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誉被逼婚
经她一提醒, 承誉这才想起, 似乎真有那么一茬儿, 好似是他十三岁那年, 安南王来访, 带着一位公主, 那公主比男孩儿还调皮捣蛋,性子野得很, 还要与他比试武功。
承誉看不惯她如此嚣张, 想给她个教训, 便答应与她比试, 其他人看她是公主都让着她,承誉可不会相让,将她得措手不及,立在边缘的她没防备, 一个趔趄向后倒去,险些从高台上摔下去, 幸得承誉及时相救, 将她揽住,她倒是没受什么伤, 承誉却是撞到手臂, 伤得严重。
自此后, 那公主便将他视作救命恩人,在他面前总是细声细语,不再凶悍。
实则那时承誉肯救她纯粹是因为顾忌两国邦交, 想着她若出事,不管谁对谁错,安南王必会借机寻衅,这才拼命相救,并无其他。
可芝昀不这么认为,她还想着承誉是喜欢她才会那么紧张,这么多年过去了,此次再来大顺,她仍旧对他念念不忘,笑得极其温婉。
承誉却只是礼貌一笑,并未理会。
芝昀并不当回事,想着他本就冷漠,现下又有那么多宾客在场,他不理她倒也正常。
这一切都被乾德帝尽收眼底,略一思量,他忽然想出了一个好法子,来验证永宁帝留给他的谜团。
宴席将要结束之际,乾德帝当众表示,当初安南王助他一臂之力,为表感激,愿与安南联姻,替长子赵令州求娶芝昀公主为王妃。
安南王尚未来得及表态,那芝昀公主已然站起身来,大胆表态,“多谢陛下好意,只可惜我已有心上人,不愿嫁给旁人。”
心知肚明的安南王装腔作势的站起身训斥道:“芝昀,不得无礼!”
“哦?”乾德帝并不在意,朗笑道:“公主当真是性子飒爽,无妨,你且,你的心上人是谁,难不成比朕的皇子还出众?”
“那当然!在我心里他是最好的!”话间,芝昀的目光缓缓移向承誉,承誉正在吃酒,并未注意到她的视线。
几年过去,他越发英挺,俊美的侧颜让她移不开眼,尤其是他饮酒时喉结上下滚动的模样,越发令她脸红心跳,暗暗想着这个男人必须属于她,遂鼓起勇气当众道:
“我的心上人他叫承誉。”
“……”刚饮下一口闷酒的承誉险些被呛,紧捏着杯子难以置信的望向她,一个姑娘怎么敢出这样的话?安南国的民风竟如此开放?
众臣面面相觑,议论纷纷,最难堪的当属赵令州,虽他对这位公主并无好感,甚至不希望这婚事能成,但父皇正在为他议亲,这公主居然当众喜欢承誉,岂不是公然他的脸?
不管是父皇,还是文宁疏,亦或是在外族公主面前,他永远都比不上承誉,永远都要输给他吗?
紧拧眉头的赵令州将手收于袖中,暗自攥拳,为当众掉面而愤怒,但转念一想,若是承誉真的娶了芝昀公主,未尝不是好事一桩!
“皇上!”承誉起身想表态,却被乾德帝摆手制止,已然出现分歧,此事不好当众再议,乾德帝只道今日有些乏了,先行回宫,改日再议婚事。
出宫的路上,承誉少有的生出不安,安南公主当众驳乾德帝的颜面,他不应该恼羞成怒吗?为何反应如此平淡?容后再议,还有什么可议的?
安南王要与大顺联姻,必会选个有实力的皇子才对,他一个被废弃的太子,闲散王爷,于情于理,安南王都不会选他,赵令州才是最适合之人,料想乾德帝也该晓得孰轻孰重,不会乱来。
如此想着,他才稍稍安慰。
回到明心院后,他一直没怎么话,宁疏看他神情恍惚,便问他这是怎么了,“可是皇上又在为难你?”
不过是公主的一句戏言,并未下定论,承誉也就没将此事告知宁疏,以免她忧虑,借口是他母妃身子不适,他才心神不宁。
宁疏也没怀疑什么,好言安慰了几句,侍奉他入帐歇息。
本以为只是一段插曲,哪料次日他又被乾德帝宣召入宫。去的路上他隐约生出不祥之感,直至到得正明殿,听闻皇上算让他娶芝昀公主,承誉才知自个儿是真的摊上事儿了!
“皇上不是算让端王迎娶公主吗?怎就突然变了卦?”
