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村长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看旁边三个警察,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有啥啥!”制服警察道。
“毕竟也是我的亲叔叔。”村长尴尬地道。
“谁啊?”派出所民警问道。
“吴连贵啊。”
“吴连贵是谁?”马烁问道。
“当年的村长,二三十年前的事了。”民警解释道,然后质问村长,“吴连贵啥时候又成你亲叔叔了?你俩不是早八百年就分家的族亲吗?”
村长一脸为难地尬笑。
“别给我整家丑不可外扬那一套,我们在查案,很严肃的。”制服警察严肃地道。
“是,那我就了。”村长道,“吴连贵和他妈搞破鞋。”
“就是啊,有事事!”民警道,“这种事我们见多了。接着。”
“徐炳辉和他妈孤儿寡母的,靠着吴连贵生活,这也没啥。”村长道,“吴连贵拿钱供徐炳辉上学,一直供到大学。徐炳辉那时候对吴连贵还是很好的,又要把吴连贵当亲爹孝顺,又要一辈子对吴莉好。”
“等下。”马烁断了村长的话,“谁是吴莉?”
“就是吴连贵的闺女啊。”村长道,“徐炳辉上大学,走之前还和吴莉拜堂成亲了呢,村里人都喝喜酒了呢。”
“吴莉住哪?”马烁看向下面的民房。
“她早不在村里住了。”村长道,“后来吴连贵不是出事了么。她就带着孩子去县城了。”
“孩子?和谁的孩子?”马烁问道。
“还能有谁,徐炳辉嘛。”村长笑道,好像马烁问了个可笑的问题。
马烁和焦闯对视一眼,马烁继续问道:“她们母子一直在县城吗?”
“应该是,不过我们就不知道了。”村长道,“毕竟她迁走了。”
马烁点点头,又问道:“吴明姝呢?”
“哎呀!”村长挠了挠头,“我有点记不得了,应该很早就外出工了吧。”
“就你所知,她和徐炳辉有什么特殊关系吗?”
“我真忘了,咱们去看看族谱吧。”村长笑着,“几十年不回来的人,你这么一问我,我还真有点懵。”
二十分钟后,在村委会旁边的吴氏宗祠里,村长上了一炷香,然后捧着去年修订版的吴氏族谱出来。
“有电子版的,我不会弄。”村长戴上眼镜,迅速翻找起来,很快就找到了吴明姝的名字。
“她和徐炳辉不沾亲。”村长抬起头,“她是吴莉表姑。我想起来了,90年还是91年,吴连贵把她送北京工了。”
至于徐炳辉和吴莉如何保守这个天大的秘密二十多年,徐炳辉为什么会特殊照顾吴莉的表姑吴明姝,看来这些只能当面去问吴莉了。
半时后,马烁和焦闯来到早已破败的前公务员区,现在居民以退休老人和新近进城务工的年轻人为主。
“就是这家了。”民警指着一扇崭新的防盗门道。
没等敲门,门里就传出了阵阵喧闹,好像在推杯换盏。民警按下门铃,很快门被推开了,一股烟酒气先涌了出来,接着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
中年男人穿着毛衣秋裤,脚下踩着拖鞋,警惕地看着门外一帮人。马烁往他身后望去,客厅里支着圆桌,一帮人正在聚餐。
“你好,我们找一下吴莉。”民警开口道。
“找错了。”男人砰的一声关上门。
五个人面面相觑,民警脸上挂不住,直接上去用力敲门。男人开门后,民警不等他话,掏出警官证,表明身份,用当地话呵斥他退后一米站好。
男人可能意识到自己惹到不该惹的人了,于是乖乖往后退了两步。
“我们来调查案件,吴莉在哪?”民警大声问道。
客厅里的六七个人围拢过来,男女老少都有,像是一次家庭聚会。
“没这个人嘛。”男人回答道。
“怎么可能没这个人!”民警问道,“这房子是你们的吗?”
“是啊!”男人肯定地回答道。
“谁是业主,站出来!”民警一边喊一边朝客厅看去。
“我就是啊。”男人道。
“你就是?”民警上下量男人,“产权证拿出来。”
男人不耐烦地哼唧了两声,转身走进客厅,一边走一边喊道:“媳妇,把产权证找出来,大礼拜天的都不让人好好过,真讨厌!”
一个中年女人摔摔地翻箱倒柜,终于翻出一个塑料文件袋,通过透明塑料皮能看到里面的红色封皮。
夫妻俩磨磨蹭蹭地拆开文件袋,把产权证递给民警。民警只看了一眼,便冷笑道:“这不是这个房子的产权证。”
“什么?”男人挠了挠头,一脸疑惑。
民警开手包,从里面掏出一张纸,正是这套房子的产权证明复印件,产权所有人是吴莉。
“别装傻了!”民警把复印件拍到男人怀里。
男人的脸色一下子煞白,女人见状,立刻对另一个呆若木鸡的中年男人声道:“建军,你先带妈回家……”
“都别动!”民警喝止道,接着从手包里掏出两样东西放在边柜上:一个执法记录仪和一副银光闪闪的手铐。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民警冷冷地问道。
“我们家是开门窗店的。”中年男人揉搓着褶皱松弛的脸,一脸懊丧。
他周围是深灰色的墙壁,天花板下面有一个排风扇,缓缓转动的扇叶是这间审讯室里唯一运动的物体。
“在哪儿开?”马烁问道,他坐在男人对面的椅子上。
两人中间本来还有桌子,马烁让人搬出去了。他就是要让这个男人产生一种无处躲藏的感觉。
“就在区里。”男人活动了一下身体。虽然椅子上没加戒具,但不锈钢的材质让他感觉又凉又硌,十分难受。
“哪年开的?”马烁又问道。
“那早了,9……99年。”
“门市房是你自己的吗?”
