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疏,你既来了就别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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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是宁疏再怎么不经事, 她也隐约明白这话的含义, 登时涨红了脸, 根本不给他幻想的机会,

    “你的伤根本就不严重, 无需我来照看, 今晚我就搬回朗清轩,再不伺候你。”

    承誉暗叹不妙, 早知如此就不该让她帮忙换药, 好不容易才让她答应共居一室, 他可不想失去这个机会, “万一我的腿又抽筋呢?”

    先前她还会紧张担忧,从晓得他夸大伤势之后,宁疏再也不愿同情他分毫,一派无谓, “那就自个儿坐起来按捏,甭再假装右手不能用, 也别再指望我给你夹菜。”着宁疏就往屋里走去, 承誉紧随其后,退让妥协,

    “不夹菜也成, 但你晚上别走, 以往我每晚都会做噩梦,自从你陪在我身边之后,那些折磨人的噩梦皆退散消失, 我难得能睡个清气觉,你若是一走,只怕我又会被噩梦缠身。”

    因着前车之鉴,宁疏再不信他的辞,“屋里不是燃着迦南香嘛!”

    “香料哪有你安神?”承誉左劝右哄,她都觉着不该再睡一屋,坚持要回朗清轩,无奈的承誉只好退而求其次,

    “那要不这样,你住西边的屋子,当中隔着厅堂,你也自在些,又离我近点儿,我心里多少安稳些。”总之一句话,他就是不愿再让她住朗清轩,隔着那么远一段路,想见面都不方便。

    实则这几日相处过后,她也渐渐习惯了身边有他的日子,只是碍于规矩和女儿家的羞怯,她才想搬回去,但承誉变着法儿的劝她,一迎上他那恳切的目光,她便不自觉的心软,最终答应住在西屋。

    定此事后,梨枝便去收拾床铺,承誉又想起一事,“对了,那会儿在宫里我还听人起,武安公已然上书乾德帝,约摸还有两日的行程便可到达京都,到时我会安排你和你大哥见面。”

    她和承誉的矛盾已然化解,母亲也离开净房,去了琼华宫,料想怡贵太妃不会为难她,大哥也将归来,一切似乎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宁疏觉得黎明越来越近,灰暗的人生仿似要被破云而出的日光照亮!

    只是这黎明前的暗光会持续多久,会否有暴风雨降临,谁也无从知晓。

    他们的日子即使有煎熬,也流淌着温馨,但赵令州的日子却是越来越黯淡,从那日在街头之上,亲眼看着宁疏宁愿选择伤害她的承誉,都不愿选择他之后,赵令州便强迫自己不许再念着她,时不时的叫来宫中乐坊里的女子来奏乐起舞,而他手持金樽,将心事付与酒水中,无人能与他分担,他也不愿与谁倾诉,只能默默咽下这苦涩。

    闵越峰确实是他最好的兄弟,但越峰不重男女之情,不可能理解他的感受,除此之外,他再也没有可以信任之人,唯有闲听歌舞,消遣光阴。

    叶照香听闻宫人汇报此事,生怕这孩子意志消沉,他已有几日没来请安,她只好派人去将儿子请来。

    碍于母命,赵令州不得不去,才到凤仪宫,将将行礼过罢,他母妃也没个好脸色,劈头盖脸便是一顿训斥,

    “身为你父皇唯一的儿子,你理该学着处理政务,为百姓谋福祉,也好博得你父皇的欢心,而今这般饮酒作乐,传到你父皇耳中,岂不叫他失望?”

    赵令州不是没有奋起过,然而得到的只是一个狠厉的耳光,自此以后,他再也不相信付出就有回报这种鬼话,

    “即便儿臣再勤勉又如何?父皇根本看不到我的努力,他的心,永远都是偏的!”

    赵易泽偏心这一点,叶照香无可反驳,她比谁都清楚,“他是不宠我,可你是他的儿子,他待你的感情定然更深刻些。”

    “儿子?呵!”听着这两个字,赵令州只觉异常讽刺,“他若将我当儿子,又为何将我要的女人转赠给旁人?”

