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她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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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屋子乃是承誉所居, 在他房中的西屋里沐浴, 文宁疏总觉得不合规矩, 但转念一想, 梨枝得也有理, 一木桶热水已备好, 她若是不去,岂不是让她们白忙活一场?

    心软的她不好意思拒绝, 最终还是顺从了梨枝的意思, 到西屋去沐浴。

    由梨枝褪去衣衫后, 文宁疏抬起纤巧的莲足踩着阶梯踏入木桶之中, 晒干的花瓣经由热水浸泡已然舒展,四散的香气在氤氲的水气中弥漫开来,花香沁人心脾,温热的水流更让人放松, 她就这般倚在桶壁边由梨枝伺候着梳洗,许久没这样惬意自在过。

    在旁帮她舀水擦背的梨枝心下疑惑, 这位姑娘的确貌美, 可先前皇上送来的那些宫女个个都如花似玉,为何殿下谁都瞧不上, 偏对这位姑娘如此上心呢?

    不过她一个丫鬟也不敢多问, 她只知道殿下在意的人, 她尽心伺候肯定错不了。

    不知是这室内太热,还是因为回想起昨夜两人共处一室的场景,文宁疏的双颊竟不自觉的又开始泛红。

    昨儿下午开始她就没再发热, 只不过头还有些晕沉,傍晚用罢晚饭,又等了两刻钟后,喝了药她便裹着薄被睡下了。

    睡梦中的她被一阵细微的动静惊醒,迷糊睁眸就见一道白衣背影立在不远处,猛然瞥见的一瞬,她毛骨悚然,但当那人侧过脸时,她只觉好生熟悉,试探着唤了声,

    “殿下?”

    那身影闻声而转,望向她的眸中略带歉意,“我自觉已经轻手轻脚,没想到还是吵醒了你。”

    看清那人的面容听到声音后,她才长舒一口气,“原来真的是你,吓到我了!”

    就在她坐起身来的同时,承誉的轻笑声传至耳畔,“你该不会以为我是鬼吧?”

    昏暗的烛火映照着一身白色长衫,远远瞧着还真的像幽魂。当她意识到他此刻只穿着中衣时,文宁疏登时紧张起来,赶忙别过脸去,不敢再继续看他,声线明显发颤,

    “这天色已晚,殿下怎的还在屋里,还穿成这样?”

    被质疑的承誉垂眸瞧了瞧自个儿的中衣,裹得还算严实,并未露出胸膛,有什么问题吗?“当然是休息了,你睡觉不脱外裳吗?”

    她当然脱了外衣,现在正紧紧的捏住被角,懊悔不已,“不是你,不让我回朗清轩吗?那我只好睡在这儿,我以为……以为你会睡书房的。”

    “书房倒也可以睡,只不过我担心你半夜突然再发热,这才又决定回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近,紧张的宁疏下意识回眸,就见他已近在床畔,一双莹亮的双眸正含笑凝视着她。此时窗外一片漆黑,夜凉如水生幽魅,且他离她这么近,连带着周遭都笼罩着一丝暧·昧的气息,裹在被中的她并未穿外裳,又羞又窘,瑟缩着连人带被往帐里躲。

    承誉见状,上下滚动的喉间滑出一声轻笑,“你不会以为我图谋不轨吧?你还抱恙在身,我怎么可能欺负你?”

    “殿下当然不会,”她相信他不是那种人,但就是莫名惶恐,“只是这夜深了,而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有损殿下的清誉。”

    话未完,他竟无谓耸肩,“我不介意。”

    “……”懵了一瞬,她才声嘀咕道:“我介意。”

    “实则现在整个王府乃至皇上都认为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你睡我房中实属天经地义,没人会什么。”

    他这话时的神情异常轻松,宁疏甚至还能在他眸间看到一丝戏谑的意味,过于惊诧的她不由轻呼出声,“你跟皇上这么的?”

    “不然你认为他怎会让我将你带走?只有你是我的人,他才不会让你伺候赵令州。”道罢他还特诚恳的补充了一句,“权宜之计,还望姑娘见谅。”

    他是为救她才会如此,她又怎能怪他呢?而他又继续道:“现下已是半夜,你出去我不放心,我又饮了酒,去书房还有一段距离,让我走这一路去吹风,相信你也不忍心吧?”

    前后的路都给堵死了,文宁疏琢磨着自己似乎别无选择,而他望着她笑得无害,“且安心睡,无需像防贼一样的防着我。”

    被他这么一,她也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过分,于是从墙边移了过来,准备躺下继续睡,然而才坐好,尚未来得及回躺,他的手竟然覆在她额头之上,愣了一瞬,她很快反应过来,占便宜该用掌心,他这般用手背来触额头,应是想看看她是否还发热吧?

    思及此,她也就没有任何挣扎,抬眸诚恳道:“我觉着好了很多,已经不发热了,殿下赶紧去歇着吧!”