“租的。”
“租谁的。”
“吴连贵。”
“继续往下。”马烁道,“想早点出去就好好配合,不要挤牙膏似的。”
“是。”男人抿了抿嘴唇,道,“那会我们按年头交房租,一开始交给吴连贵。吴连贵死了我们就交给他闺女。”
“他闺女叫什么?住在哪儿?”马烁问道。
“吴莉。”男人迟疑了片刻道,“就住在我们住的那套房子里。”
“接着。”
“吴莉在我们区有两个门市房,挨着的。一个租给我们开店,一个她自己开卖部。”男人道,“04年春天吧,她忽然找我,让我帮她看几天店,过段日子就回来,然后就带着儿子走了。”
“去哪儿了?”
“我没问,她也没。”男人道,“但是之后就再没回来。”
“然后你们就搬到她家住了?”
男人默默点了点头。
“她一直没回来,你们也没想着报个警之类的?”民警问道。他一直靠在灰色的墙边,已经快和墙融为一体了。
“我们寻思人家是有更好的去处了呗。”男人狡辩道。
“有更好的去处?”马烁冷冷道,“有更好的去处就连房租都不要了?”
“我们跟她非亲非故的……”
“非亲非故你住人家房子,一住就是十几年!”马烁喝道。
男人低下头,不话了。
“你们就为了霸占人家房产,人家母子失踪了十多年,你们都一声不吭。你们住在这房子里就不会觉得心虚吗?”马烁继续质问道。
“这是我考虑不周。”男人点头哈腰地道。
马烁叹了口气,都到这时候了,这个男人还在替自己的恶行遮掩。但这样的混蛋比厕所里的苍蝇还多,马烁没时间和他耽误,快步走出审讯室。
走廊里,马烁碰到了焦闯和县里的便衣刑警。
“学校查完了。”焦闯道,“吴莉的儿子叫吴俊熙,04年春天吴莉给他办了休学,就再也没回来过。”
“吴俊熙没有领取身份证的记录,之后也没有就学记录。”刑警补充道,“我们问了学校。因为吴莉留了手机号停机了,学校联系不上,也就作罢了。”
“没人怀疑她们失踪了吗?”马烁问道。
“那些年人口流动非常大。”刑警无奈地解释道,“尤其我们这种落后地区,很多人走了就不回来了。”
“能不能查到吴莉当年的去向?”马烁问道。
刑警摇了摇头,道:“那时候火车票还没有联网,汽车票也随便买,咋也查不到吧。”
“是啊,二代身份证是04年才有的。”焦闯道,“如果吴莉拿一代身份证买票住店,那肯定什么都查不到了。”
“我们这边05年才开始有二代身份证。”刑警皱起眉头,习惯性地掏出烟给焦闯递过去。
焦闯看马烁表情凝重,于是问道:“你认为吴莉怎么了?”
“死了。”马烁淡淡地道。
“啊!”焦闯和刑警都叫了起来。
“吴莉就算在外地生活,也不会不管自己的财产。”马烁道,“两个门市和一套商品房,就算不想要,变卖了也可以啊。”
“会不会是徐炳辉把她养起来了?”焦闯猜测道,“送到国外去了?”
“那时候徐炳辉在干什么?”马烁看向刑警,“你们这有咖啡厅吗?”
马烁喝了一大口咖啡,头脑清醒了一点。他举着手机念道:“2005年9月,我公司和西门子集团签订了采购一揽子计划,我公司将进口世界领先水平的专业设备,全力造世界一流的康养领域龙头企业。集团采购部副总裁徐炳辉代表公司参与了长达一年的谈判……也就是徐炳辉这时候最多是个部门副总。那时候他应该还没有能力把吴莉母子改头换面养起来吧。”
“是啊。”焦闯翻着手机道,“她女儿命名的彩虹基金今年十六年,明十七年前他还没有孩子,应该结婚不久。我看看,他们把徐炳辉的居民信息发过来了,果然,徐炳辉是04年2月登记结婚的。”
马烁凑过来道:“如果徐炳辉刚结婚或者还没结婚的时候,吴莉带着孩子找他去了,会是什么局面?”
“我靠,那可热闹了!”焦闯挠了挠脸,“那不得天翻地覆啊!”
“可是并没有天翻地覆,徐炳辉还是顺顺利利结婚了。”马烁道,“女儿第二年出生。”
“你的意思是……”焦闯顿了顿道,“他把吴莉弄死了?”
“你想想,吴莉不是一个人,她还带着个八岁的孩子。”马烁道,“就算吴莉出了意外,孩子也会制造出一些动静,引起别人的注意。而且七八岁的孩子有足够的智力出个大概其。所以吴莉不可能就这么平白无故消失的。除非一种可能。”
“什么?”
“孩子和吴莉一起死了。”马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