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早上，佣人给我电话，秦仞吐血倒在地上。”秦老爷子神色悲恸，“我跟人赶到，他手里紧紧捏着这张纸。”

    秦老爷子颤颤巍巍抬起手，递过来皱皱巴巴的一张。

    这张薄薄的纸被两个人反复按揉，已经失去了本来的形状，上面的图案也支离破碎。但阮莺还是一眼瞧出了原本的形状，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从颜景墨手臂图片截出来的刺青，一个充斥着邪气的太阳。

    它迅速激活了阮莺脑海里带血的记忆，原本她以为自己会带着那个秘密进入坟墓里。

    没想到，它也激活了秦仞的记忆。

    回想到案发当天秦仞在警局抢枪自杀的场面，阮莺倏然一惊，后背顿时一片冷汗。

    事情发生已经有几年，他现在还能承受得住吗？

    “砰！砰！”房间里突然传来几声巨响。

    阮莺跑进去，看到秦仞把固定他四肢的镣铐挣得乱晃，被子在他这样激烈的动作中已经滑到地上，他的手腕脚腕在金属器具上迅速摩擦出血色。

    “放开我！”男人愤怒吼道，像一头暴怒的野兽。

    阮莺不忍再看，吸了口气低声叫他：“秦仞。”

    一瞬间，一切刺耳响动消失了，仿佛被人按下停止键一般。

    秦仞喘着粗气猛然朝门口看过来，原本苍白的脸色陡然变得煞白，双眼骤然充斥着猩红。

    他定定的看了她好几秒，那双黑眸仿佛一个黑洞把阮莺往里面卷，只不过一个眼神，就掀起她心里的惊涛骇浪。

    秦仞突然偏过头去，动作有些狼狈。

    他在躲。

    “爷爷……”沙哑压抑的声音传来，“让她走！”

    他抖着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让她走！”

    “你算用这种粗鲁的方式再伤我一次？”阮莺平静的问，垂放在身侧的手捏得紧紧的。

    男人的身躯狠狠一颤，再不出一句话。

    阮莺轻叹一口气，跟秦老爷子：“爷爷，您叫人安排点吃的过来吧。”

    等老爷子走了，她才上前走到病床边，“爷爷你没好好吃饭，你——”

    秦仞转头看过来，猩红的目光里闪动着破碎的水光。

    他的左手猛然挣脱镣铐，把阮莺往下一拽，用力把她按在自己胸膛上。

    那只手腕他根本没当成自己的，如此挣脱出来，手腕磨得鲜血淋漓，没有一块好皮。五根手指紧按在阮莺背上，在她衣服上落下一条条血迹。

    但秦仞无所觉似的，只是用力、更用力的把她按向自己，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男人身体的颤抖传到阮莺身上，接着，她的脖子感受到了几滴滚烫的水泽。

    “阮莺……我对不起你。”

    这七个字，从昨天上午开始，在他脑海里、心里揉碎了又拼起，反反复复过成千上万遍，甚至于在梦里都在不停的。

    但此时面对她时，他仍然得艰难，每一个字都十分沉重、缓慢、颤抖。

    阮莺的鼻子一酸，沉默的抱住他，摸了摸他的脑袋。

    姚仪的死，其实对她、对秦仞、对整个秦家都是个巨大的击。

    事发当天是个非常普通的日子，普通到阮莺根本没想过这会是她婚姻的转折点。

    那天秦仞本应该在外面出差，却突然奇迹般出现在她面前，给她准备了一份惊喜。

    不过……

    “把姚仪叫上，有她在场，惊喜才得开。”

    他出现得很急，走得也很急。阮莺虽然对他要把姚仪叫上有些吃味，但并没有发出异议。

    因为这是他们结婚一个月以来他送她的第一份大礼——看他的架势，她觉得是大礼，所以她应该配合他一些。

    阮莺很快给姚仪发了信息，她很爽快的答应了。

    虽然阮莺不用特别扮就足够漂亮，但在喜欢的男人面前，女人总害怕自己不够漂亮。所以阮莺又特别回到家里，很细致的扮了一番，然后才出发前往郊区工厂。

    赶往目的地的途中，看着越来越荒凉的景色，她不由得想，难道秦仞算把这块地买下来送给她？

    ——房地产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有很多开发商在四处拿地。听市政规划已经覆盖了这片区域，一旦通了地铁，这区域也不失为一个热闹的商业中心。

    怀着雀跃的心情，阮莺下了车，远远便看见大片鲜花装点着工厂大门，工业钢筋水泥和生机勃勃的花儿碰撞出非常奇异的美感。

    她在门口等了一会，还美滋滋的以此为背景自拍了几张照片，但姚仪还没有来。

    阮莺给她电话，无人接听。

    她再给秦仞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

    这时候，工厂里面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阮莺以为是姚仪在玩什么把戏，或者是秦仞惊喜的一环，总之她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独自进入工厂，循着声音走上二楼。

    二楼楼梯口有一间房，房门半掩着，声音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阮莺带着雀跃的好奇轻手轻脚走过去，目光从门缝里越过去，她猛地停住了呼吸——地上一片血迹，而姚仪就躺在这片血泊中。

    她的四肢已经被斩下放置在一旁，阮莺一眼认出是她是因为断肢手腕上的手链。

    一个穿着一袭黑色西装的男人蹲在尸体面前，高高扬起手中的斧头。

    “咚！咚！”

    每一声都像是落在阮莺的身上，她捂着唇，身体不受控制的哆嗦。

    那个男人的背影……是那么熟悉。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弄出了声音，举着斧头的男人回过头来，两双视线在空中交汇，阮莺彻底僵在原地，浑身抖若筛糠。

    那张熟悉的脸、熟悉的黑色西装、熟悉的身形……

    不！不会的！

    秦仞对她一笑，又是一声“咚”的巨响，斧头落了下去。

    阮莺甚至看到带着血的残渣在空中飞溅开来……

    她完全吓傻了，吓呆了，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手脚也不听使唤，移动不了半步！

    为什么？

    为什么！

    不可能！

    这是假的，假的！

    眼泪争先恐后的流出来，阮莺软在地上，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在这里。