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承誉的房间沐浴
她怎会躺在他房内的床上呢?紧张的文宁疏挣扎着想要起身, 却觉一阵眩晕, 轻微的动静惊醒了承誉, 发现她已醒来, 承誉当即坐起身子过去扶她,
“你这身子还虚着呢!醒后不能起得太急, 否则会头晕,先躺着缓缓。”
话间他已抱了被子过来, 垫在她身后好让她倚得舒坦些。
他一靠近, 便有一缕淡雅的山茶香萦绕在周围, 那气息令她贪恋又无措, 浑身不自在,下意识的想要逃离,
“我还是回朗清轩吧!占用你的床不太好。”
“没什么所谓,不是还有榻嘛!”指了指窗外翻飞的枝叶, 承誉提醒道:“今日天阴有风,温热之症最忌吹风, 在你没有彻底痊愈之前, 还是不要出去走动,以免喝风, 病情加重。”
他得好像很有道理, 她似乎无可反驳, 只好听他的话,先在此间休养。
恰在此时,丫鬟送来汤药, 承誉本想喂她,宁疏只道不必,“一口一口的喝更苦,我还是自个儿端着喝得快一些。”
接过药碗,宁疏蹙眉摒气,没有任何犹豫,尽数饮下,纵使故意敛息,这苦涩仍迅速地在口中蔓延开来,虽这滋味不好受,好歹她已离开皇宫那座牢笼,仍旧值得庆幸。
喝罢药漱了漱口,承誉适时递上手帕,宁疏接过擦了擦唇角,又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承誉见状不觉好奇,“可还有什么心事?”
刚问了一句,她竟红了眼眶,承誉心顿慌,还以为她哪里不舒坦,追问之下,她才终于道出心里话,
“我还以为,我被抓回皇宫之后你便不会再找我。”
那一定是她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上次你毅然从凉风苑回来,那时我便过,往后不可能轻易放弃你,所以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若然被派到浣衣局倒也没什么,宁疏在意的是自己在景颐宫过夜之事,承誉会否胡思乱想,“可我被皇上指派到大皇子身边,昨晚我还做了个梦,梦见你……我脏,然后就转身离去,再也不肯理我……”
昨夜她又是发烧又是做噩梦,想必一夜难眠,姑娘家心思细腻,承誉很理解她的忧虑,怜惜的覆上她的手背,柔声安抚,
“我在乎的是你的安危,我也晓得你不喜欢赵令州,当然不希望你被他欺负,但有一点你要明白,退一万步来讲,即使他真的对你做了什么,我也不会嫌弃,依旧会将你带回来,你们家宅被封,你无处可去,今后有我在的地方,便是你的家。”
温言细语如清泉,在她心间缓缓流淌,从侍卫来抄家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再没有家了,可承誉却,这里就是她的家,不得不承认,那一刻她的心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一下,凝望着眼前的男子,宁疏感觉自己眸间太过湿润,晶莹快要包裹不住,仓惶的垂下眼帘,不愿被他看到,但还是忍不住解释道:
“其实,他并未对我如何,昨儿个我淋了雨,回去后昏昏沉沉的睡下,没让他进门……”
道罢未听他回应,宁疏怯怯抬眸,就撞见他那似笑非笑的探究眼神,“你很在意我的看法?”
被他这么一反问,她才察觉似乎哪里不对劲,其实他也没问,她何必解释呢?也许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事呢?
尴尬的文宁疏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都不晓得该如何辩解,涨红了脸声否认着,“也不是,就是……随口一罢了!”
此时的她才发觉自己的手仍在被他握着,也不晓得是他的手掌太热,还是她自个儿的手心在冒汗,掌心的黏腻令她无所适从,她想抽回,却又被他紧紧攥住,
“你能在意我的感受我很欣慰,但我不是那种肤浅的男人,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对你改变态度,这件事归根究底是我的错,疏于防范,没能保护好你,才会害你被人带进宫,害你担惊受怕。”
摇了摇头,宁疏不希望他自责,忙接口道:“这不怪你,圣谕已下,谁也不能违抗,有人在背后捣鬼,防不胜防。”
关于此事,承誉定会彻查到底,“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查,定会为你报仇,绝不会让告密者有好下场!”
想起在宫里听来的话,宁疏顺道儿将此事转告给承誉,“开始我以为是赵令州或者闵越峰的主意,可他却找过闵越峰,闵越峰并不曾参与,他们怀疑是傅淞在报复,真真假假我也分不清。”
“也许是闵越峰唆使傅淞呢?如此一来,他就能洗清嫌疑。”当然这也只是承誉的一种猜测,没有证据,不好妄下定论,
“在此事没查清楚之前,谁都有可能。你且安心养病,其他的琐事交给我来处理。从今往后,我一定严加防守,绝不会再让你陷入这样的困境。”
拍了拍她的手背,承誉凝望着她的眼神异常温柔,他那徜徉在眼角的笑意轻易就将她也感染了,他的身影一如安神的良药,每每瞧着就能化解她的无助和紧张。
再握着只怕她的脸该红透了,承誉自然而然的收回了手,闲问道:“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后厨提前准备。”
心思紊乱,精神不济,她根本没那个念想,“随意吧!反正我也没什么胃口,你安排就是。”
病了的人嘴里发苦,不喜油腻,该吃些清淡的,于是承誉吩咐厮到后厨交代一声,做些瘦肉粥,再炖个鱼汤,而后又嘱咐她躺下歇会儿,而他则去了书房,免得他待在这儿,她始终无法静心。
奔波了大半日,总算如愿将人接回来,承誉才能放心的去着手安排自己的事。
事实证明,文宁疏只愿待在安王府,可赵易泽为了试探承誉,故意安排那么一出,使得自己的儿子与他生了嫌隙,此时的赵令州已被怨气充斥,唯一能倾诉的对象只有闵越峰这个兄弟。
当晚他出了宫,到镇国公府找闵越峰,企图用酒水浇灭心中那肆意燃烧的滔滔怒火,
“我这个皇子,大约是最窝囊的,父皇不疼,母妃不爱,对一个外人都比对我好,在他们眼里我究竟算什么?我又不是傻子瘸子,丢他们的脸面,他们怎么就这么不待见我?”
