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疏当众被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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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文宁疏正在发呆, 并未注意到斜对面坐的是谁。承誉适时递上茶盏, 示意她喝口茶, 润润嗓。宁疏缓缓侧眸, 迎上他那温和的笑容, 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识好歹。

    承誉带她出来本就是想让她放松心情, 她若是一直苦着脸,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为那些个不相干之人的看法而闷闷不乐实在不明智, 调整自己的心态, 让每一日都过得舒心才是明智之举。

    才刚时不时有风吹来, 拂面掠身, 尚算凉爽,可自她从承誉手中接过茶盏喝了口热茶之后,额头竟冒出细密的汗珠来,偏偏她今日出门走得急, 忘了带团扇,只好用手绢来回摆动, 给自个儿晃点儿风。

    承誉见状, 潇然挥开玳瑁折扇,身子微倾, 扇动时顺道儿将阵阵风带给她, 感觉到凉爽的宁疏心下微动, 望向他会心一笑,

    “有劳殿下。”

    如此客套,看来她还是下意识的将他当成了外人, 何时她能够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不再向他道谢,才算真正的自己人。

    对面的赵令州目睹他二人融洽相处,搭在扶手上的指节不自觉的紧蜷着,以致关节凸起,青筋毕现,感觉到眼眶酸涩,他闭了闭眸子,终是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闵越峰只顾和旁人话,并未注意到大皇子的异常,坐于他身畔的闵霏霜敏锐地察觉到赵令州的神情变化,目睹自己钟意的姑娘对着别的男人莞尔一笑,那种滋味定然很不好受吧?

    闵霏霜可以理解他的酸楚,却又帮不了他什么,毕竟文姑娘的心不在他身上,强扭的瓜怎么可能会甜呢?

    不过想起一事,她还是得去找文宁疏一趟。

    将将起身,她就被自家兄长发现,闵越峰一把拽住她手腕,“哎---你干嘛呢?”

    “有事找文姑娘。”

    “何事?”

    不乐意被追问,闵霏霜一把甩开他的手,“多管闲事,吃你的瓜子!”

    赵令州自是听到了她的话,却假装不知情,什么都没问,关于文宁疏的一切,他都不想再过问,左右她心里没他,他苦苦追问又有什么意义?

    这四座阁楼围连在一起,走廊皆相通,闵霏霜从这边转了一大圈,直接绕至对面去。

    文宁疏闲来无事,正在量着楼下那些晃动的人影,并未察觉到右边的楼道正有人走向她,直至一声“文姑娘”的招呼骤然响起,她闻声侧脸,才发觉有位红衫姑娘正歪着脑袋朝她甜甜一笑。

    “闵姑娘?”

    “是我呀!好久不见你有没有想我呀?”

    闵霏霜是自来熟,跟谁都能出亲热的话来,文宁疏笑得略微尴尬,一时间接不上话茬儿,毕竟两人也就见过两回,不算太熟。

    看出她的窘迫,闵霏霜也不介意,嬉笑道:“我晓得你没空想我,不过你应该很想念之仪吧?”

    她当然想,做梦都在想,奈何现下只能悄悄托人给他送东西,尚不能与他见面,是以当闵霏霜提起此事时,文宁疏心下生愧,才平复的情绪瞬时黯然。

    一旁的承誉虽在喝茶,但闵霏霜之言他还是听进去了,暗叹这姑娘真是没个分寸,哪壶不开提哪壶!

    实则闵霏霜故意提起自是有原因的,自袖中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闵霏霜将它递给文宁疏,

    “喏---上回我去看望之仪,他让我把这个捎带给你。”

    宁疏好奇接过,开一看,原是一幅画,画中是去年之仪生辰之际,一家人为他庆贺的场景,母亲正在给他递桃子,父亲送了他几本书,大哥送他的是一把剑,而她则送了他一块玉佩,告诉他君子如玉,当需温润谦和。

    画中景象勾起往昔的回忆,联想到如今物是人非,宁疏眼眶顿涩,捏着画纸的手不自觉地在颤抖,承誉见状心生自责,怀疑闵霏霜是故意来闹事,刚想斥责,就见她微俯身,凑在宁疏身边低语。

    却不知她究竟了什么,宁疏的反应倒是带着一丝惊喜,“真的可以吗?”

    闵霏霜点头连连,颇为自信的拍拍胸脯保证道:“我话一向算话!”

    然而宁疏笑容渐僵,缓缓侧眸望向承誉,似是有些迟疑。闵霏霜自是了解她的顾虑,并未强求,无谓笑道:“等你考虑好之后再来找我便是。”

    道罢还朝她眨了眨眼,“走了啊!回见!”

    她那清澈的笑容仿佛有感染力一般,看得文宁疏那郁结的心绪豁然开朗,这日子虽坎坷,但周围还是有好心人愿意相助,只是承誉那边……

    正担忧之际,承誉已然提处质疑,“她又在出什么鬼主意?”

    承誉是她如今最信任之人,她没理由隐瞒,看闵霏霜走远了些,宁疏才道:

    “她我若是想见之仪,可以去找她,她能自由出入凉风苑。”

    瞟了对面的闵世子一眼,承誉总觉得此事不简单,遂提出到时可以陪她一起。

    “才刚闵姑娘只能带我一个人去,她门口的护卫认得你,不会同意让你入内,万一再惊动大皇子就不太好了。”

    思忖片刻,承誉认为不妥,“你不觉得她特意指出这一点很奇怪吗?无事献殷勤,指不定又想故意拐骗。”

    虽然相处不多,但文宁疏感觉闵霏霜此人爱憎分明,性子爽朗,不像是揣坏心之人,

    “闵姑娘心地善良,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吧?”

