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誉放弃宁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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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真相的宁疏愣怔许久, 直至奕王的马车离去, 她仍旧呆在原地。直至一声呼唤响起, 她才回过神来,

    “宁疏?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料子可选好了?”

    点了点头, 又摇了摇头, 她有一瞬的恍惚,“没呢!挑花了眼, 改日再吧!”

    此时安王府的马车已在门口相候, 承誉只道要出去一趟, 让她先回去歇着, 不必等他。

    她明明有很多话想跟他,他就这般匆匆离去,不给她表明的机会。

    浑浑噩噩的回到府中,宁疏心乱难理, 回想着奕王的话,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和承誉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 她怎么舍得轻易放弃?可承誉若是执意不肯娶安南公主, 便会有性命之虞,如此一来他就无法报仇, 愧对他的父皇, 那她岂不是成了祸害?

    究竟该如何抉择, 这是个难题,难道此事就真的没有一丝转机吗?她多想与承誉把话摊开来,两人一起想办法, 可他晌午并未归来,晚上也没回,直等到亥时,仍未见到他的身影,困乏的宁疏实在撑不住,先行入眠。

    夜半才归来的承誉看着她那熟睡的容颜,忍不住轻抚她的面颊,指尖滑过的每一寸都满是爱怜。抚过她的眉眼时,那一瞬间,他忽然好怕失去她,怕以后再也没机会与她在一起,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

    然而现实如此残酷,被逼至绝路的他必须抉择,情与义,必须放弃一样。他该怎么办?出去这一整日,他已然安排好一切,而今就等着跟她摊牌,可她浑然不觉,仍枕着他的誓言入梦,手腕上还戴着他送的定情信物,兴许还在幻想着两人的美好将来,他若是突然跟她出他的选择,她怕是难以接受吧?

    深陷矛盾中的承誉始终没勇气将她唤醒,偏她似是有感应一般,迷糊的睁开眸子,握住了他的手,

    “承誉,你可回来了,我等了你一整天!”

    承誉勉笑着望向她,轻声解释道:“今日有些事得解决,让你久等了。”

    坐起身来的宁疏凝了他好一会儿,莹亮的眸子闪着泪光,心间发堵的她主动歪在他怀中,紧紧的搂住他。

    难得见她这般主动,承誉尚未来得及惊诧,就听她嘤声道:“我想你了,很想你!才刚我还梦见了你。”

    她今日是怎么了?居然想他?以往他怎么诱哄她都不肯,今儿个如此反常,倒令他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敛下悲情,承誉将她扶起,凝视片刻,他终是忍不住俯首啄住她的唇,紧拥着深吻,热烈得令她招架不住,藏着心事的宁疏忍不住轻轻挣开,望着他郑重道:

    “承誉,我有话跟你。”

    她想她什么都知道了,可他却道:“我也有话跟你,不过要等会儿,现在我只想要你,很想!”

    很多话他都不知该如何表达,唯有用这种方式让她感知,而她情意缱绻,心念已动,自是无法拒绝他的热情,只得将那些话暂时咽下,专心的感受着他热切的爱意。

    当晚承誉一直紧拥着她,仿佛稍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般,将自己深嵌在她当中,承誉一遍遍的柔声唤着她的名字,似要将所有的情意尽数倾注在此刻的缠爱中,那声音如此悦耳,竟听得她泪流满面,她忽然有些害怕,怕他今晚唤得太多,以后就再也听不到了。

    那一晚,他不知疲倦,足足要了她三回,累得宁疏筋疲力尽,待清洗过罢,她想与他些什么,却被他再次拦阻,“有事明日再,夜深了,折腾这么久,你也该困了,歇着吧!”

    道罢他在她额前印下一吻,而后拥着她入眠。

    结局已定,没有其他选择,他只希望今晚这苦短的良宵还能属于他们,其他的一切烦忧都等明日再面对。

    宁疏似是有感应一般,顺应他的意思,默默躺着,不再提及伤感之事。

    困顿的宁疏被他这么一折腾,竟睡得无比香甜,看着她窝在他怀中的可人模样,承誉多希望这一夜能永远的持续下去,不要天亮,不想分离。

    拥着她陷入沉思的承誉几乎一夜没合眼,心中有事的宁疏也醒得很早,承誉忽然提议要带她去阁楼上看日出。

    来两人在一起那么久,都不曾一道看过日出,他想弥补这个遗憾,至少往后她回想起他,还有这一段美好值得回忆。

    夏日的清凉意四袭,好在承誉细心,提前给她披了薄袍,此时东方的天际只有一条线,连着天与地,晕染出一道橘色的光晕,日头尚未腾空,已发出柔亮的辉光,折出半圆的形状。

    如此美景,当与心爱之人一同观赏,此刻她钟情之人就在身边,可她却在犹豫着要不要分开。

    奕王已经将皇上和承誉的矛盾与她知晓,在奕王看来,文宁疏就是导致承誉做出错误决定的罪魁祸首,只有她离开,他才能变回那个理智果决的承誉,与公主成婚,保住性命,再谋其他。

    她深爱着他,这毋庸置疑,她想与他共度余生,这渴望十分热切,但若两人在一起会让他的命受到威胁,那她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应该继续坚持。

