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保姆车停到大兴国际机场国际航班候机厅外面的停车湾。余诗诗和嫂子帮助父母下车,哥哥卸下行李,推着昏昏欲睡的孩子,一行人站在道边,等着徐炳辉从后面的轿车里下来。
“徐总,真是太感谢您了!还亲自送我们过来。”哥哥代表一家人向徐炳辉表达谢意。
“不要这么。”徐炳辉笑着,“我和余经理是多少年的老同事,我知道她不会开车,所以这点忙肯定要帮的。”
徐炳辉送一家人进了候机大厅,安检之后,礼宾人员就迎了上来。徐炳辉给余诗诗一家买的头等舱机票,又提前电话给机场,明他们家人有老有,又缺少坐飞机的经验,请客服部派人过来引导一下。
礼宾人员把一家人带到VIP休息室,父母和孩子在沙发上休息,哥嫂到自助餐厅取餐。余诗诗带着徐炳辉来到隔壁房间,她坐倒在一个单人沙发上,终于松了一口气。
“行了,再没有人能威胁你了。”徐炳辉在余诗诗对面坐下。
余诗诗看着窗外的停机坪,大大的民航客机在日落余晖中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茫。
她安静地坐着,两行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徐炳辉递过纸巾,她擦干了泪水。
“不舍得吗?”徐炳辉问道。
余诗诗摇了摇头:“我巴不得早点忘掉。”
“这就对了。”徐炳辉笑着道。
余诗诗看向徐炳辉:“谢谢你。”
“不,该谢谢的是我。”徐炳辉笑着,“吃点东西吧,地上的东西再怎么样也比天上的好吃。”
半时后,礼宾人员过来引导他们登机。一行人走到出口,一辆考斯特客车已经等在外面。
家人都上车了,余诗诗转身看着徐炳辉。
“走吧。”徐炳辉笑着道。
余诗诗这才注意到,徐炳辉的脸上也长出了深刻的皱纹。
她看着徐炳辉,又转身看了看车里其乐融融的家人。
“我不走了。”她忽然道,“我要留下。”
“你在什么?”徐炳辉有些吃惊。
“我留下来帮你,你也需要帮助。”余诗诗坚定地道。
“你不要趟这趟浑水了。”徐炳辉声道,“再你能帮我什么?”
“我至少能帮你做不在场证明。”余诗诗道,“我不只是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为了我家人。”
她再次转头看向车里,家人都扒在车门处看着她。
“既然得到了,就要付出。”余诗诗喃喃道,“而且我要守护这些东西,谁也别想抢走。”
徐炳辉看着余诗诗,他发现这个女人变了,以前她是一只绵羊,而现在她已经变成了一头狮子,一头为了领地和家人不惜与全世界为敌的母狮子。
“这很危险。”徐炳辉声道。
“照顾心脏病不危险。”余诗诗冷冷道,“但我家人一辈子都不知道头等舱长什么样。”
“你准备好对付你婆家人了吗?”徐炳辉问道。
“当然。”余诗诗平静地看着徐炳辉,“他们不来找我则已,他们要是舔着脸来质问我,我绝对让他们好受!”
徐炳辉看着余诗诗的眼睛,他在这双眼睛里似乎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受尽磨难,终于爬到了天堂的边缘,无论谁都休想再把她拉扯下去。
余诗诗走到车门口,对着车里的家人们道:“我刚知道公司最近一个很大的采购计划,我得在这里盯着,你们先去玩吧。哥,嫂子,你们照顾好爸妈,等我这边忙完了就去找你们。”
考斯特客车徐徐离开,余诗诗也松了口气。她忽然想到,自己留下来的另一个原因,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家人相处。将近二十年没有在一起的家人,果然已经和陌生人一样了。
但至少现在,她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分量。
“如果你和我回去,你就是我的同谋了。”徐炳辉开着车,夜色已深,机场高速两侧的灯光在他脸上掠过,忽明忽暗。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余诗诗顿了顿又道,“这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人,我如果不和他成为同谋,那我才是最大的傻子。”
徐炳辉叹了口气,缓缓道:“我可能会杀一个人。”
他看向余诗诗,本以为她会惊讶,没想到她竟然淡淡了句:“所以你才需要不在场证明。”
“你不想知道我要杀谁?”
“跟我有关系吗?”
“没有。”
“那不就得了。”余诗诗道,“还不如商量怎么做不在场证明。”
徐炳辉默默点了点头。
“想杀他的那些年,我一直在看推理。”余诗诗道,“不在场证明最好的方式是去酒店开房,私密空间,我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你溜出去杀人的时候躲过监控就行了。”
“躲过监控……”徐炳辉沉吟道。
“最好就没有监控。”
“什么地方没有监控?”
余诗诗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日本推理里,很多海边或温泉的家庭旅馆是没有监控的,那种木屋。”
“你这么倒是提醒我了。”徐炳辉点头道,“我倒真知道这样一个地方。”
“哪里?”
