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拨承誉和赵令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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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的宁疏紧掐着自己的手指, 浑身发颤, 羞愤交加, 根本不敢抬眸, 就怕看到旁人的指点。

    姑娘家脸皮子薄, 自不能由她来解释什么, 承誉当即坐直了身子,替她澄清道:“有婚约那也是曾经, 而今婚约已然解除, 宁疏与永定侯府再无任何瓜葛!”

    “是吗?何时退的婚, 本王怎的没听到动静?”

    京都里能有什么消息逃得过奕王的耳目?怕不是明知故问吧!承誉面露不耐, 半敛的眸光透着寒意,桀然不逊地扫向奕王,再无一丝客气,

    “皇叔诸事繁忙, 此等事就不劳您费心了吧!”

    屈辱的往事被勾起,愤怒的火焰在文宁疏心底越燃越烈, 当初被永定侯府的人嘲讽, 而今又被当众提起退婚一事,若是一味沉默, 只会被人笑话!气极的宁疏反倒不再恐慌, 毅然扬脸, 站起身来,直视斜对面的傅淞,神色冷然,

    “早在我父亲出事的那天,永定侯府便差人去通知退婚一事,到底是怕惹祸上身,这才赶紧断了与文家的来往,实乃明哲保身的典范!信誉算什么?保命才是最重要的,这一点傅世子深有体会吧?”

    承誉还想着这丫头面对这样的讥讽肯定难堪又脆弱,该由他来保护才对,哪里料得到这样的境况下她竟然还有勇气出面斥责。

    微风吹拂下,她的鬓发稍显凌乱,目光异常坚定,临危不乱傲然不屈的态度着实令他欣赏!

    众人闻讯,议论纷纷,“才出事就退婚啊!这也太绝情了些。好歹帮人一把啊!”

    “帮什么呀!我听永定侯还落井下石,参了文彬一本呢!”

    “是吗?这亲家做的,倒一耙可真有种啊!”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傅淞也觉没脸,但这的确是事实,他无可反驳,他还在苦思冥想该怎么挽回脸面,那边厢,承誉已然发话,故作好意地提醒道:

    “往后谁家与永定侯府议亲可要考虑清楚了,一旦你们出了事,侯府可不会管你们,估摸着会直接休弃,两不相干。”

    承誉这是要把他的桃花都赶走吗?此事一旦闹出去,大户人家都会避忌,谁还愿意跟他议亲?

    丢人丢大发的傅淞暗恨奕王多管闲事,若非他多问这一句,众人的关注点都在才子们身上,谁也不会管这事儿,这下好了,今儿个他倒是替这些才子们出尽了风头!

    真他娘的衰!

    而奕王的真正目的似乎不在此,他甚至都没问傅淞这是怎么回事,只看向承誉,眸带诧异,“本王突然想起来,前些日子入宫跟皇上商议诗文会一事时,曾听宫人起,文姑娘被指到景颐宫侍奉大皇子,怎的如今又在你身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至此,承誉算是明白了,方才提到傅世子只是抛了个砖而已,奕王真正的目的是想借此机会挑拨他与赵令州,好让赵令州当众出丑,对他恨意更深!

    钟意的女子被承誉截走,赵令州自是对承誉怀恨在心,但恨归恨,他对文宁疏始终心软,不愿让他和承誉的恩怨影响到她的名声,更不愿将这段纠葛公诸于众,免得众人晓得宁疏曾在听月楼待过,于她而言又是一种伤害,思量再三,他终是选择扯谎,不屑地瞟了对面的文宁疏一眼,

    “这姑娘娇生惯养的,哪会伺候人?才去头一日就碎了我最珍视的古玩,我一气之下就将人给发了。”

    未料他竟会一句带过,扯出这样的理由,承誉虽是震惊,却也能领会赵令州暗护文宁疏的用意,反应极快的接口道:

    “赶巧宁疏的兄长文之尧曾做过我的伴读,之尧尚未归京,念在同窗的情意,我自当帮他照顾他的妹妹,四叔认为有何不妥?”

    预想中的横眉怒目并未发生,这两个仇人居然难得的意见一致,合起伙来瞎话,奕王不禁怀疑,难道是情报有误?又或者是这个文姑娘有魔力,竟能让赵令州忍下所受的屈辱,甘心维护她?

    这样的结果出乎奕王的意料,两人所言尚合情理,他也不好再追问,省得被人怀疑,于是无谓一笑,

    “没什么不妥,不过闲来无事,随口一问罢了!”

    随口?该是蓄谋已久才对!这道梁子,承誉铭记在心,为着不将文宁疏推至风口浪尖,他没再争辩,暂时平息风波,

    紧咬着后槽牙,承誉强压下怒火,迫使自己一笑而过,“安王府的家事,侄儿自会处理,今日乃是诗文会,还是一赌诸位公子的风采更有意义。如此般本末倒置,岂不贻笑大方?”

    道罢他敛起笑意,眸光肃严,意在警示奕王,不要再插手他的事,否则他不会再像今日这般,轻易揭过!