“昨晚你也听见了,那公主钟意之人是你,朕今日又召见安南王,与他商议,摆明局势,孰料安南王竟道他不在乎哪个王爷更有权势,这女儿也算是他老来得女,最疼爱的女儿,他自当尊重女儿的心意,公主执意要嫁给你,安南王并无异议,朕曾答应许他在大顺挑选女婿,如今他点名要你,朕也不能食言。”
可即便是皇帝的意思,承誉也拒绝得干脆,“启禀皇上,您也知道臣与宁疏姑娘两情相悦,我们早已私定终身,臣绝不会再娶其他女子。”
乾德帝无谓一笑,“朕也没让你抛弃文姑娘,你既喜欢,尽管留着便是,料想公主不会在意这点儿事,待你娶公主为正妃之后,日后再寻个时机纳文姑娘为妾室也是一样的,并不妨碍什么。”
赵易泽凭什么对他的婚事指手画脚?承誉懒得听他谋划,再次婉拒,“皇上大约有所误解,臣对宁疏一片赤诚,誓要娶她为妻,断不会委屈她让她做妾。”
还真是个重情义之人呐!赵易泽心下冷哼,又拿国家大义来事儿,“如今局势摆在这儿,总不能为一个女人就得罪安南王,唯有这般决定,才能使安南与大顺和平共处。”
想起母亲的忠告,承誉才勉强压下躁怒,找了个借口,“臣要为父皇守孝,两年之内不可成亲,还请皇上见谅。”
不管他找什么理由,赵易泽都有破解的法子,“若有长辈做主,亦可办婚仪,朕金口玉言,准你成亲,谁也不敢乱嚼舌根。”
“可臣心中有愧,对不起父皇,实不愿在此时成婚!”
一再推脱的态度彻底消磨了赵易泽的耐性,懒得与他废话,赵易泽立时起身,绕过桌案来到他面前,一双眼闪着冷厉的寒光,帝王的威仪不允许任何人挑战,
“朕是君主,大过父母!朕可以就可以,你只有答应的份儿,没有拒绝的资格!”
迎上赵易泽那不容置疑的目光,承誉毫不畏惧,大胆反问,“若臣不应呢?”
“那就提头来见朕!只有你死了,朕才能与安南王交代!”
不从就要命?赵易泽真的要选择如此极端的方式来逼他吗?还给他三日考虑,谩是三日,即便是一百日,他也不可能就此妥协!
话不投机,承誉不再多言,也不向他告辞,冷然甩袖离去。心里不自在的他算去找芝昀,想劝她放弃这个念头,直白的告诉她,他已有心仪之人,不愿娶她。
然而这芝昀与大顺女子不同,并未因此而羞恼,反倒一脸无谓的笑笑,“没关系啊!反正我父王也有许多妃子,男人有妻妾稀松平常,只要我是正室就好。”
“可我并不喜欢你,几年前救你不过是顺手而已,我早就忘了你这个人,你何必执着于心中的一个幻念?我不愿娶你,你坚持要嫁不觉得……不觉得难堪吗?”承誉本不想对一个姑娘狠话,奈何她太不通情理,他惟有严辞击。
出乎他意料的是,话都狠到这个地步,她仍旧不肯放弃,“我们安南的女子才不会因为颜面就放弃自己想要的,只要遇见心仪之人,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去争取。我可是公主哎!那么多喜欢我的人排着队等着娶我我都不肯嫁,独独对你念念不忘,足以证明我对你的感情有多深!”
公主有什么了不起?她真的以为他会因为她的身份而高看她一眼?这样的想法真是可笑又可悲!
“所谓深情,感动的只是你自己!于我而言,这婚约不过是束缚!”
“你……”接连被击,芝昀难免愤然,可一想到自己惦念了他那么多年,她就奉劝自己千万不可轻易放弃,她这辈子,还没有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
如此想着,她反倒平静下来,静静的望着他,目光真诚,“那是咱们相处的时日不久,你不了解我才没有喜欢我,待我们成亲之后,你便会发现我的好,总之我嫁定了你!你休想摆脱我!”
承誉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就是没脸没皮,浑不知羞耻二字怎么写!气极的他再不愿与她耗着,
“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娶你,你别再异想天开!”甩下一句狠话,承誉紧咬牙关,愤然踏出殿门!
望着他恼羞成怒的背影,芝昀倔强的仰着脸,誓要赌到底,看看究竟是谁脾气硬!