听罢他的诉苦,闵越峰也是一头雾水,“不就一个女人嘛!皇上为何把她给了承誉,却不肯给你呢?”
来之前赵令州也探过,“宫里的太监,承誉今日还去过琼华宫,肯定是央他母妃向皇上求情,那个女人可是皇上的心尖朱砂,只消她一句话,皇上必定答应!”
今时今日,他连父皇都懒得唤,只因这个父亲的所作所为太令他失望,而他母亲的行径更让人愤慨,
“除了那个女人的话,皇上谁都不会在乎,我也不敢奢求让我母亲帮我好话,可她最起码别捣乱吧?她故意将我支开,暗中对文宁疏下手,只会令她对我更反感,当时我若在场,绝不会允许承誉将人带走!”
一想起这些,赵令州便觉心寒之至,烈酒烫喉,亦烫心,紧攥着酒盅,他的视线变得一片迷蒙,扬着脸努力的含着那抹晶莹,不愿让它落下,怕被人笑话,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且闵忠奇在外参加酒宴,回府后听闻大皇子在府上,想着得去敬杯酒才是,可这才到门口,就听见这么一句,闵忠奇心顿惊,冷汗直冒,酒意也瞬时散了大半,思量再三,终是没进去,悄然离开。
心下忐忑的他总觉得此事非同可,次日下朝之后,借着有事单独奏报的幌子,闵忠奇去了正明殿求见皇帝,将昨夜偶然听来的话复述于乾德帝,
“皇上,大殿下这个年纪正是叛逆之期,心思格外敏感,加之这回的事已让他开始胡思乱想……”
碗中的龙骨鸡汤因搅动而弥漫着香气,满怀心事的赵易泽没什么胃口,紧捏着勺子的指节彰显着他那复杂而凌乱的情绪,烦躁的他随手一撂,勺子与碗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声音虽,却震得闵忠奇心惊肉跳,虽他跟了主子多年,但如今身份有别,登上皇位之人要应对太多的事,心思最难琢磨,是以他也不确定自己今日来这些是对还是错,会否惹皇帝动怒。
摒气敛声,闵忠奇略略抬眼,就见乾德帝起身来到金龙盘绕的香炉前,负手而立,沉重的叹息声没入缭绕的青烟里,
“他何止是乱想,已然开始付诸实践。据影卫汇报,令州已私下派人去了吴江!”
闵忠奇心下一咯噔,“如此来,殿下已经察觉了什么,皇上没将人拦下?”
“拦有何用?若不让他查,只会令他更加起疑,且他这心结也无法解开,”是以赵易泽才选择顺水推舟,
“既然他有那个心思,那就让他查下去吧!查不到他也就死心了。”
也是,十几年之事,根本无从查起,但看皇上神情从容,料想他已有所安排,闵忠奇也就没再多问,只提议道:
“那皇上您看,要不要补偿他一下,也好消除他的顾虑。”
扪心自问,这次的事确实是他做得过分了些,赵易泽虽不肯承认错误,心里终究对这孩子有所亏欠,思量片刻,他有了主意,当即下令,命翰林院庶吉士进来起草诏书……
这些矛盾皆由文宁疏而起,可文宁疏的遭遇却是因赵易泽夺宫登基而造成的,因果循环,不外如是!
承誉担心文宁疏夜里再发热,是以昨夜他没去书房,而是与她同屋,睡在榻上,以便及时观察她的病情。
好在文宁疏的身子不算太弱,喝了一日的药已有所好转,当晚并未再发热。
连躺了两日,她浑身酸疼,起用罢朝食喝罢药便想起来走走,这会子承誉并不在屋里,应是去忙自己的事了吧?
才出屋子,明媚的日光耀得她睁不开眼,快要发霉的她很贪恋这种暖洋洋的感觉,渴望这辉光将所有的病痛和霉运都驱逐。
生病这两日都没能清洗,她感觉身上有些黏腻,算回朗清轩沐浴更衣,然而明心院的丫鬟梨枝却道:“文姑娘,才刚您用膳的时候想沐浴,奴婢们已然备好了水,就在西厢房。”
“啊?”才刚她只是随口一,还想着待会儿用罢饭自个儿备水的,没想到她们居然都备好了,看了看这屋子,文宁疏总觉着别扭,
“可这是王爷的房间,我在此沐浴不大妥当,还是回朗清轩吧!”
想着王爷对她极为在乎,梨枝自是不敢擅作主张,故作为难道:“姑娘,这热水已备好,再转去朗清轩可就凉了,奴婢再去备水倒也容易,可王爷交代过,让姑娘留在这儿,您若是回去,只怕王爷回来会怪罪奴婢。”
作者有话要: 承誉:来啊!给梨枝加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