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心皆付,不可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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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对彼此, 不仅是皮相容颜的吸引, 更是心魂的契合。

    一夜浮沉, 仿置幻梦, 迷蒙睁眼之际, 视线里出现他的容颜,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醒来看到他,是以她不像之前那般惊诧, 闭了闭眸, 算缓一缓再起身。

    然而刚要翻身, 她却觉自个儿浑身酸疼, 像是要散架一般,紧接着下一瞬,她清晰得感觉到自己没穿中衣,长腿相叠, 一阵滑腻,低眸一看, 她惊觉自个儿居然只穿着抹腹, 惟余细长的带子搭在肩膀上,霎时间, 宁疏脑袋嗡鸣, 天旋地转!

    两人似乎不仅仅只是像以往那般躺在一起, 而是……有过剧烈的交缠,难道那隐约的地狱与极乐不是幻境,是事实?

    意识到这一点, 宁疏困意全无,腾的坐起身来!

    动作太迅猛,扯到了覆盖着他的锦被,承誉被惊醒,眯眼瞧她的同时又瞄了一眼窗外,发觉外头一片漆黑,顺手去拉她,

    “天儿还早,再睡会儿。”

    刚触到就被她一把甩开,紧张质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眼前惊慌失措话都发颤的姑娘,不,应该是女人,自昨晚之后,她就真正成了他的女人,一想到昨夜的那些欢爱,承誉的心再次陷入柔软,目光盛着盛情,坐起身来,抬指轻抚她面颊,满足又欢喜,

    “我一直跟人你是我的女人,直至昨晚,这句话才变成事实。”

    事实?看来……真的如她所料的那般,两人真的……难以接受的宁疏一把挥开他的手,鼻翼发酸,

    “为什么会这样?我以为你不会欺负我的!”以往两人也躺在一起过,可他从未有过任何越矩的行为,以致于宁疏的潜意识认为他是安全的,哪曾想一不留神竟然会变成这样!

    这还需要原因吗?“因为我喜欢你,你我两情相悦,昨夜又饮了酒,情之所动,心系彼此,自然而然就发生了。”

    在承誉看来,这是你情我愿之事,他不明白醒来的她怎会突然翻脸,明明昨夜她在他手中明艳绽放,他能感觉到她也是喜欢着他,愿意和他在一起的,为何态度大变呢?

    纵有感情,也得讲究礼法啊!“即便是两情相悦,你我也只是私定终身,并未成亲,怎么可以这样?”

    方才那一瞬,承誉心下无比紧张,他还以为宁疏没那么喜欢他,所以才不愿把自己给他,直至她出心声,他才松了口气,原来她不是讨厌他这个人,只是忌讳规矩,遂好言劝道:

    “成亲是迟早的事,宁疏,我不是三心二意随意耍弄女人之人,你且放心,等孝期一过,我便为你举行一场盛大的婚仪。”

    “可是在没成亲之前不该这样!”宁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的感受,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怨谁,毕竟她也曾躺在他帐中睡着,大约这样的行为给了他错觉,让他觉得她就是个随便的姑娘吧?

    不,今后的她再也不是姑娘了,纵然占有她的是她心仪之人,可她还是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且还没资格怨怪什么,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对他的态度一直不够强硬,才会让他得寸进尺!

    “宁疏,原本我很尊重你,但昨晚实在情难自禁,才会要了你,既然发生了就得去面对,其实我们没必要太在意世俗,只要我们心系彼此就足够,你别难过,也别害怕,今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补偿你。”

    他想将人拥入怀中好好安抚,她却再次推开他,警惕的与他保持距离,甚至都不愿去看他,无助的她将头深埋,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你别了,我心里很乱,请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宁疏……”承誉还想再劝,就听到她哽咽的声音,“我现在很难受,我不想话,求你出去好不好!”

    女人的心思总是脆弱的,一时难以接受也正常,承誉理解她,也就没再留下扰,

    “好,我先走,那你别哭,躺下再睡会儿,我去隔壁屋里,有事你叫我。”

    当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时,屋子里归于静寂,寂到让她感到无比压抑,这一切与她预想的太不一样,她甚至都不晓得该如何去面对。

    即便她家落魄了,她还是不愿随随便便就将自己交付出去,承誉有承诺过会和她在一起,那也得等两年之后,两人真的在一起时,她才敢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给他,如今她什么都不算,就这样成了他的女人,她只觉这心里空落落的,没有一丝安全感。

    两年的时日太漫长,足以发生许多变故,倘若在这当中,他厌倦了她,或是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他又抛弃了她,那她又该如何是好?

    未知的一切都难以想象,一种无力的崩溃感如洪水般汹涌而来,快要将她冲垮!宁疏不知自己该怎么办,也不愿跟人话,整整一日都躺在房中发呆。

    眼看着她伤心难过,承誉更觉煎熬,早膳她没用,午膳时分丫鬟来唤,她也不肯出来,还将房门紧闭,他根本进不去,无奈的他只好破窗而入。

    受到惊吓的宁疏一看是他,拉来被子直往帐中躲,“你来作甚?我不想见你!”