    然而他却道:“我手凉,感觉不出来。”

    “……”所以他覆了那么久都是白费?“其实我真没事……”宁疏的话尚未完,他已倾身凑近,将额头抵在她额前。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令她的心蓦地颤抖起来,但她又不敢什么,只因她很清楚,人手时暖时热,感知并不准确,额头却不一样,当手感觉不出来时,可用额头相抵来判定是否还发热,儿时母亲也曾有过这样的举动,是以她明白他的用意,也就没再一惊一乍,免得被他笑话。

    可他就这样抵了半晌也没发话,也不晓得是她太紧张,还是他的目光太灼热,她竟又莫名燥热起来,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惶惶不安地垂着眸子,结结巴巴地问,

    “没……没事了吧?”

    她的无措尽落在他眼底,每一个细微的眼神变化他都看得十分仔细,女儿家的羞怯之态看得他心神微恍,顿了良久,他才含糊应了声,

    “嗯,不发热了。”

    既然没事,那他怎的还不直起身子呢?“那就不必再这样了吧?”

    窘迫的她刚想抬手去推,双手竟被他给按住,那一瞬间,她分明看到他的唇角扯出一抹坏笑,尚未等她反应过来,他已微侧首,鼻尖轻擦,唇稍偏,在她右边面颊烙下温热的印记。

    不是来看她是否还发热吗?怎的突然就变成了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似一双无形的手,轻易就擒住她的心勾至嗓喉处,苏痒之感经久不散,以致于她话时舌头都有些结,

    “你这是……”

    许是猜出她要质问,他抢先开了口,“上回你不也亲我了吗?我可不是愿意吃亏之人,当然要讨回来。”

    轻飘的声音噙带着一丝笑意,裹着温热的气息随着他檀口开合吹入她耳中,痒得她偏过头去,她尚在惶惶之中,他已直起了身子,柔光映照下,她心神恍惚,分不清他的墨瞳里蕴着的究竟是醉意还是笑意?

    倘若他是醉着的,那么他此举应该是无意识的吧?承誉平日里一向稳重,兴许只有醉着的时候才会这般不正经。

    后来他也没再冒犯,仅止于此,起身到斜对面的榻上去睡,徒留她回忆着那些似是而非的场景,清浅月色透过轻薄的窗纸流照在榻上,他的侧颜仿佛被镀了一层清辉,坚毅与柔和碰撞,在她心湖荡起朵朵水花……

    此时泡在浴桶中的文宁疏再次回想起昨夜的那些画面,仍旧抑制不住的面红耳赤,她所不知道的是,承誉已然归来,就在外屋。

    进到东屋的承誉没见她的身影,还以为她趁他不在回了朗清轩,一问下人才知,她正在西屋的净房里沐浴。

    既如此,他也不好待在外屋,干脆到院中的凉亭内坐着,院中的那棵梧桐树他每日都在观察,生怕它不适应移栽,好在这都两个月过去了,长得还算茂盛。

    亭子西边的葡萄架为这院子铺开一片绿荫,枝间已结出果,用不了多久就能长出酸甜可口的葡萄,周遭的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承誉忽然想到自己才十六岁,人生才起了个头,父亲已为他而牺牲,他必须想办法活下去,还得蛰伏起来,一步步在暗中集结自己的势力,等待合适的时机,为父报仇!

    胡思乱想间,一声清扬的呼唤断了他的思绪,承誉回眸转身,一抹淡紫就这般不期然的映入他眸光之中。

    更衣梳妆完毕的文宁疏换了身紫藤色对襟襦裙,洁白的绣荷抹腹横在内里,露出清晰流畅的锁骨,侧挽的云霞髻间点缀着几颗珍珠,其余的或散于身后,或垂于肩前,墨亮的长发贴覆在颈间,越发衬得她脖颈修长白皙。

    才被水汽蒸凝过的美人颊白里透红,吹弹可破,炯亮的杏眸泛着柔和的光彩,每每瞧见她,承誉便觉心安神宁,而她今日似是略有不同,目光稍有闪躲,还藏着些许羞怯,想必是因为昨夜之事吧?

    实则昨夜他并未喝醉,当时用额头相贴也是真心想看她是否还发热,但当接触之后,若有似无的女儿香轻易就扰乱了他的心神,尤其是她那垂下羽睫,紧抿薄唇的羞怯模样,更令他心底升腾出想要亲近的念头,不过他还是有所顾虑,怕吓到她,是以最终只是克制的吻了面颊。

    这会子两人再见面,她的神情明显不似先前那般自然,想来是对昨夜之事有些介怀吧?

    而他是该装着不记得醉酒之事呢?还是应该直白的出来?

    敢做不敢认,似乎有些没担当,于是承誉决定把话摊开来,“其实昨晚我无意冒犯,只是……”

    偏偏女儿家脸皮薄,一听到昨晚二字就不敢再继续听下去,他尚未解释,她已主动替他话,“我明白,昨晚你赴了酒宴,只是有些醉意才会行为失常,平日的你不是那样的,我不会放在心上,你也无需介意。”

    男人哪有那么容易醉,承誉不想拿酒做幌子,坦言不讳,“我没醉,做过什么我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