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闲客此闲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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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深一挑眉:“与你何干?”

    千秋诧异的看了眼云深,心中暗忖果然如此,便自觉地往云深旁靠了靠,看向周恒。

    周恒将折扇展开,量着云深:“这位公子,你昨夜将我的折扇损坏,我便也不追究。今次相遇乃是缘分,怎么与我无干呢?”

    千秋在一旁道:“谁让你先动手动脚的?”

    恰好一旁的摊子上似摆有折扇,云深头未偏,只是眼神一扫便随意的取下了一把,那摊主见势也忙报价。

    云深将钱递过去,一边将这把折扇放在了摊子上,看上去并不算亲自递过去:“如此,两清。”

    周恒脸色一僵,似乎是从未遭受过别人这般的待遇:“你这是何意?”

    而此时,不千秋,就是一旁的摊主都感觉到了顿时紧张起来的气氛,连忙出言相劝:“二位公子,二位公子,有话好好,莫伤了和气。这位就是蓬莱逆旅的周大公子吧?久闻大名,一直未能得见,如今有幸一见,当真如人传的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啊!”

    摊主的一番奉承话显然让周恒十分受用,他僵硬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下来,重新将折扇一合,舒舒服服的哼了一声。

    千秋看了眼云深,后者从头至尾神色淡然,镇定自若,似乎完全不拿周恒当回事。

    只有在此刻才稍微露出了嘲弄般的笑意,但很快又收了回去。

    千秋生怕云深生气,拽了拽他的衣角,云深转过来,神情温和:“千秋可是累了?”

    一旁的周恒见自己被晾在了一旁,脸色顿时又阴沉下来,却见云深与千秋已往前走了。

    他抬了抬下巴,高傲的神色跃于面上,冲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道:“只要二位仍在江夏一日,那么周某必能与二位再遇!”

    摊主怔了一怔,目光顷刻间多了几分同情,望向了云深和千秋的背影,在心中深深的叹了几声。

    他刚才可没敢,这位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在江夏郡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蓬莱逆旅产业的继承者周恒周大公子,其实是一个名副其实的——

    断袖……

    奈何龙阳分桃之癖一直就为世俗所不容,虽然随着政局的稳定,民风逐渐开放。

    但对于断袖,世人还是没有开放到这种程度的。人们仍然不齿于断袖,认为那是伤风败俗之事。

    这也是千秋一直不敢将自己的心事表露出来的原因,他倒不是担心自己遭受流言蜚语,而是担心云深。

    可这周大公子仗着家大业大父亲还做了官,行事放肆,常传出他调戏男子、去倌馆的风流事儿。

    江夏郡的百姓们都是明面儿上尊着奉着,背地里都议论纷纷。

    不过他们也只能如此,毕竟周大公子有着不的经济实力,而他本人这么做也没犯法,人还有点学问,根本找不出任何理由将他怎么样。

    自然,江夏郡的百姓也不会拿这件事,一是怕周恒知道,二是难以启齿,尽管是别人。

    千秋跟在云深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眨眨眼,突然急走几步牵住他的衣角,试探着问道:“云深……你生气啦?”

    云深蓦地顿住脚步,千秋一惊,下意识的松了手,也站住了,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云深转过头来,黑色幽深的眸光撞入他的眼中。千秋立刻屏住了呼吸,怯怯懦懦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云深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毫不避讳的看着千秋。千秋也终于大气不敢出的看着那双沉静如水,只感觉似乎有一种被控制的感觉。他看着它从幽深渐渐的变得缓和,最后转成温柔。

    陡然间,千秋顿时觉得浑身一松,连呼吸都畅通了不少。

    云深轻轻的一叹气:“没生气……”

    千秋撇了撇嘴,似是不信。

    云深无奈笑笑,抬袖揉了揉千秋的头发:“我过,我不曾骗过千秋。”

    见千秋神色逐渐放松不再怀疑,云深这才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莫要再与那人相交往。”

    千秋立刻乖乖点头保证,却也将云深之话放在了心中细细琢磨了一番,突然浑身一抖,猛地看向了云深,神色略带惊恐。

    他……是在吃醋?

    就在这两个词被千秋看清楚的一刹那就被他丢出了脑袋。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他太自作多情了,云深连喜欢都不曾喜欢过他,又何来的吃醋一?一定是那个周恒有问题让云深给看出来了,因而才会如此警告他。

    脑内思绪纷乱之时,不自觉紧紧攥住拳头的手突然被人握住,千秋大惊失色,猝不及防的倒退了两步,惊魂未定般呆视着云深。

    云深不知他心中的这些心思,但一看他的神情便知他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胡思乱想。

    看来真的是不让他彻底安心是不行了。云深柔声道:“我方才确实未生气,千秋可还记得青城百姓初见我们时,不都避之不及?而那人却毫不避讳,甚至大有与我们相交的势头,千秋不曾觉得可疑?”

    千秋咬着下唇点点头。

    回去时祝江已经购置好了,正无聊的坐在桌前等着两个人回来。

    云深对突然出现的周恒只字未提,只是交待了加紧行程一句作为总结。还是祝江扁着一张嘴了他遇到的趣事儿,比如砍价什么的。

    这一点也不有趣好吗?!