    这子虽比以往收敛了些,但棱角尚未完全磨去,那股子倔强的劲儿仍在,奕王摇头叹息,暗叹这情势比他想象得还要严峻,美人皆是祸害,若然就此发展下去,只怕局势难以控制,得想个什么法子阻止才是,不过这是后话,今日不适宜谈这些,于是奕王顺着承誉的台阶而下,一声令呵,诗文会正式开始!

    自始至终,赵令州都没再接话,这些文绉绉的东西他向来不感兴趣,若非皇帝下令,他才不愿来此浪费光景。

    见到文宁疏在他意料之外,他没想到承誉会带她一道,更没料到奕王如此多事,只要能平息风波,还她一个安宁,他就算受些委屈被人耻笑也无甚所谓。

    虽这皇家秘闻令人很感兴致,但自个儿的前程才是最重要的,才子们早已久候多时,就等着今日一展才能,这是唯一能走捷径的法子,谁都不想失去。

    写好的诗文皆贴在一道可以旋转的棱柱上,为的就是让四周的人皆来品读,但每张纸上都未标注姓名,只在左上角写数为记,至于这些数字代表着哪一位,只有才子们攥在手中的字条可以为证,如此才好公正评判,不受情面影响。

    看了一转儿下来,承誉独独欣赏其中一首诗:“那首《四祭》写的不错,诗名也有内涵。”

    文宁疏尚在看旁的诗词,经承誉一点,她才将目光移向那首,但见上书:

    老槐与蝉论今古,怨枫泣血诉悲楚,

    洁雪藏尘粉太平,冰融泽现万枝枯。

    实则写的是四季变化,但整首诗基调悲凉,画面肃杀,又起了四祭这样的名字,当真是应景,宁疏赞同地点点头,

    “的确是好诗,应该是乔公子所作。”

    承誉疑惑地看向她,愣怔片刻才恍然,“你认得他的笔迹?”

    点了点头,宁疏解释道:“乔公子和我大哥是挚友,他的妹妹乔锦彤还与我大哥定了亲,以往他经常去我家,因着他棋艺高超,之仪还特地拜他为师,请他教他下围棋,他是家中的常客,是以我认得他的笔迹。”

    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承誉望着端坐于楼下的乔顷澜,忽然觉得他一身白衣,翩然出尘,与这人世间格格不入,

    “此诗虽好,但那些个先生们不会选中他。”

    宁疏不解其意,问他为何,“连你都夸他写得好,他们为何不选?”

    好东西不代表适合这个世道,承誉再怎么欣赏,也不得不承认,

    “当中的每一句,明为写景,实为控诉世道,因着他父亲是我父皇倚重的臣子,乾德帝登基后,也将乔大人关入大牢,乔顷澜心中愤慨,借诗抒发,这样愤世嫉俗的文字,他们即使心里认可也不会选,毕竟奕王要将前三名的作品呈于皇帝阅览。

    你且瞧最后一句,冰融泽现,看似是描写初春之景,可当中有个‘泽’字,你猜乾德帝看到会怎么想?”

    若非他提醒,她险些忘了这一点,乾德帝名唤赵易泽啊!皇帝们大都猜疑心甚重,这首诗若是被乾德帝瞧见,估摸着会胡思乱想,大发雷霆!

    “他们都想让皇上看到歌功颂德的好作品,不愿让这种悲观之作扫了皇上的兴。”

    是以承誉认定乔顷澜之作必不会进前三名,但这并不影响他对乔顷澜的欣赏,在承誉看来,名次并不重要,实力与骨气才是一个男人最该具备的!

    赵令州素来不爱读书,看到这些诗词就头疼,闵越峰却是眼尖,瞧见那首《四祭》,越读越觉得不对味儿,遂指着下方贴着诗文的棱柱,招呼大皇子瞧一瞧。

    其他的评审先生都是老学究,看一眼便知这首诗绝对不能进前三,是以他们并未推荐这首。

    待他们评选出三首之后,还要呈递给奕王,交给奕王来定夺。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有人在奕王身侧耳语了几句,紧跟着奕王居然命人将标记着序列十六的那首诗拿过来,是看中了那首《四祭》,对其猛夸详赞!

    在一旁观望的文宁疏见状,百思不解,这和承誉的猜测大相径庭啊!“奕王怎会选了乔顷澜的诗?”

    目睹奕王反常的举动,原本右斜倚在扶手上的承誉当即坐直了身子,眸色渐深,略一思忖,暗叹不妙,

    “奕王这是故意为之,一旦这诗呈交给乾德帝,后果不堪设想,乔顷澜肯定会被问罪!”

    “啊?那怎么办?”得知后果如此严重,文宁疏心忧难当,“殿下,你能否想法子挽回这局面,救救乔公子?”

    乔顷澜敢公然写出这样的诗,承誉也很欣赏他的骨气,对他印象颇好,只是文宁疏面上那明显的担忧之态令他心里很不舒坦,

    “你好像……很在乎他?”

    作者有话要:  殿下,重点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