    想了一日一夜,她才终于狠下心来,决定与他摊牌,算离开他,放他一条生路。

    巧合的是,两人同时开口唤着对方的名字,然而这一次,承誉没有礼让,也没有再推诿,时日不多,容不得他再犹豫。

    “我先吧!”他笑笑的看着她,仿佛接下来要的只是一件稀松平常之事。

    宁疏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微笑着点头,“好。”

    没勇气面对的承誉移开了眸光,压制住喉间的哽咽,故作平静的将局面摆给她。

    因着她早已知晓,是以并无任何惊讶,只是默默的听他诉着。

    到后来,他深吸一口气,“犹豫再三,我终是做出了决定。”

    她还想劝他不要再与皇帝僵持,答应这桩婚事,可他已然做出了决定,宁疏没抢话,继续聆听着,想知道他究竟是如何抉择的。

    承誉望了望天,旭日半出,这场景柔美却又蕴含着无穷力量,他很想抓住这一刻,奈何光阴如流沙,握不住,便只能放手,

    “你也知道,我想为父皇报仇,活着才有希望,若然此刻就死,我无颜面见父皇。所以……我算娶她,但你放心,我还是会留你在身边,你可以做我的侧妃,我的心里依旧只有你,她只是个摆设。”

    这就是他所谓的决定,娶公主,让她做妾?宁疏难以置信的缓缓侧眸望着他,实在不敢相信这样的话竟是从承誉口中出来的!

    她是怎样的性子,难道他不清楚吗?她没想赖着他,已然决定成全他,她宁愿听到他我们分开吧!也不愿听他,让她做妾的话,这对她而言无疑是一种侮辱!

    他当然知道,出这番话后,宁疏会是什么反应,肯定对他失望透顶,恨之入骨吧?可他不能心软,只能装作看不懂她眼中的震惊和悲愤,继续道着,

    “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宁疏,你会理解我的吧?”

    理解?他怎么还有脸问出这样的话?昨夜还与她柔情缱绻的男人今日居然要求她理解他,要她留下做妾室,这真的是承誉吗?承誉会出这样寒她心的话吗?

    这一刻,她对他没有理解,只有失望,兴许不该怪他,该怪她自己,始终高估了两人的感情,也许他真的喜欢过她,但在他的信念面前,其他的一切都可以舍弃!

    她本就决定成全他,可为何听到他的这番话,她的心竟如此疼痛,仿佛在一寸寸的撕裂,似被水淹,又似火烧一般!一瞬冰窟,一瞬火山,煎熬得她难以承受,整个心快要炸裂!

    可他竟似没事人一般,还在她身畔轻唤着,“宁疏?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无法接受,但我实在没有别的法子,我也想过抗争到底,但我身上背负得实在太多,我不能那么自私,只顾自己享乐,放弃报仇。”

    不能对父亲自私,所以就对她残忍吗?那她的存在有什么意义?这份感情就是用来牺牲的吗?

    若果真如此,那又何必让她感受到爱,何必让她将身心皆交付?她把一切都给了他,到头来竟只得到这样一个结果?一个“妾”字,彻底寒了她的心,抹杀了她对他所有的眷恋!

    她将身心皆交付于他,即便无奈分开,她也无怨无悔,可万万没想到,最后的最后,她得到的仅仅只是羞辱!

    最令她痛心的是,两人相处了那么久,他居然还不了解她的为人,居然还想着齐人之福!出这话时,他是否考虑过她的感受?

    她怎么可能留下来看着他迎娶旁人,再默默的等着他来宠爱?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如此大度!

    因为深爱,所以只肯独享,但这所有的愤怒和悲痛,她都不算告诉他,没必要控诉什么,他都决定了啊!

    既然他是这样薄情寡义的男人,那她还有必要伤心吗?为他难过都是一种耻辱!

    心在滴血的她,努力的将唇角扯出一抹笑来,“听到了,我……理解你,就按你的做吧!这是你的宿命,你没得推脱。”

    她越是平静,心底越是在澎湃着惊涛骇浪吧?承誉又怎会不了解,她如此要强的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变故,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明知她心如火煎,他还得装作懵然无知的问一句,

    “那你……会不会怪我?”

    会吗?她只觉心好累,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连恨都懒得,兀自笑笑,她抑制着心底不断上涌的苦涩,云淡风轻的道了句,

    “没必要。”

    过往的恩爱,对比如今,越显讽刺,然而那终究只是过往,人生终是会有变故,已经变了的心,无谓再去留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她借口道:“日出很美,只是有些冷,我先回去了,你慢慢看。”

    这个道别,再寻常不过,平静得仿佛没有发生任何事,仿佛晌午还能见到她,两人还能一起用午膳一般。

    可承誉心底很清楚,她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经此一事,她不可能再留下!

    这一眼,兴许就是永别了吧?他多想还像从前那般耍赖皮,上前拉住她,恳请她留下,可他深知自己不能这么做,眼前的情况不容乐观,放她走才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一旦心软,便前功尽弃。

    明明日出的光那么柔和,他的双眼却刺痛难当,旭阳承载着无限希望,前方即时光明,而他却选择回头,往回走,重回黑暗,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