    承誉看问题不会只看表象,“兴许她没安坏心,但难保闵世子或是赵令州不会利用她,上回闵越峰不就带着她到王府来给你透漏消息么!”

    经他一提醒,宁疏顿生防备,但又抵不住内心的渴望,“可我很想念之仪,上回分别之后就没再见他,大皇子不准我去见,我不该再去的,但后日是之仪的生辰,家人都不在他身边,只有我离他最近,所以我很想去陪他。”

    她这人最怕麻烦旁人,一般不会提出什么强人所难的要求,只是今日看到之仪的画作,心下感触,思念更盛,这才鼓起勇气向他诉真实的想法。

    宁疏思亲的心情他很理解,但眼下的情况不容他们乱来,“你也知道凉风苑是他的地盘,我才从他手中将你带走,若是再去抢之仪,万一事情闹大,指不定乾德帝会如何处置之仪,你是女儿家,皇帝不会在乎你的归宿,但之仪可是你们文家的男丁,皇帝最是忌讳罪臣家的儿子,是以我才一直没去要人。

    闵姑娘看似好心带你去见之仪,万一赵令州也在场,再将你扣押,你若出什么意外,又当如何是好?”

    承誉之言句句在理,那样的情况的确有可能发生,若是一味执拗只会给他添麻烦,即使心底想见弟弟的念想再强烈,她也只能压抑着,妥协似乎是她唯一的选择。

    强忍着眼眶中的酸涩,宁疏吸了吸鼻子,终是选择放弃,“那就听殿下的,我不去了……”

    听出她的声音有一丝哽咽,承誉侧首望去,就见她眼睫微垂,下巴轻颤,料想心底一定委屈至极,明明有亲人却不能相见的那种痛楚他深有体会,至少他每个月还能见母亲一回,而她有幼弟却不能见,单是那种自责都能令她难以喘息吧?

    目睹她选择妥协,压抑自己的念想,懂事体贴的模样,他又何尝不难受?怪只怪他身份尴尬,无法像之前那么随心所欲,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再到乾德帝面前作伏低状,更不想再去劳烦他母亲。但宁疏的情状又令他感到不安,思量再三,他终是选择退一步,

    “生辰对于孩子而言的确很重要,你去看望他也是应该的,凉风苑我安插了暗卫,我会传信儿给暗卫,务必护你周全。”

    得他松口,惊喜的宁疏破涕为笑,欣慰的同时又有所顾忌,“真的可以吗?会不会给你惹事端啊?”

    结果会怎样,谁也不好,承誉此举也只是在赌,深叹一声,他抬眼望向天幕,纵有层云遮覆,日头依旧没偷懒,努力的将云边镀上明亮的辉光,映照大地。

    也许这人世不似他想象的那般阴暗,也许人心亦有纯善,“但愿真如你所料想的那般,闵霏霜没有被人利用,但愿赵令州已然放下,不再强求。”

    成全她的心愿,是承誉愿为她的做的,只要她能露出舒心的笑意,只要她不再惆怅,他愿意冒险,做她最坚实的后盾。

    定此事后,宁疏那紧拧着的长眉顿时舒展开来,一扫阴郁之态,唇角不自觉的上扬,荡漾着难以掩饰的笑意。

    来他甚少见到她笑得这般开怀,看来她心底的这个渴望早就压抑了很久,只是一直藏掖着,从不在他面前提起,若非今日闵霏霜带来的东西挑起她的思亲之情,只怕她还会一直忍着。

    她这般懂事,他也该顾及她的感受才是。被她清浅柔丽的笑容所吸引,承誉怔怔的凝望着,甚至忘了挥动手中的折扇。

    恰有一股风自空中顺势旋来,清凉得让人身心舒畅,眼神碰撞的瞬间,两人相视一笑,不必言语,已然懂得。

    他们都在为彼此考量,只是有些话,发乎情,止乎礼,始终无人有戳破的勇气。

    大约过了一刻钟,场内开始变得肃静,二十位参赛的才子已然准备妥当,各自就位,四名审核诗文,德高望重的先生就座于才子们的最前方,方便审查,奕王也已到场,端坐在二楼的正东位。

    算来也是他的长辈,承誉恭敬起身,向其行礼,“给四皇叔请安。”

    那奕王三十出头的年纪,眼皮单薄,双目狭长,上挑的眼尾勾出一抹看似温和的浅笑,

    “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坐吧!”

    颔首过罢,承誉撩袍回坐,就听奕王再次询问,“你身边的姑娘瞧着好生眼熟,这不是前任尚书文彬之女么?”

    此言一出,众人皆将目光投向安王这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被众人注视的文宁疏很不自在,但也不能装傻,只得硬着头皮站起身来,

    “正是臣女。”

    量着她,再看看坐在斜对面的傅淞,奕王沉吟道:“若本王没记错的话,你与永定侯的世子有婚约吧?”

    闻声,宁疏心下一紧,暗叹怕什么来什么,承誉眸光一凛,神色凝重地将视线移向奕王。

    他这个四皇叔久经官场,话一向有分寸,今日当着众人的面问出这样的话,承誉可不相信他只是无心之言!

    当承誉再看向傅淞时,但见他面色煞白,似乎也很意外奕王会突然提起这事儿,如此看来,应该不是傅淞与奕王勾结,难不成是奕王自个儿的主意?身为侄子,承誉对奕王尚算恭敬,并未结过仇,奕王无端端的找宁疏麻烦又是何故?

    作者有话要:  第二更在晚上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