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疏被承誉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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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真如他想得那般简单就好了, 大人的苦恼不该让孩子知道太多, 赵令州不意多言, 一笑而过,

    “我该回去了, 你用心读书习武, 改日我再来看望你。”

    避重就轻,明显有什么难言之隐, 但文之仪也就只敢在赵令州面前闲问几句, 他可没胆子拿此事过问他姐姐, 铁定会挨训, 拐回去之后,之仪什么也没敢提,与姐姐起了旁的,

    “这都算月底了, 大哥什么时候才能回京?”

    “也许……得到二十九?”起这事儿宁疏也惆怅,她已有很久没听承誉起武安公和她大哥的事, 想来应是没什么消息, 若有的话,他定会主动告知。为今之计, 只有继续等着, 指不定过两日就到了呢?

    姐弟二人在这边闲谈, 闵霏霜则倚在窗边看着院中花圃里盛开着的月见草,一看到这花,她就想起了以往在边疆生活的日子, 那时虽无锦衣玉食,但她和大哥还有令州几人总是无忧无虑,嬉笑怒骂,好不自在。

    如今来到京都,大哥忙着在朝中任职或是出去应酬,根本没空陪她。紫捷成了公主,整日的关在宫墙之中,她也不好日日入宫去见面,令州有了心上人,可惜未能如愿,终日闷闷不乐。

    最爱笑的少年再无笑颜,只余沉闷,闵霏霜瞧着心里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只因她大哥了,情劫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旁人再怎么劝慰都无用,唯有自己真正想开,才算渡过劫数。

    此时的霏霜心生畏惧,也不晓得老天待她如何,会否给她安排情劫,而她又能否顺利闯过去?

    今日能陪弟弟共用午膳,宁疏已然知足,闵霏霜一直陪在这儿,她也不好让人等太久,过了申时便依依不舍的与之仪告别。

    之仪再怎么不舍,也晓得姐姐不能多待,强装笑脸送她们出去。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宁疏不住的叮嘱着,总觉得自己还有好多话要与弟弟,任凭她走得再慢,这大门终是到了。

    姐弟俩紧紧相拥,闵霏霜瞧着眼涩,勉笑着在旁安慰,“大家都甭伤感,只要有我在,往后你们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是啊!宁疏始终坚信,一切都在慢慢改变,一家团圆的愿望终会慢慢实现。之仪也相信会有这么一天,但在此之前,他得好好充实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将来见到父母兄长才不会令他们失望!

    目送姐姐乘坐的马车缓缓驶离,之仪这心里不出的空落,亲人远去,热闹尽散,周遭一片寂静,只余当空的烈日照在他周身,他竟也不觉得热,那一丝暖意令他无比眷恋,因为他受够了一个人独处时的冰冷。

    这里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少人情味儿,赵大哥虽会过来,但也是三五日才来一趟,大多时候他都没有亲人相伴,甚是无趣,但又比在矿场受苦强太多,所以还是知足常乐吧!

    这般自我安慰着,之仪的心里总算好受了些,默默转身,怀揣着希望回屋去。

    离开凉风苑后,宁疏随闵霏霜乘坐马车回到镇国公府,而后又转乘轿子回安王府。

    晚膳之际,承誉派人来请她去明心院,闲问起今日的境况,“如何?今日在凉风苑中可有人为难你?”

    摇了摇头,宁疏只道无碍,“有闵姑娘相伴,无人为难我。”

    她话时的声音不似平日里那般清脆,似乎暗藏着一丝落寞,承誉略有不解,“可我瞧着你似乎不大欢喜?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定要与我明言,千万别隐瞒。”

    “没受委屈,”宁疏也不是故意这般,实在是心生伤感,难以控制,“今日能与之仪团聚,我很欣慰,只不过相聚太短暂,终究要离别,我一时难以接受这落差罢了!无甚大碍,待我缓一缓,过了今晚应该就会好一些。”

    起这事儿,承誉眸光顿黯,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的收紧,面露愧色,“怪我没能想出好法子,你且再等一等,我会尽快找机会将之仪接出来。”

    “殿下万莫自责,这事儿本就难办,我懂得,并不着急。”一起这些,承誉也跟着她难过,以致于宁疏都不敢她今日见到赵令州一事,免得他胡思乱想。

    用罢晚膳后她没再逗留,回房沐浴歇息去了。本以为此事就此揭过,哪料竟因此而惹了祸端。

    承誉虽不必上朝,但陈序每日都会将早朝时发生的要事禀报给主子。

    听闻奕王今日上报给乾德帝的诗文会前三名名单里并没有乔顷澜时,承誉疑惑深甚,他还想着乔顷澜躲不过此劫,哪料结果竟有反转,

    “皇叔不是此事由赵令州做主吗?赵令州又怎会轻易改变主意?”