早上看他走得那么急,归来后他又是一言不发,午膳一直喝闷酒,承誉这样的状态令宁疏很是担忧,但他不肯明言,她也没再多问,由着他饮酒之后午歇一会儿,兴许睡一会儿他能放松些呢?
宁疏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该如何劝他,这样的气氛令她很压抑,思量一夜,她决定带他出去走走。
次日天明,有些阴沉,不算太热,宁疏主动跟他想去街市上逛一逛,再挑些新布料,早些为之仪准备棉衣,问他可有空相伴。
难得她开口,他当然不会拒绝,换了身衣裳后,承誉准备陪她出门,偏巧有下人来报,是奕王来访。
承誉已然猜出奕王来此的目的,借口拒绝,“本王有事要出府,无暇接见,请他回去!”
话音刚落,院中已响起一道浑厚的声音,“侄儿忙着陪佳人,竟连我这位皇叔都不愿见。”
不等通报就硬闯,他这皇叔眼中根本就没有礼节可言,然而承誉不能当众给奕王难堪,只能发落下属,冷声揶揄,
“看来这安王府的大门形同虚设,竟可任人随意出入!”
侍卫赶忙拱手请罪,“王爷恕罪,卑职……卑职不敢拦奕王殿下。”
看出侄儿有意见,奕王直接忽视,转头对文宁疏道:“本王有要事跟誉儿相商,姑娘可否暂避?”
她一个女人,也不好耽误他们谈事,宁疏遂对承誉道:“王爷尽管去招呼奕王,我一个人可以去街市,让昙陪着我就好。”
道罢,宁疏乖巧离开,出府的路上,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联想承誉这两日的魂不守舍,再加上奕王亲自来找他,她总觉得朝堂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忧心忡忡的她没去选布料,而是命车夫拐弯去往芳林苑,向书情探,看她是否听武安侯提过什么。
书情只道卫观云已有两日没来,等他过来时会帮她探一番。
此时的安王府内,叔侄二人为了那桩婚事起了争执,奕王实在不明白他在执拗什么,
“赵易泽都发话了,你不答应婚事就要你的命,你还在犹豫什么?你要是死了,如何给你父皇报仇?”
仇当然要报,但做人的原则不能丢,“即便我要报仇,也不会屈服于一桩我不想要的婚事。”
可在奕王看来,皇室的婚事本就只是一桩交易,无关感情,更不该任性,趋利避害,无可厚非,
“那公主的性子是刁蛮了些,可她好歹也是安南王的女儿,你若是娶了她,正好可以拉拢安南王,壮大你的势力,百利而无一害啊!”
一提及安南王,承誉便双目泛红,难掩仇恨,“若非安南王相助,赵易泽根本没有入宫的机会,他们狼狈为奸,休要妄想让我叫一声岳丈!”
在杀父之仇面前,这些事都不足挂齿,奕王反倒觉得这是上天在助承誉,
“成大事者不拘节,你想报仇,首先就得保命,安南公主喜欢你,你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让她煽动安南王,若有安南王相助,你如虎添翼!待你杀了赵易泽,登上皇位,到时候想怎么对付安南王还不是在你一念之间?”
承誉对芝昀,既不喜欢,也不屑利用,“我是要报仇,但我也有自己的原则,只会凭自己的手腕谋取,绝不会利用女人,更不会对不起宁疏!”
命都受到威胁了,他居然还在讲道义?“你这是迂腐之见,有近路不抄,偏要逆皇上之意,后果是什么你没想过吗?若然赵易泽真要你的命,你父皇的仇又该由谁来报?便是你到了黄泉也无颜面见你父皇!
为了一个文宁疏,你连报仇的机会都放弃,甚至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这样感情用事之人不配做我的侄子,你父皇在天之灵难以安息瞑目,你母亲又当如何自处?”
提起父母,承誉只觉愧疚,哑口无言,奕王深呼一口气,肺都快要被他气炸,强压下恨铁不成钢的失望,最后一次提醒,
“该的我都与你了,你自己考虑清楚,好自为之!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无法挽回的错事!”
宁疏归来之际,奕王正好离开,远远看着奕王怒气冲冲的上马车,宁疏不愿再胡乱参测,鼓起勇气上前询问,
“奕王殿下,冒昧扰,您可否告知民女,宫中究竟出了什么事?承誉他为何闷闷不乐?”
看她黛眉深蹙的模样,奕王灵光一闪,故意问她,“你想为他排忧解难?”
点了点头,宁疏回道:“当然想,这几日他总是闷不吭声,我问什么他都不肯,我真的很担心他,还请王爷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