了。”徐清风轻声。
不论是皇上还是谁,天皇老子、玉皇大帝来了都不能让他们再分开,什么京城什么天下苍生,徐清风只想丢到一边去。
在天下和陈恪之间,他已经选错了一次——毒害了陈恪,天下也没有因此躲开祸劫。洪水、地动又发生了,该来的总要来,这是自然在运行自然的法则。
“嗯……”
陈恪偏过头,习惯性地亲吻徐清风的脸颊,在没有遇到爱的人之前,不会知道人生原来是这样美好,也不会觉得人生这样短暂——短到不够白头。
陈恪选的是相对僻静的那处院落,虽然老旧些,但疏疏篱落也别有一番风味。
从医馆搬到院很简单,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东西,徐清风礼貌地向医馆大夫道了谢,便告辞了。
医馆大夫依旧不知眼前这些人的真实身份,担心惹上麻烦,巴不得徐清风他们快些离开。
关鸿丰先一步到了租住的宅子,这个地方僻静,在镇的后面,远离闹市,但宅子不大,关鸿丰看了看四周的地形,布置警备点。
左鸣也回归了他原先的工作,照顾徐清风的任务被全公公和陈恪接手,现在左鸣跟着关鸿丰安排守卫工作。
陈恪这一回带的守卫不少,跟着马车急行的一队,稍微落后的守卫两队,算起来也有足足三十几人。
“怎么样?”
“嗯?”左鸣今天有些走神,关鸿丰跟三支守卫队的负责人安排任务的时候他没有听,看着关鸿丰的侧脸思绪飞了十万八千里远,猝不及防关鸿丰突然扭头征询他的意见。
关鸿丰皱着眉,有些担忧地看着左鸣。昨夜里左鸣了一句「累了」便离开了,后来他找遍了医馆都没有看见左鸣,今日左鸣从早上到现在明显都在走神,他很难不担心。
左鸣已经反应过来关鸿丰在问他什么,点了点头,道:“挺好的。”神情一如往昔的高冷,仿佛方才一直发呆走神的不是他。
屏退了三位负责人,关鸿丰关心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今天换药了吗?”
道换药左鸣又想起昨夜的事,心里更加烦乱,故意回避关鸿丰的视线,口气有些生硬:“换过了。”
左鸣昨夜里一直在医馆外的一棵大树上待着,他看到了关鸿丰到处找他,但是他选择静默地看着。
左鸣不清楚关鸿丰对他到底是不是那意思,关鸿丰对他很好,六年前他才入仁王府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暗卫。
可是机缘巧合结识了关鸿丰,从默默无名到暗卫首领,关鸿丰一直对他很好,所以左鸣不懂,这个好只是朋友间的,还是包含了别的东西。
关鸿丰不曾承认或者直白些的表示,左鸣想了一晚上,越想越心烦,而最让他心烦的,是他竟也不清楚自己对关鸿丰究竟怀着怎样的感情。
“那个姑娘给你换的?”
左鸣眨了眨眼,关鸿丰的应该是阿娇。“是又怎样?”
“没。”
那个阿娇姑娘听他们要走,特意与左鸣告别,那娇羞的又饱含期冀的目光,分明是喜欢左鸣,也就左鸣迟钝,总是看不出有人喜欢他。
关鸿丰想起早上左鸣和阿娇站在一起的画面,也有些心烦,了一个「没」字便不话了。
左鸣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关鸿丰再开口,扭头看去,关鸿丰正瞪着他出神,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情不是很高兴。左鸣愈发觉得莫名其妙,两人对坐着,沉默围绕着两人。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止住了,面面相觑间有些尴尬,昨夜的重逢时刻的迫切,倒显得现在的两人太生疏刻意。
“你先。”左鸣飞快道。
“嗯。你们到上封镇时有没有收到仁王派去的信?”
“有的。”左鸣想起到达上封镇前收到了关于京城的消息,在那个茶棚里。左鸣大致讲了讲,却见关鸿丰的眉头紧紧蹙起,不由得问道:“怎么?”
关鸿丰想事情的时候会坐直身子,眼睛里的神采越来越亮,“信应该被掉包了。”
“什么意思?”
陈恪有意瞒着徐清风京城发生的事情,当时的情况陈恪并没有如实写到信里,而且信送达的时间点也不对,晚了一天。而且后来陈恪再派出的信,便没能送达到徐清风手上。
“当时上封镇出了事,我们可能跟信使错过了。”左鸣猜测道。
“可是信使至今未归。”
左鸣闻言眉头也皱了起来,“是在途中出了什么意外?”
关鸿丰摇摇头,“再查吧……”
“嗯……”
左鸣应了一声,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你刚刚要什么?”关鸿丰突然开口道。
“没什么……”
“嗯……”
沉默了半晌,左鸣看了看外头,心想徐清风他们怎么还不来。
“我……”
“你……”
两人又一次同时开口,左鸣有些懊恼,他觉得沉默的氛围让人如坐针毡,想走,但是关鸿丰似乎有话要,让他的心一下一下地紧张着。
“你。”左鸣又一次飞快道。
“我想问你……”关鸿丰慢慢开口,盯着左鸣的眼睛,很是认真,左鸣不由得屏气凝息,等着关鸿丰的话。
“饿不饿?”关鸿丰记着早上左鸣没吃东西,想到左鸣方才一直没精神,也许是饿了的缘故。
左鸣却一瞪眼,起身往外走:“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