    又是为了那个姑娘,叶照香烦不胜烦,“那个文宁疏身份低微,根本配不上我儿,你何必执着于她?”

    母亲不懂他,赵令州懒得与她多解释,“是否配得上,儿臣自有主张,但父皇此举明显偏帮承誉,儿臣就是不服气,有时候我真的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他的儿子!”

    这话时,赵令州的目光紧锁在母亲面上,果见她的瞳孔微缩,似被戳中了什么要害,但也仅仅只是失态了一瞬,叶照香迅速恢复冷静,反嗤他大逆不道,

    “堂堂皇子却出这种糊涂话来,当真让为娘失望!”

    母亲不愿实话便罢,反正他的人已去了吴江,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对此赵令州的内心十分矛盾,既希望他们查出些什么,又害怕那结果是他无法接受的,但若不查,他的心里始终难安,只因父母对他的态度太过异常,直觉告诉他,这当中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儿子一言不发,叶照香难免心虚,随即岔开话头,好言安抚道:“不过一个女人而已,至于跟你父皇记仇?他这么安排定有他的谋算,应是想让那文宁疏去监视承誉的行踪吧!”

    不管皇帝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该出尔反尔,这才是最令赵令州痛心的根源所在,可那是皇帝,皇帝的决策永远都是对的,赵令州根本没有怨怪的资格,更何况母亲永远都是向着皇帝的,她根本不会在意他的感受,

    “母妃不必替父皇解释什么,君臣之间向来无对错,只有命令与服从,母子之间也一样,您可以背着儿臣派人去折辱文姑娘,儿臣却不能有任何异议!”

    此事他一直忍着没提,心里终究是怨着她的,叶照香捏了捏眉心,暗叹这孩子心眼儿太细,“就因为这事儿,你才一直犟着不肯来请安?”

    “儿臣怨不得您,唯有自个儿咽下愤恨。”

    “那件事就算是娘有失分寸,可母子没有隔夜仇,你实不该记恨这么久。娘可以跟你保证,除却正妃之外,其他的侧妃侍妾,你想纳谁都随你的意,娘再不干涉,你满意了吧?”

    他已然失去文宁疏,哪还有闲情再去争取其他的女人?往后余生,身边陪着他的是谁,都不再重要了!

    眼看着儿子一派颓然,默然不语,叶照香想法子讨好道:

    “实话跟你了吧!你父皇已算在你生辰之际公开封你为王,连王府他都为你选好了,这就证明他对你给予厚望呐!总之你不能因此而颓废,还当继续努力,他定会看到你的好。”

    此事赵令州早有耳闻,但对他而言,这算不得什么喜事,“承誉六岁时便被封为太子,我都十六了,却只是个王爷。”

    他眉间的不屑刺痛了叶照香,她又岂会不懂这两者的差别?赵易泽为何不封令州为太子,她心知肚明,却不敢出来,更不敢跟赵易泽闹腾,在儿子面前,她也不能认怂,咬牙切齿,满目鄙夷,

    “永宁帝是被那个狐狸精迷了神智才会不顾众臣的反对,封一个六岁的孩子做太子,现在报应不是来了吗?承誉已被废太子之位,你的地位远比他尊贵,傻孩子,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你只管安心关注朝堂之事,娘会为你挑选适龄的官家女子,争取早日将你的婚事定下,有了娇妻作伴,你也就会忘了她。”

    若然真这么简单,他也不至于如此痛苦,关于文宁疏,他不愿再多提,借口向母亲告辞,一刻也不愿多待。

    回到景颐宫后,当晚赵令州依旧请了乐坊的姑娘来,听闻大皇子喜欢那首吴江的调《寄月光》,这绿裳姑娘便大着胆子唱了这首曲子,

    曲调一响,赵令州的脑海中顿时浮现起幼时那模糊的记忆,残缺至难以拼贴,可它就是烙下了印记,时不时的一闪而过,似魔鬼般,折磨得他不得安宁,

    紧跟着便是文宁疏的容颜,他不禁想起在听月楼初见她时,她唱这首曲子的场景,唯有她的声调才是动他心扉的天籁,旁人唱的完全不是那个味儿。倘若当初不是他多嘴问一句,兴许就不会和文宁疏有任何交集,而今也不至于为她伤怀。