    他的潜意识里一直认为她钟情于他,愿意托付于他。若早知她这般介意,承誉就该压抑自己,不该做出这糊涂事,

    “宁疏,你要怪我我骂我都可以,但你千万别这样锁着自己不话,压抑的情绪若是不发泄出来,会将人闷坏!”

    纵然她再难接受再悔恨,也不会糊涂到将责任都推给他,闭了闭眼,宁疏紧攥着薄被,哽咽的声音里满是疲惫,

    “这事儿不怪你,怪我自己要饮酒,我没有阻止你,是我自己没有守好自己,怨不得旁人。”

    她现在的颓然态度着实刺痛他的自尊,一步步来到帐边,承誉缓缓坐下,他恨自己的冲动,但又不明白宁疏的反应为何这么剧烈,昨夜还在掏心掏肺,转眼就如此冷漠,这样的反差他实在难以接受,

    “宁疏,我们原本就心属彼此,我要了你也是因为我爱你,是我没有把控好,算我趁人之危,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没有一分一毫的虚假,你把自己给我就那么难过?难道我不值得你托付吗?”

    不是不值得,她早已认定了他,但她对自己没有信心,“我没有了家世,只剩下这唯一洁净的身子,我想把最珍贵的东西留在最特殊的时刻送给你,可现在,一切都乱了,最珍贵的也失去了,我感觉自己一无所有!我对你而言还有什么价值?”

    她在怕什么?承誉有一瞬的迷茫,“一定要有价值,才会去爱一个人?宁疏,在你眼里,我就是那般肤浅的男人?”

    面对反问,她已经不敢去深思,对什么都持怀疑态度,“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男人一旦得到了就不会珍惜了对不对?你的孝期还有两年多,兴许你腻了之后就会厌倦,是我自己疏忽,没保护好自己,我不会怪你,不会逼你娶我的!”

    至此,他才算明白,她的顾虑究竟是什么,听到她的心声后,他忽然就笑了,既生气又无奈,

    “宁疏,你这样看待我真的是低估了我,咱们相处那么久,我是怎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别再问她了,她什么都不敢去想,仿佛行至末路,回头无岸,紧捂着自己的耳朵,她埋着头选择逃避,惶恐又胆怯,

    “不清楚,我什么都不清楚!我不知道,我很害怕!”

    不得不承认,他真的被她气到了,“宁疏,如果你认为我是为了得到你才跟你些甜言蜜语,那你也是在肆意践踏我的真心!我承誉不屑去哄骗女人,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我懒得假话!既然跟你表明过心意,就代表我是认真的,是否得到你的身子都不妨碍我对你的感情,因为对我而言,最珍贵的不是你的身,而是你这个人!”

    双手捧起她的脸,看着她那哭红的双眼,惧怕无助的神色,承誉一阵心疼,但还是想把最深切的心声都掏付于她,只盼着她能明白他的心意,不再胆怯,

    “是你的出现在我的黑暗世界里点燃了一丝光明,我拥有着你所认为的最珍贵的东西,不可能拥有了之后我便会轻视你,因为在我心里,你最珍贵,唯有你一直在我身边,我才会觉得满足,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倘若到现在你都还在怀疑我,那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些什么,有些东西需要用心去感知,我对你如何,你难道真的感知不到吗?”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与他了这么多,她不可能无动于衷,事已至此,她若继续与他闹别扭似乎也不过去,毕竟她心里还是有他的,昨夜也并不是强迫,纵有酒意作祟,但她深知自己的内心深处还是接受他的,否则必会拼命反抗!虽有违规矩礼仪,可都已经这样了,除了接受,似乎别无选择。

    深呼一口气,宁疏抹了把眼泪,感觉心很累,实不愿再与他闹腾,“承誉,我相信你,如今我将身心都交给你,倘若,倘若有朝一日你负了我,那我……我会消失在你面前,绝不多作纠缠。”

    将来的路很难,她已做好最坏的算,也就不再恐慌。

    难为她能想开,不再折磨自己,承誉心下大慰,疼惜的将她拥入怀中,擦去她的泪痕,抚着她的长发,轻拍着安慰道: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既要了你,当然要好好待你,你这么好的姑娘,我怎么忍心伤害呢?相信我,此生绝不负你!”

    怀疑只会令两个人都痛苦,唯有信任彼此,心怀希望才能活得自在开心些。

    接下来的日子尚算风平浪静,卫观云深思了许久,终是决定兑现父亲的承诺,答应在背后默默支持承誉。宁疏每个月都会找闵霏霜,请她带她去一趟凉风苑,与她弟弟见面,闲来无事就去找乔锦彤和书情话,她和承誉再无争执,只有甜蜜的斗嘴,这日子倒也过得惬意自在。

    赵令州被乾德帝封为端王,在宫外赐府邸一座,他派去吴江的人拿着他自佩戴的坠子,查找许久,却是一无所获,赵令州总觉得有蹊跷,却又实在找不到证据,只能安慰自己,可能是他太多疑,也许他的身世没有问题,也许他父皇真的只是因为怡贵太妃才会对承誉偏心罢了!