“我家。”
靳巍租住的至美家园东侧是美食街,直到深夜还人来人往,纷繁热闹。
天气已经不那么冷了,人们三三两两走在街上。大多数是年轻人,也有些醉醺醺的中年男人,在车旁拉拉扯扯,直到骑着折叠电动车的代驾司机赶来,把这些不愿意回家的男人一个个送回家。
焦闯在一个柳州螺蛳粉档口买了两份虎皮猪蹄螺狮粉,招呼马烁过来吃。两人站在档口吃粉,头顶的液晶电视重播着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足球赛。
从下午决定要回来,现在已经过午夜,他们辗转于高铁站和机场,奔波一千七百多公里,连一口东西都没吃。
“你算怎么办?”焦闯看着电视问道。
马烁认真啃着猪蹄,含混不清地道:“先把车找到。”
“他们找了一晚上了也没找到。”焦闯挑了下粉,一股热气冒上来,“也真他妈怪了。”
“不怪。”马烁放下啃了一半的猪蹄,就着酸笋和汤头吃了一口粉,又吃了一颗花生,心满意足地咽下去后才道,“这个车是租的。”
“租的?”焦闯愣了一下。
“对。”马烁挑起另一柱粉,看着不断冒出的热气道,“租辆大切诺基,把徐炳辉的车牌换上,办完事再把牌子换下来,电话给租车公司,让他们派人过来把车开走。”
焦闯想了想,问道:“你确定是租车吗?”
“不确定,但我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了。”马烁看了眼焦闯,“想验证一下也非常简单,把全市有大切诺基的租车公司都统计一下,看看昨晚有没有到这里接车的就行了。”
“如果没有呢?”
“那就更简单了,把昨天夜里到现在,周边所有摄像头都看一遍,肯定有离开的大切诺基,一路跟过去就能抓到人了。我倒希望他们没租车。”马烁完又吃了一大口。
焦闯放下筷子,点了支烟,问道:“一会我们干什么?”
“上楼查房。”
“你知道在哪?”
马烁摘掉一次性手套,拿过焦闯的记事本,在上面画了个长方形,指着上边的一点道:“靳巍家住在北区的南向房间,能监视他家的只可能在南区的北向房间。”
马烁一边一边在下边上描着,然后指着下边的一点道:“所以那两个人只可能住在南区这一排。按照这个距离,基本往上三五层是最佳盯梢位置,咱们在这个范围内,挨家挨户敲一遍就知道了。”
“不可能在东西吗?或者北区?”焦闯看着记事本道,“比如在靳巍家隔壁租房。或者对门,只要在门上安个带摄像头的门铃,就能监视靳巍的一举一动了。”
“不可能。”马烁摇了摇头,拿起猪蹄继续啃了起来。
焦闯继续埋头吃粉,过了一会儿实在沉不住气了,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马烁放下猪蹄,缓缓道:“因为我们上次来的时候已经把靳巍家上下左右都搜遍了。”
焦闯想起那天自己“和网友奔现去了”,不由老脸一红,咳嗽了两声,继续问道:“你们上次为什么要把靳巍家上下左右都搜了?”
“因为他家里太干净了,武队怀疑他还有个工具房。我们还算走运,他家上下左右都住着人,很快就排除这个怀疑了。”马烁回答道。
这时对讲机里传来嘈杂的交谈声,由东城支队特勤大队和属地派出所联合执行的搜索行动已经开始了。
焦闯看着对讲机,不无担心地道:“会不会扑个空?”
“很可能。”马烁也看着对讲机,“已经快24时了。”
焦闯把目光转到马烁身上,问道:“我看你一点也不着急。”
“现在着急也没有办法。对方只给咱们留了这么一条路。”马烁道,“我们一急,就正中他们下怀了。”
“话是这么。”焦闯皱眉道,“可时机转瞬即逝,真让他们跑了……”
马烁把手搭在焦闯的肩膀上,道:“不要焦虑,他们跑不了。”
“我没焦虑……”
“你焦虑了。”马烁道,“如果你心平气和地想想,就会发现他们每次开着套牌大切出现,都会有人被杀。这次也一样,只不过我们还没有找到受害者。”
焦闯还要再话,马烁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显示联系人是赵。
“烁哥,昨晚套牌车出现的区域,涉及到两区三个派出所,现在信息已经全收集上来了,截止到今晚19时,均没有接收到死亡报告。”赵道。
焦闯看了一眼马烁,但马烁仍然心平气和。
“好的,辛苦了。”马烁道,“现在去查附近急救中心和交警队。”
“交警队?”
“对。交通事故死亡由交警处理。”马烁平静地解释道,“交警出具死亡证明后家属再去派出所销户,所以可能会晚上一两天。”
“噢,那我明白了。”赵道,“我现在就去查,估计很快就有消息。”
赵挂断了电话,马烁也随即陷入了沉默。
焦闯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拍了拍马烁的肩膀。
马优悠坐在床头刷微博,当天热搜是一个国外女孩因为车祸瘫痪,凭借人体外骨骼重新站起来,过上了和普通人无异的生活。这套装备能和神经链接,由人的意识控制,只要稍加训练,就能操控自如。公司负责人,虽然这个设备还处于试验阶段,但相信不久的未来就能全面应用。
马优悠看着iPad,不知不觉泪流满面。这时外面传来了门铃声,她以为是马烁回来了,急忙擦掉眼泪,一边按下床头的门禁开关,一边叫道:“请进!”
门推开了,但是没人进来。
马优悠下床困难,所以坐在床头,朝着门口喊道:“谁啊?”
一道金属的冷光闪进来,接着传来“哒哒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