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七点钟,马烁赶到大兴机场。五分钟后焦闯也到了。约好的八点,但两人不约而同早到了。
“睡不着。”焦闯了个哈欠,“上飞机再补觉吧。”
马烁去买了两杯咖啡,回来后,发现焦闯已经躺到长椅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笔记本。
马烁轻轻拿起笔记本,不得不焦闯的字很好。马烁翻了翻他的笔记,昨天夜里写了密密麻麻十几页。看起来他在奋力追赶自己,既然如此,就不窥探他的成果了。马烁合上本子,轻轻放回到焦闯手上。
马烁给武桐发了个信息,告诉她自己和焦闯已经到机场了。武桐立刻给他回了信息,让他们注意安全。
马烁本来想问武桐是不是也熬夜了一宿,但发送前又删除了。落地窗外,巨大的客机在光中白得耀眼,阳光洒进候机大厅。
又是美丽的一天。
赵发来信息,徐炳辉和余诗诗驾驶保姆车驶离康养中心,正朝着大兴国际机场而来。
他们不会要逃跑吧。他们真的逃跑才好呢。马烁欣赏着外面滑行的飞机,喝了口咖啡,远没有武桐买的咖啡豆好喝。
12点整,航班提前到达了张掖市的甘州机场。天空阴沉沉的,乌云伸向天边。
跑道上停着两辆警车,一辆丰田霸道和一辆帕萨特。客舱里的乘客好奇地相互观望,都以为今天的航班坐着什么“大人物”。
“那是接咱们的?”刚睡醒的焦闯通过舷窗看到了闪烁的警灯,迷迷糊糊地问道。
“领导没,难道是惊喜?”马烁一边一边启动手机。
“各位旅客请稍等。”空乘道,“请马先生和焦先生两位旅客,拿好您的个人物品到舱门处。”
两人在众人的目光中来到舱门处,空乘开舱门,一股冷空气扑了进来。站在前面的焦闯眯起眼睛看着外面,然后戴上帽子。
“两位请慢走。”空乘露出职业的微笑,“再见!”
焦闯扶了扶帽檐,向空乘点头致意,然后走出去。
丰田霸道警车里下来三个警察,两个穿着便衣,一个穿着制服。几个人过招呼,制服警察是市公安局派来专门接待马烁和焦闯的;两个便衣警察,高个穿着羽绒服的是县里派出所的,穿皮夹克的矮个男人是县刑警队的。
“走嘛,先把饭吃上。”制服警察瓮声瓮气地道,“直接去乡上吃嘛。”
“安排好了。”矮个男人跺了下脚,“老马家嘛。”
马烁和焦闯上了霸道,焦闯掏出一包软中华,拆开,和制服警察抽了起来。
“你们现在来不受罪了。”制服警察笑着,“以前没有飞机,来一趟要20多个时。”
“没有高铁吗?”焦闯问道,“这一马平川的,修高铁多棒。”
制服警察咬着烟嘴,笑道:“这边来的人少,飞机都坐不满嘛。”
“旅游的人不多吗?去敦煌。”焦闯道,“我还想带老婆孩子去看看呢。”
“离敦煌还远着呢。那边也有机场。”制服警察很快就把一根烟抽完了,把烟头狠狠掐灭在塞满烟头的烟缸里。
马烁这才有时间认真看手机信息,结果第一条就把他惊住了。
“套牌大切诺基昨晚出现在房山和丰台交界的科教新城,我们正在追踪,有消息通知你。赵。”
两辆警车在空寂的公路上飞奔了半时,赶到了一座古镇。
古镇四周坑坑洼洼的高大围墙是真的历史遗迹,但门楼却是新建的。古镇里的建筑更是如此,全是钢筋混凝土的仿古建筑。
“这里在明清都是军事重镇,那军营盖的才叫厉害,都是依阵法建的。你在里面走,没人带着都走不出来。”制服警察咬着烟嘴道,他一路上已经抽了半盒烟。
“现在搞旅游开发,扒了重建,建成现在这个怂样子。”警察叹了口气,“一条道从南门看见北门,什么玩意!”
“可能怕游客走丢了吧。”焦闯接话道。
“我们时候还经常来玩。孩跑丢了那是常有的事。”警察叹了口气,“不过也是,还像以前那么搞,饭馆都找不到。”
警察一边一边转向,把车大剌剌停到一家高大建筑的门口。
马烁下车,看到建筑牌匾上写着“老马家”三个大字。
上车时焦闯问警察中午吃什么,警察回答吃牛肉面。可眼前这座高大气派的三层建筑看着怎么也不像面馆。
一个留着胡子的黑脸男人迎了出来,见着制服警察格外亲热。这时另一辆帕萨特也到了,男人领着五个人进去,坐电梯直到三层,进了最大的包间。
包间的大餐桌能坐二十个人,花团锦簇的后面坐着两个中年男人,一个穿着夹克,一个穿着“白衬衫”制服。白衬衫是警监制服,俗称白领或者进监,是领导的标志。
“这是省厅马副厅长。”制服警察介绍“白衬衫”。
“你也姓马,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马厅长笑着和马烁握手,“咱们是一家人进了一家门,欢迎回咱们老马家。”
制服警察被马厅长一语双关的幽默逗笑了,继续介绍:“这是咱们省厅刑总刘总队长。刘总是咱们著名的战斗英雄。”
“刘总外号河西大侠。”马厅长介绍道。
“我和你们刑总的姜力很熟,破案我比不过他,抓人他比不过我。”刘队长道。
马烁暗自吃惊,他和焦闯仅仅是两个人物,怎么有这么高规格的待遇。他看向焦闯,焦闯也同样很疑惑。
众人落座,马厅长道:“今天二位带着公务而来,咱们就不喝酒了。那咱们就以茶代酒,祝我恩师身体健康。”
众人举杯,马厅长道:“不知道梁局有没有和你们过,我当年也是他的徒弟之一呢。”
马烁和焦闯对视一眼,两人的意思都很明确:你见过梁局吗?