    宁月一直留在景颐宫,只可惜赵令州从不肯多看她一眼,还将她指派到偏殿做活儿,不让她在跟前伺候,他实不愿看到那张与宁疏相似的脸容。

    怡贵太妃的身子骨越来越差,来给她诊治的太医不大上心,她也不愿再去请别的太医,就这么随便喝些药调理着,她也不晓得自己还能撑多久。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对“活着”也就没有太大的渴望,唯一支撑她苟活着的,就是承誉,但若老天要带她走,那她也遵从天意,实不愿再折腾太医。

    转眼间中秋将至,安南王带着其女芝昀公主以及数箱珍宝和安南国的奇珍异兽前来大顺朝,觐见乾德帝,为的就是给这宝贝女儿择一个好夫婿。

    乾德帝早有意让令州迎娶芝昀公主,是以宴席之上特地将两人的座位安排的临近,还向安南王介绍着他的长子。

    安南王对这位端王倒是颇为满意,然而他的女儿却在宴席当中东张西望,还当众询问,

    “太子殿下呢?”

    此言一出,众臣面面相觑,丞相只好在旁圆场,“新帝登基,尚未来得及册立太子,大皇子如今被封为端王,乃是皇上的独子。”

    被问及此事,赵令州颜面尽失,但也不好什么,默默饮了口酒,以掩饰内心的不满。

    岂料这公主并不罢休,再次追问,“我的是承誉,承誉在那儿?几年前我曾随父王来此,见过太子承誉,我跟他是好朋友,今日这种重要的场合,怎的不见他到场呢?”

    这姑娘当众问及敏感之事,却不知是真的不通世故,还是故意给他这个新帝难堪,赵易泽面上淡淡,眸底已是沁着寒霜,

    “承誉乃是逆贼之子,已被废除太子之位,现今只是安王而已,怎么?安南王没将这些事告知公主?”

    眼瞧着乾德帝面露不愈,安南王即刻起身,将右手放于胸前,深表歉意,“女无知,不了解各国朝局,出言冒犯,还请陛下恕罪。”

    纵使心底不快,赵易泽也不能与一个丫头计较,面上依旧保持淡笑,“无妨,公主天真烂漫,言辞无忌,朕又岂会与她一般见识?承誉正在陪他母妃,朕这就命人请他过来与公主相聚。”

    芝昀闻言,起身相谢,满怀期待。

    太监即刻去往琼华宫请人。

    今日宴请安南王,承誉亦被邀请,可他并不愿面对安南王,当初若非他带着赵易泽混入皇宫,赵易泽又怎会有机会杀他父皇?这安南王乃是帮凶,亦属仇人,是以他不愿相见,之所以答应入宫,正是想借此机会来见见他母妃。

    眼看着母妃的身子越来越弱,精神不济,面色苍白,承誉心疼不已,算再唤太医来诊,却被他母妃拦住,

    “我儿不必再折腾,娘这是心病,太医也束手无策。”

    这琼华宫与冷宫无疑,他又不能时常陪伴母亲,偶尔才能过来一回,母亲时常笑脸相迎,不愿让他担忧,这些承誉都清楚,也很希望她能放下伪装,与他心里话,缓解内心的压抑,

    “母妃有何忧虑?跟儿臣,儿臣为您分忧。”

    她的忧虑岂是一句话能得清的?前尘往事恩怨难断,活着的每一日对她而言都是良心的谴责,她不愿多提,只道没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一直在喝药,会好好保重自个儿,对了,你和宁疏如何?你俩没再闹矛盾吧?”

    “好着呢!”提起宁疏,承誉的眸间满是柔情,“下个月是母妃你的生辰,儿臣想着到时候带她一道入宫,来给母妃贺寿,但她有些担忧,生怕母妃不喜热闹,搅了您,特地让我问问您的意思。”

    她是不喜热闹,但也仅仅是对外人,承誉都算娶她了,那就是一家人,怡贵太妃自然会热情相待,

    “我当然乐意,以往也曾见过她,但没怎么过话,如今她都要做我的儿媳了,我自是得见一面,正好也能让她们母女团聚。”

    母子俩正商议着,外头突然来人,是请他去赴宫宴,承誉本不愿去,怡贵太妃好歹才将他劝服,

    “不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切记不可当众给乾德帝难堪,听娘的话,别把自己置身险境。”

    无奈的承誉只好听从母亲的忠告,起身拜别,去往常春园。

    到地儿后,承誉压下心中的悲愤,恭敬地拜见乾德帝与安南王,而后到一旁落座,那芝昀公主一瞧见他便亲热地与他招呼,

    “承誉哥哥,你可还记得我?”

    承誉诧异侧眸,就见一位戴着颜色各异串珠帽饰的姑娘正眨巴着眸子,笑吟吟的望向他,思量片刻,承誉只觉面熟,但一时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迎上他那诧异的神情,芝昀顿觉难过,“你该不会不记得我了吧?我是芝昀啊!安南的公主,我们以前见过的,你还救过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