    陈序之所以受承誉器重,是因为他探查消息时会联想到主子听闻此事的反应,会否让他再继续查探,未免主子久候,他往往会提前查明一切可能,再作上报,比如此刻承誉的疑惑,陈序已然去探查过大皇子近来的行踪,也好报备给主子,供主子揣摩,但这回的结果令人意外,是以陈序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

    “可能是因为……”

    听不到下半句的承誉不悦抬眸,“你还跟本王卖关子?讨赏还是讨?”

    陈序转念一想,王爷才是他唯一的主子,他没必要替别人隐瞒,为防被主子训斥,他干脆直言,

    “卑职听到,昨日大殿下也去了凉风苑,直至午后才出来,应是……应是见过文姑娘的,所以……”

    接下来的话,不必陈序再点,承誉也已明白,很有可能是文宁疏亲自向赵令州求情,他才会改变主意,饶了乔顷澜。

    意识到这种可能,承誉指节泛白,手捏狼毫的力度逐渐增大,笔杆顷刻间断裂成两半,被他狠甩至地面,笔尖那漆黑的墨汁甩溅至地面!

    “咣当”一声,砸得陈序心下一惊,顿生懊悔,暗恨自个儿不该多嘴。

    承誉唇线紧抿,一言不发,褐色的眸子黯然幽寂,却又蕴藏怒焰,好似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自文姑娘来到安王府之后,主子的脾气相对来好了许多,面色大都很温和,如此刻这般凌厉带刺的气势陈序已有许久都不曾见过,心生惧意的陈序不敢再出声,只等着主子发话。然而主子什么也没,径直起身往外走去,未有一刻犹豫。

    陈序立即跟上,跟至半路才恍然,主子似乎是要去朗清轩,该不会是找文姑娘兴师问罪吧?

    陈序暗叹不妙,犹豫半晌才冒险提了句,“殿下息怒,方才的话只是卑职的猜测,兴许并不是因为这个,还请殿下您对文姑娘温柔些,尽量莫发火,先问清楚再。”

    步伐疾如风的承誉一直前行,并未回首,跟在主子身后的陈序即使看不到主子的神色,也能感觉到他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

    “指教本王该如何审问,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得!撞枪口上了,陈序赶忙改口,“卑职不敢,只是不希望您和文姑娘生出误会。”

    他倒是希望这只是个误会!

    承誉虽是嘴硬,心里到底还是将陈序的话听进去了,当他到得朗清轩时,立在月门前稍作停顿,将怒火强行压下,努力舒展紧皱的眉峰,调整好情绪后才往院中走去。

    闲来无事,文宁疏正和昙坐在一起做女红,以致于安王进来都无人通报,直至听到脚步声,看到那抹高大的身影,昙立马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行礼。

    宁疏闻声抬眸,浅笑着起身招呼,“殿下来了,夏日酷热,昙准备了金银花茶,加了山茶和蜂蜜熬制而成,味道可口还降火,殿下要不要尝尝?”

    现下他的确有火,却也没兴致饮茶,冷然摆手示意昙退下。

    想起陈序的忠告,承誉没有直白询问,而是拐了个弯试探,“今日皇叔面见皇上,上报的前三名当中并没有《四祭》那首诗,看来乔顷澜躲过了一劫。”

    宁疏闻讯,欣慰一笑,“没事就好。”

    期间承誉一直在盯着她看,发觉她的面上只有欣喜,并无任何惊讶,似乎已然料到这样的结果,负在身后的手指渐渐蜷起,承誉咬着牙再次追问,

    “对此你就不惊讶吗?毕竟这是赵令州的意思,他怎会突然改变主意?”

    承誉骤提此事,宁疏的笑颜明显僵了一瞬,心跳加快的她装作若无其事地随口敷衍道:“这就不晓得了,官场之事我也不懂。”

    再继续套话似乎没什么意义,宁疏不擅伪装,承誉已经明显感觉到她很心虚,话时眼神飘忽,足以证明她有事隐瞒!耐心全无的承誉再不愿绞尽脑汁去试探,干脆直言不讳,

    “昨日你去凉风苑时,可有见过赵令州?”