“后来组织上要求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建设家乡,我就从北京调回来了。其实我早就想回来,北京的面条,真是不行。”
马厅长完,大家又哈哈笑了起来。
“我去年进京,去党校培训,还专门拜访了梁局。”马厅长笑着,“还见到了你们领导。你们领导真是少有的巾帼英雄啊,令人钦佩!”
马烁还在疑惑,焦闯却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
马厅长向焦闯会心一笑,道:“所以你们领导给我电话,让我们配合你们的工作。我想还是亲自来一趟吧,要不我这个妹妹又该我不通人情了。”
“我们回去后一定向领导汇报。”焦闯道。
马厅长点点头,看了看桌面,四个凉菜六个热菜已经上齐了,拉面师傅推着车在旁边现场拉面,车上架着一口热气腾腾的汤锅。
“大家吃吧!吃饱了下午好干活了!”马厅长一边,一边站起身给马烁和焦闯夹了主菜红白羊肉。
其他几个人也不客气,立刻埋头吃起来。席间除了让菜、夹菜,大家都没怎么话,这顿饭半时就吃完了。
“老刘,下午就麻烦你和两位县里的同志陪他们过去了。”马厅长道。
“不用刘总陪了,我们自己就去了。”焦闯双手合十道,“您和刘总百忙之中还来关照我们,我们已经足承盛情了。”
刘总点点头,道:“也好,我在场你们也放不开。你们去,遇到什么事立刻联系我。”
吃过午饭,制服警察跟着县上的两个便衣坐帕萨特在前面开路,马烁和焦闯开着丰田霸道在后面跟着,前往徐炳辉和吴明姝的老家吴家村。
两辆车先后开上高速公路,道路两旁的风景变成广袤的戈壁平原,一条蜿蜒的山脉伏在北方的天际线上。
“你不觉得奇怪吗?”马烁忽然开口,“咱们两个兵来外调,竟然惊动了省厅领导。”
“领导不都了嘛,是看在梁局的面上。”焦闯了个哈欠,摸出烟,已经空了,于是攒成团扔在一旁。
“我就是奇怪在这里,武队和梁局认识?”
焦闯看了马烁一眼,道:“你真不知道?”
马烁摇了摇头。
焦闯从兜里掏出一盒抽了一半的玉溪,抽出一根叼在嘴里,隔了半天却没有点着。
“怎么了?”马烁问道。
焦闯点着烟,深吸了一口,道:“我听,武桐是老梁的侄媳妇。”
“侄媳妇?”
“他们这么,我也不知道。”焦闯道,“什么的都有,我觉得这个算是靠点谱的。”
“谁的?”马烁问道,他知道武桐的儿子叫江临,又不姓梁。
“谁的……”焦闯看着窗外的戈壁平原喃喃道,“我也不知道谁的,就是忽然有一天,所有人好像都知道了。”
“这不是谣言吗?”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焦闯道,“但是如果武桐和老梁不熟,为什么省厅的马厅长专门跑来接待咱们。而且他还了,去年去拜会老梁的时候,武桐也在场呢。他总没必要骗咱们吧。”
“可就算是侄媳妇,老梁出去见客时也不会带着她吧。”马烁质疑道,“她和老梁又没有工作上的联系。”
焦闯看了马烁一眼,淡淡地道:“那你觉得是什么呢?”
“你刚才,那些人什么的都有,还有什么的?”马烁问道。
焦闯笑了笑,道:“你啥意思啊?我和你了,你回头找领导汇报去?”
“我不和她。”
“那你还听啥啊?”焦闯把烟掐灭在烟缸里,转头看向窗外。
二十分钟后,马烁和焦闯来到了吴家村,一个藏在山脚下的村庄。村口的老人和孩子看到这些不速之客,都显得很兴奋,孩子还追着警车跑。
村里的民宅几乎都翻建了,超过一半的人家都盖了二层。马烁想起在窦勇老家看到的情景和这里差不多,看来无论哪里的农村都变好了。
因为村子是依山而建的,过去只有平地上有口水井,村里人当然都想要临近水井生活,所以村里本姓的人家住在平地上,外姓人家住在半坡上。
徐炳辉家作为吴家村的边缘,再往上走就是坟地了。
“就是这了。”村长一脚踏在坍塌的土墙上。
马烁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依稀能看出是两间又矮又的土房,如果不是特别指明,这里是猪圈恐怕都没人信。
“荒成这个样子了?”焦闯皱眉道。
“是啊,没人住可不就这样了。”村长道,“再有五年吧,没人住,村子就把地收回来了,这些破破烂烂就推掉了。”
“按不应该啊。”焦闯道,“他也算功成名就的人物了,至少回来收拾一下祖宅吧。”
村长立刻摇摇头,道:“他祖籍不在这。”
“啥意思?”马烁问道,“他户口本上写的户籍所在地就是这里。”
“你不是问徐炳辉吗?他爸是个下乡知青。”村长道,“老家不在这的。”
“然后就留下了?”焦闯递给村长一支烟。
“是啊。”村长踢着石头道,“和咱们村一个女的结婚了,生下他。他爸是个有文化的人,后来被县上招走修路去了。没几年出车祸人就没了。”
“他妈呢?”焦闯给村长点上火。
“他妈也死得早,他上大学没多久就死了。”村长抽了口烟,“不过我记得清楚,他妈出殡的时候他都没回来奔丧。”
“为什么?”马烁和焦闯异口同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