    听着这熟悉的曲调,他的心没能被安抚,反倒勾起很多不愉快记忆,躁怒的赵令州骤然狠摔酒樽,清脆的撞击声震得在场的艺女们心间发颤,那唱曲儿的姑娘也被吓傻了,呆愣在当场,却不知自己哪里唱错了。

    原本斜倚在榻上的赵令州坐起身来,怒视于她的双眸燃着汹汹烈火,“谁让你唱这首曲子的?不许唱,谁都不许唱!”

    众人也不知大皇子为何发脾气,艺女也不敢多问,惶惶不安的跪下请罪求饶。

    他当然晓得她并无过错,是他的心在作祟,始终不肯放过自己,满腔的委屈和怨恨无处发泄,才会找借口训斥旁人,连他都鄙视这样暴躁的自己。饮酒过多以致头疼欲裂,他无力的挥挥手,烦不胜烦,

    “滚!都给我滚!”

    将宫人都挥退后,他一个人自斟自饮,企图把自己灌醉,才能熬过这漫长而蚀骨的黑夜。

    恍惚中,赵令州听到了请安声,“参见殿下。”

    是一把柔和婉转的女声,赵令州不耐抬眸,滑至嗓喉的“滚”字被生生噎住,只因眼前女子的面容好生熟悉,似乎是……文宁疏!

    但见她长眉微蹙,轻步近前来,柔声提醒道:“酒过伤身,殿下千万保重身子。”

    她的关怀令他鼻间微酸,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瞥了她一眼,冷然揶揄,“你不是在承誉身边吗?还来管我作甚?”

    迟疑片刻,她才声回道:“我……放心不下,特地来看看。”

    不得不承认,那一瞬的赵令州心间有一丝感动,但他又痛恨这样的温柔的她,“有什么好瞧的?看我如何买醉,如何放纵自己?宁疏,你既对我无情便无情到底,别再我准备放弃的时候再来关心我!”

    她也不回话,只是皱着眉坚持劝解,“殿下,别喝了好吗?你若是再喝,那我也陪你。”

    着她就自他手中夺过酒杯,犹豫了一瞬,似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似的,仰头一饮而尽。

    她就这般立在塌边,离他那么近,还喝了他的酒,被酒润过的唇似一朵沾着露珠的花瓣,娇艳动人,看得赵令州心念微动,伸出手臂用力一拉,轻易就将人带至塌边,倒在他怀中。

    紧圈着她,嗅着她发间的香气,赵令州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迷醉了,不自觉的将她拥得更紧,生怕她逃离,

    “宁疏,你既敢来,我便不会再放你走!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女人,这不是请求,是命令!不管你是否同意,今晚我都要定了你!”

    着他已翻了个身,迅速将人压制在下方,朝思暮想之人近在眼前,赵令州那深藏心底的爱恋再难克制,鼻梁在她香腮间轻蹭着,然而当她身上散发的香气沁入鼻翼时,赵令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依稀记得文宁疏的发间是淡淡的茉莉香,可此女发间却是桂花香,加之他亲近之际她始终不曾推拒,越发令他生疑!

    几近失魂的赵令州迅速起身,狠掐自己一把,疼痛令人清醒,他趁机定睛细看,才发现眼前的女人只有三分像她,却终究不是她!

    认清事实的那一瞬,盛于他眸间的柔情蜜意瞬时结冰,凝作寒芒,阴声质问,

    “宁疏不可能这般顺从,你究竟是何人?何故假扮她?”

    作者有话要:  加更奉上,从明天开始,应该每天都有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