    千秋明面儿上笑呵呵的,一边一口一口的啜着茶,一边心不在焉的嗯嗯啊啊的回应祝江,省的他出现一个人得起劲儿之后发现没人在听的尴尬的情况。

    他的心思还是在吃醋上面回转。

    千秋愚钝,看不出什么人心勾结的阴暗,但却知道如果周恒真的是一个有问题的人,那么云深的反应一定不会是这样的。

    他一定是保持着最镇定的神情,不动声色的、礼貌的回应周恒的问话,而不是如此戒备。

    所以……这算是什么情绪?

    “少爷!少爷!”祝江不满的声音传来,千秋顿时回神,尴尬的看向祝江:“我听着呢!”

    祝江一脸不信:“那少爷,你我刚才哪儿了?”

    千秋手腕一僵,默默的把茶杯放下了,沉吟道:“你刚才在,你去了一条叫雁回的街……”

    祝江愠怒断:“少爷!那都是一盏茶之前的事儿了!我现在的是我看到了一家梨园,里面有书的唱戏的!”

    一脸心不在焉的千秋:“哦……”

    祝江一脸「孺子不可教」的神情摇着头,端起面前的茶水正准备喝。

    “你什么?!”

    祝江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一个转头,就看到千秋炽热的眼神:“梨园?”

    “少爷您要去?”祝江的嘴角抽了抽,“我们可没这么多银子去买入场票呢。少爷您还是听公子的吧,反正该买的也已经买了,咱们就早日启程,去密江县才是上策。”

    闻言,千秋失望的缩回了手。他从是在楚国出生,然后长大到七岁,才来到了齐国。

    在到齐国之前,他就听人起过齐国的梨园唱的戏,比他们楚国好上千百倍。

    而且还不会带着一股子北方的萧瑟苍凉的味道。而是一种悠远婉转,咿咿呀呀的清脆之音。

    他是听腻了粗着嗓子卯足了劲儿嚎出来的楚国调子,偶然听到世间还有不同的戏,才会对戏有了兴致。

    只是他道齐国之后失了些记忆,又一门心思扑在云深身上,根本不记得自己曾经的「若有朝一日能去齐国,必先去听一回戏」的豪情壮志。

    现在经由祝江的不经意一,他心中的记忆活了过来,连带着当时年幼的心愿,也一同活了过来。

    他期望的望向云深,后者垂眸,微抿一口茶:“那便去吧。”

    千秋喜出望外之时脱口而出:“那你呢?”

    云深扬起一个笑容:“愿与千秋同往。”

    还有比这更激动人心的事情吗?!没了!

    千秋喜得恨不得朝天大吼。

    祝江看了眼千秋,简直后悔为什么要把梨园出来。

    梨园在川江街,几个人来时恰好赶上了一出即将要唱的戏,此时门口正在付钱给票,几个人忙走过去,付了钱入了场,挑了个好位置坐了下来。

    这个戏班子并不是固定演出,而是流动型的,因此戏台子也是前几天刚搭好的。

    好不容易等到安静下来了,这才有人拿着锣鼓走到台中央,朗声道:“开——场——”

    如雨而富有节奏的擂鼓声顿起,千秋的心也跟着一跳一跳的,他情不自禁的伸长了脖子,聚精会神的盯着戏台。

    云深见状哑然失笑,却也真的就在一旁安静的「陪看」。

    一曲戏分了三折,唱到第二折 便会稍作歇息,愣是吊足了人们对结尾的胃口。

    千秋便趁着此时的空隙转了回来。祝江面前的瓜子壳已经快要堆成一座山,原本满满的一壶茶也见了底。

    一看唱完了两折,祝江连忙拎着茶壶去找茶水,这两折下来嗑瓜子嗑的他可谓是口干舌燥。

    云深见千秋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激动,翘了翘嘴角:“千秋如此高兴?”

    “当然!”千秋猛点头,“我时候在楚国常听人起,齐国的戏好听极了。”

    云深见千秋主动起往事,便也安静的倾听着。

    “最初我还不信,只当他们是在笑,因为他们喜欢听的都是大漠塞北的吼出来的调子,心想他们认为的更好听的,一定是比那些吼出来的调子更加的豪放,那怎么会好听?!

    直到有一次我听到一个来自齐国的女人唱了一段,我才真正明白齐国的戏,真的与楚国大相径庭。”

    云深敏锐的抓住重点:“女人?”

    千秋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自然:“嗯。”

    他还未来得及什么,第三折 却也已将开始了,千秋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过去,云深也保持了沉默。

    三个人就着一开始的姿势度过了第三折 。

    祝江再一次拎着茶壶去找二。

    千秋情绪高涨,站了起来往台上看。只是突然间,他眼神中的兴奋蓦然之间变成了吃惊,脸色也不对劲起来,顿时坐了回去,有些紧张的转过去对云深道:“云深,我们走吧?戏唱完了。”

    云深挑了挑眉,也站起来,眼神随意一扫,顿时蹙了蹙眉。

    只见前面有个握着折扇的男子,正往这里看过来,现下,正好看到了云深。

    千秋心中大惊。

    那个周恒,还真是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