    他既然这么问,想必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反正宁疏也不擅长撒谎,索性不再隐瞒,一闭眼,将心一横,选择如实交代,

    “见过。”

    果如陈序所料,他们还真的见过面!心火再次升腾,承誉已然压制不住,瞳色渐沉,一步步靠近她,肃声质问,“昨日为何没与我?”

    察觉到他声调阴骘,宁疏惶惶抬眸,就见一道凌厉的寒光射向她,再无半分柔和,这一刻她才明白,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心虚的宁疏不自觉的往后退去,张口结舌,

    “我……我是想着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没提。”

    然而对承誉而言,这可是关乎男人尊严的要事,他今日必须探查个清楚明白,“你跟他提过乔顷澜之事?是不是你求他他才同意放人?”

    “我没求他,我让之仪的,毕竟乔公子是之仪的师傅,他比我还着急,央了大皇子,大皇子看在他生辰的份儿上才会答应。”

    宁疏自问的都是实话,可承誉却觉此事没那么简单,一声冷笑自鼻间溢出,质问的声调不自觉的被怒气冲得越来越高昂,

    “他会在乎一个孩子的感受吗?会答应还不是因为你!你明知他对你有意,明知我与他不睦,怎可主动去求他?你的男人帮不了你,你就去找别的男人,你让我颜面何存!”

    一想到她低声下气的哀求赵令州的场景,蕴在承誉心底的这团妒火破腔而出,烈烈燃烧着!烧至眉心,凝作一团火焰,他那浑身散发的气浪连燃至她身畔,烧得她心神焦灼,惧意丛生,愧声解释道:

    “我并不是故意找他,我也没想到他昨日也会去凉风苑,恰好之仪问起他师傅的现状,我才顺口一提,他会答应也在我意料之外。”

    委屈至极的宁疏红着眼眶,努力的澄清着当时的情形,力求平息他的怒火,承誉紧攥着拳头,再怎么愤怒也终究于心不忍,深吸一口气,他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声调明显降了几分,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与她讲道理,

    “不管你是不是有意,最起码你回来之后应该把这些事告诉我,为何只字不提你曾见过他?”

    实则宁疏也有自己的顾虑,“我这不是怕你胡思乱想嘛!你的心思那么敏感,我若是跟你赵令州答应放了乔顷澜,指不定你就会心里不自在,认为自己没能办到的事却被旁人给办了,我不希望你自责,不希望你胡乱揣测才选择隐瞒。”

    到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就怕哪句话得不对又戳中他的痛处。

    得知她的顾忌,承誉只觉讽刺,心痛难耐,“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心眼的人?”

    愤怒的反问在此刻显得苍白无底气,他的态度已然替他做了回答,宁疏本不想戳穿,可他硬要逼问,那她只能拿事实话,

    “你现在不就在胡思乱想吗?事实证明我的担忧是有道理的,若然我昨日就告诉你实情,只怕你早就对我发火了!”

    好!好!就当他气,承誉无可反驳,转而怪责她失了分寸,“你既晓得我介意,就不该跟他这件事!”

    如今的宁疏虽然落魄,却也有自尊心,不甘被他一味指责,委屈的宁疏红着眼扬首反驳,

    “明明机会摆在那儿,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乔顷澜跳进火坑?我只是为了救人,又不是故意跟赵令州多话,这也有错吗?”

    不管她出于怎样的目的,都已经触及他的底线,“受苦受难的人那么多,救不了不管便是,你去求赵令州就等于我的脸!我就是不自在!”

    他本意是想克制情绪,好好话,奈何人容易被愤怒冲昏头脑,不自觉的将声调再次上扬,态度也越发傲慢强势,受自尊心蛊惑而冲出口的言辞犀利尖锐,

    “你若是觉得他比我有权势,比我会办事,那就去找他,让他替你撑腰,甭赖在我这安王府!”

    “赖”这个字眼如锋刀划脸,刺得她心生疼,他都出这般嫌弃的话来,她若再留下当真是厚脸皮了!目睹他那燃着滔天怒火的嫌恶眼神,宁疏的心涩到极致,便连声音也是止不住的哽咽,

    “殿下什么都是对的,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叨扰殿下多日,实属不该,我这就走,再不赖在这儿碍您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